5.第5章 綉成安向春園裡

「小姐冰雪聰明，一定能學會的！」

「小姐別急，慢慢來。」

「加油加油！小姐，你可以的。」

……

「小——姐——」

「唉！別吵，讓我自己一個人專研，你先睡吧。」

真不知當初怎麼會覺得天青可能是名門貴女，如此聒噪的性子，半點不像淑女，倒委實像個黃毛丫頭。好吧，如此天香國色的丫環也真是稀罕呢！

天青燒菜前把手指切破了，洗衣服不知道換水，就連鋪床疊被也是在白嬤嬤的指導下完成的。幸好白嬤嬤既勤勞能幹又善良大度，天青只需幫我梳妝打扮，然而被遺忘的我根本無需妝點。

我喜歡稱天青為小丫頭，這時，她往往會反駁我：「小姐，我可比你大六個年頭呢！已經及笄嘍！」從前並未多想，而今卻覺得自己太小了，那白衣少年估計只把我當成小孩子，定不會記得那日的相遇，更不會記住我這個「小孩子」。

我允許天青不用幹活，但她那個活潑開朗的性子註定不會消停。有她陪伴的日子裡，空氣中都迴旋著歡聲笑語。我有時會注意到襦裙上綉了兩隻蝴蝶，抑或者罩衫邊緣飄散開朵朵白雲。

我一直都知道天青喜歡繡花，至於綉功如何並不很清楚，只是覺得衣裳點綴了鮮活的色彩，彷彿不再過份的樸素。

自從那日離開了桃花林，我總想著自己或許應該學會彈琴和女紅才好。於是讓天青教教我繡花。她欣然接受，這不，才半天功夫一幅洛陽魏紫便展現在我的面前。誰曾想，天青的綉技居然如此精湛——牡丹芳，牡丹芳，黃金蕊綻紅玉房。千片赤英霞爛爛，百枝絳點燈煌煌。照地初開錦繡段，當風不結蘭麝囊。仙人琪樹白無色，王母桃花小不香。宿露輕盈泛紫艷，朝陽照耀生紅光。紅紫十色間深淺，向背萬態隨低昂。映葉多情隱羞面，臣叢無力含醉妝。低嬌笑容疑掩口，凝思怨人如斷腸。穠姿貴彩信奇絕，雜卉亂花無比方。石竹金錢何細碎，芙蓉芍藥苦尋常。遂使王公與卿士，游花冠蓋日相望。庳車軟輿貴公主，香衫細馬豪家郎。衛公宅靜閉東院，西明寺深開北廊。戲蝶雙舞看人久，殘鶯一聲春日長。共悉日照芳難駐，仍張帷幕垂陰涼。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三代以還文勝質，人心重華不重實。重華直至牡丹芳，其來有漸非今日。元和天子憂農桑，恤下動天天降祥。去年嘉禾生九穗，田中寂寞無人至。今年瑞麥分兩岐，君心獨喜無人知。無人知，可嘆息。少我願暫求造化力，減卻牡丹妖艷色。少卿干愛花心，同似事君憂稼穡。

看到了天青的綉品，我才終於相信艷冠洛陽的魏紫當真配的起「國色天香」之名！而天青刺繡時，專註入神，寧靜致遠，全然無法讓人聯想到平日里熱鬧的明朗女子。我凝視著她嫻靜的側顏，長睫如羽，灑下一抹溫暖的陽光。女子似正抒情，一針一線溫柔地傾訴。空白的織物被賦予靈感，思想的純度融進無聲的詩行，浪漫山水是靈魂深處綻放的花。豐富而艷麗的色彩點綴了單調的生活，構築出夢裡江山與詩意年華。我驚詫於眼前的精緻和雅韻，並無意去打探天青背後的故事。是的，我一直都知曉天青有隱晦難言的故事。而流淌的歲月，是否還繼續於日出日落與春華秋實之間？我也無需解釋刺繡為何是女子心靈的漣漪，那眉宇間的一抹惆悵，已使綉料上的牡丹艷而不俗。

我的思緒，隨著一米陽光，潛意識地飄進了那正在吐露芳華的嫩蕊。身著一襲水綠長裙的天青，高挑的身姿裊裊娜娜，猶如花兒照水，坐在古樸清幽的宅院里，計上心思，輕挑慢捻地細描著針線，一針一線來回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