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我感覺……你的安娜開槍節奏有點問題。」

剛退出比賽，一聽見這句話，全小芝還有點愣神。

直播間里彈幕已經炸開了鍋，不過已經關了彈幕的許在竹是看不到的，就算看到，他也不會去在意什麼「噫你怎麼跟妹子說話的，上來就是這麼直白真的好么」、「妹子嘛要求那麼高幹什麼」、「求求你們誰來教教主播怎麼撩妹」。

許在竹說這話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

「不開鏡的時候還好，」他接著分析道，「開鏡——比如你和那個黑百合對狙的時候，中間停頓的時間好像長了點。」

全小芝回過神來，眨眨眼睛。

她就說自己玩安娜的時候老有一種違和感，原來是因為這個……

不過他是怎麼注意到這個的？

「你說的沒錯。」

全小芝想了想。

「我大概是黑百合玩多了，」她懊惱道，「有點把安娜當黑百合來玩了。」

這兩個雖然都是狙擊手，不過之間的差別也不小。

一是蓄力，二是瞬鏡。

黑百合在狙擊狀態下開槍需要短暫的蓄力時間，同時比起安娜的瞬間關鏡還多出了一段關鏡動畫，這也造成黑百合的攻擊速度比安娜要慢一些。全小芝現在回過頭來反思一下也察覺到了，她習慣性地沿用了這個開槍節奏，導致用安娜來狙的時候都不自覺地要等上那麼零點幾秒，這個毛病看起來雖小，有時候也會變成致命的失誤。

比如說□□百合或者法雞的時候，非把自己的開槍節奏拖慢實際上就有點吃虧了。

快樂之足的話不是很多，目前僅有的幾次開口都是報點或者指出大鎚跟她的失誤。這樣對全小芝也正好，因為兩個人恰好都不是多話的人，在主界面搜索比賽時的沉默居然顯得還挺和諧的。

定級賽的第三場，地圖從推車圖變成了搶點圖。

——伊利奧斯。

全小芝還是挺喜歡這張以希臘某小鎮為原型的搶點圖的，點位簡直不要太適合黑百合——尤其是其中的廢墟。

不過也不會是場場的隊友都會那麼善解人意的，全小芝打量著自家的陣容——快樂之足一如之前的作風，掏出了個76，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個雙排，選的是大鎚跟天使，其餘的兩個路人分別選了路霸和麥克雷。

她想了想，拿了個DJ。

這樣就又成了標準的「222」陣容。

有著銀綠色宇宙蛙皮膚的盧西奧出現在了選人面板上方，自信地抱著雙臂。

在搶點圖開場強音加速簡直是DJ玩家的必備套路，由於在搶點圖裡，比賽雙方是同時從出生點出發的，誰先到達目標點有時候就成了一種先手的優勢。在加速效果的加持下，他們很快地就接近了目標點。

「哎。」

這時候突然有人開口道：「咱們隊里怎麼有個DJ？」

語氣里滿滿的都是嫌棄。

全小芝沒吭聲，發現對面和他們同時到達了目標點。

很顯然，對面也有個DJ。

「DJ不是削了么，怎麼還拿出來，」這個隊友大概完全不在乎對面的陣容如何，只是一味地想讓自家的DJ換另一個輔助出來，「現在DJ奶量這麼小，你確定你奶得起來？」

怎麼就奶不起來了？

全小芝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盧西奧是被削過幾次，這次的削弱更是讓他變得有點拿不出手，可就算這樣，他依然是目前唯一具有群奶光環和加速效果的英雄，出場率依然穩居第一。再說這陣容問題，76和路霸都能自奶，更別提還有個天使，這奶量怎麼就不夠了？

她看了一眼左上角不斷閃動的萊因哈特的頭像，這位補了個大鎚的仁兄依然說個沒完。

「我說你就不能換一個？拿個安娜出來，你哪怕拿和尚呢——」

對這聲音，全小芝權當充耳不聞，一邊幫天使趕走來抓的源氏，一邊儘可能讓隊友都處在視野之內。然而假裝沒聽到並不能讓矛盾真的消失，反而更容易愈演愈烈，並且在大鎚跟路霸被對面DJ滑牆繞后一個右鍵推到深井裡時達到了頂峰。

大鎚完全無視自己的走位失誤，依然不依不饒地要讓全小芝把DJ換下來。

全小芝終於忍不住了，氣血上頭地就想開麥怒懟。

——「我就想玩DJ怎麼了？你自己被人推下去還能怪到我頭上？」

——「DJ沒問題，這個地圖跟陣容完全可以拿出來用。」

這兩個聲音重合在了一起，全小芝愣住，看了一眼左上角同時閃動的兩個頭像，分別是她和快樂之足。

全小芝其實沒想到他會幫自己說話，雖然兩人現在在一起開車，不過也才剛認識沒多久；而隊友不會這麼認為，看見雙排同時開口反駁可能就會心態炸了直接認為這是不想玩了。她自己剛開口就有點後悔了，大不了直接把這大鎚屏蔽了算了，接了這茬吵架是幹什麼。

