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第 1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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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走的是去往葛鳳棲別院的方向,但尚且沒到地方,車便停了。
明玥下來時留心看了一下,——這是個獨院,位置還不到城郊,算不上偏也算不上遠,周圍布著不少侍衛,雖都穿的與尋常百姓無二,但那身姿和眼神騙不了人。
進外院時,看見還有其他幾輛馬車,再往裡走是個園子,等穿過這個這個園子,就依稀能聽見有女眷說話的聲音。
那女官和姓竇的婆子帶著她與紅蘭一路往裡,從內門東側的抄手游廊過去,明玥一下就看見東邊亭子里劍拔弩張的兩個人,——葛鳳棲和崔婧。
葛鳳棲正好面朝著她,看見明玥進來之後愣了一瞬,隨即連連冷笑,拿手指點著崔婧:「好啊,好啊你們!去把我大哥叫來,讓他來跟我說話!」
崔婧卻不急,輕聲細語地勸慰道:「公主莫急,你現今的身子可不能動氣。殿下晚些就會過來,公主不是早念著要瞧瞧這出院子么,現都打理好了,小住上幾日也成的。」
葛鳳棲氣得直喘粗氣,六個月大的肚子一鼓一鼓的。
崔婧這才轉過身來,看了明玥一會兒,怪笑著點點頭:「裴夫人來了,公主正找你呢。」
明玥站在原地,依舊禮數周全的福了個身,說:「太子妃若要見妾身,派個人去傳就是了,不必打著公主的名義。」
崔婧挑挑眉,過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明玥半晌,又看向那女官,明玥猜她可能是想問怎麼只有明玥一個。
那女官剛要說話,葛鳳棲卻殺氣騰騰地衝過來,二話不說,抬手便鎖住了那女官的喉嚨,「是你?!我一向帶你不薄!你拿了大哥什麼好處?」
葛鳳棲手上、腕上都十分有力,那女官憋得滿臉通紅,漸漸有窒息之兆。太子妃先冷眼瞧著,眼看她即將要上不來氣,才去扒葛鳳棲的手:「好了好了,公主與殿下還置什麼氣,你們是同胞兄妹,殿下為公主好還來不及呢。公主若不信,晚些見了殿下就知曉了。快些撒手,公主難道真要當著肚子里孩子的面殺人么?」
葛鳳棲氣息一沉,鬆了手。
女官彎著腰,劇烈咳嗽起來。崔婧瞧竇婆子那樣子是有事要回,遂也不理葛鳳棲和明玥,帶著她兩人先去了別處。
明玥四下看了看,想給紅蘭找個坐的地方,方才車夫那一腳踢的極重,紅蘭一直白著臉要吐,還嘔了口血。葛鳳棲往東邊指了指說:「那邊有暖閣。」她讓身邊的兩個丫頭幫著,將紅蘭背到了暖閣里,先歇在一張矮榻上。
這環境倒比明玥想象的「人質」待遇好很多,她呼了口氣,四下打量起來。
葛鳳棲黑著一張臉,不停地來回走,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卻漸漸紅了眼圈,「我沒有要害你,你信不信?」
說實話,明玥在路上的時候是存疑的,不過在見到葛鳳棲的一瞬,她心裡就已相信了她,於是明玥點點頭:「自然信,公主沒有害我的動機。其實太子妃硬要召見,我便是明知有詐也不得不來的。只是一個有準備,一個沒準備罷了,區別也不大。」
葛鳳棲聽她這樣說卻更難過了,一下趴在桌案上哭起來。
明玥見過她打馬揚鞭,見過她打殺賊匪,卻是頭一回見她哭,不由也有些無措,上前摟了摟肩頭,「公主這是怎麼了?」
葛鳳棲哭的嗚嗚的,也不說,只嘴裡翻來覆去嘟囔一句「為什麼非要這樣啊」。她自顧自的哭了一陣兒,末了一擦眼淚,又沒事了。
明玥心道多半是孕期綜合證,等她緩了一會兒才問:「公主是何時來的?可知宮裡發生了什麼事?」
葛鳳棲喝了兩口水,又捂了一下臉,再抬頭就像方才那個嗚嗚大哭的不是她一