現實卻狠狠打了她的臉。

幾秒鐘詭異的沉默之後，語音頻道里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哎喲，妹子啊？」

「啥我們這有妹子？」

「妹子來多說幾句話唄，我跟你們說都好好打啊，妹子看著呢。」

「早知道有妹子我剛才就不拿天使了，妹子要換嗎？」

就連剛才那個說個沒完的大鎚都是態度一百八十度地大轉彎：「行行行，妹子你想玩啥就玩啥，我們帶你贏。」

有話好好說，她又不是在划水，誰帶誰贏？

雖然她挺喜歡天使這個英雄，不過誰說妹子就要玩天使？

全小芝心下一沉，她煩的就是這個，果然不能指望誰都跟快樂之足和剛才那局的隊友一樣。

她這一出聲，隊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直接碾壓對面，大鎚一波大倒了三個，自吹自擂著說什麼「我覺得我這不換個金鎚子都可惜了」。如果換作平時，全小芝很樂於看到自家隊友這麼強，可現在，她心裡的煩躁簡直是越積越多。

屏蔽了他們算了。

她正這麼想的時候，發現左下角聊天框里多出了一行紫色的小字。

[快樂之足]：跳語音？

……求之不得。

於是這個點佔下來以後，兩個人直接紛紛跳回了小隊語音，世界終於重新清凈了下來。

「這群人怎麼這樣啊，」方才發生的事無形中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一回到小隊語音，全小芝就忍不住抱怨起來，「我都要懷疑是不是開語音前後根本就是兩場遊戲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

快樂之足安慰說，同時從容地又用76點掉了對面換出來的法雞，全小芝再次肯定了他絕對也不是白金分段的選手：「也說不太通的，直接屏蔽就好了。」

全小芝悶悶地應了一聲，他們一直打得十分順利，全隊士氣高昂，隊友到最後都沒法發現他們兩個其實已經沒在語音里了——從左下角沒有發出任何質疑就可以看出來——以至於都不需要快樂之足出什麼力就把對面按在復活點摩擦。

可她始終不怎麼高興。

這種性別上的「優待」她一點都不想要，她想的是別人看到她的時候不是先看她的性別，而是她作為一個普通玩家的技術和能力。

在看到屏幕上出現「勝利」二字的時候，全小芝的心情也並非欣喜，而是一種類似於「終於結束了」的疲憊。

這場是白金分段的比賽，下局可能就會排到鑽石的了。

「那我就先下了吧，」退出比賽后，她在小隊語音里說道，「反正我原來也就是白金分段的，打到這裡也就行了。」

「改天……」

說到這裡，全小芝有些遲疑，她不確定到時候兩個人之間的分數差距是否還能組隊一起打排位，不過還是禮貌性地說了一句：「改天有機會再一起玩吧。」

「嗯，改天一起。」

[緣分已到]離開了小隊。

[緣分已到]退出了《守望先鋒》。

許在竹切出遊戲，重新打開了彈幕，隨後回來開始繼續單排比賽。

「09你怎麼也不挽留一下妹子。」

「果然有妹子就是不一樣啊哈哈哈哈哈。」

「這些人也是傻，看見有妹子還那麼高興，是沒見過女的？我是最害怕排到妹子隊友。」

「這是2500分段，呵呵，3500表示碰到妹子就沒贏過。」

「這都能吵起來？妹子沒什麼失誤吧？」

「這妹子自己也說自己就兩千五分段，說妹子坑真不是歧視。」

「女人真的不適合玩這個遊戲。」

「妹子招你們惹你們了？」

「這是又帶節奏？房管快出來幹活了啊。」

許在竹看了眼左邊彈幕列表裡不斷刷屏、吵得昏天黑地的彈幕，皺了皺眉。

不得不說，現在這遊戲環境對女性玩家確實不太友好，很多人的態度也是完全兩極分化，而且無論是哪一邊都說不上好。

「帶節奏的該封就封，都來個禁言套餐。」他囑咐房管道，又對一條「主播今天不玩大號嗎」的彈幕做出了回應，「我今天看能不能把小號打上四千，打上去以後回去用大號沖五百強。」

這時候第三賽季才剛剛開始，五百強排名還沒公布，大家都在卯足了勁兒把分往高了沖，像許在竹這樣這個時候跑來打小號的並不多見，不過這倒挺符合他平時比較隨性的作風。

隨著一陣熟悉的音樂，他開始了一場新的比賽。

定級比賽的第四場，對戰列表上一水兒的鑽石圖標，只有他這一個還沒定完級的25級的新號。

許在竹晃了晃手腕，毫不猶豫地選了個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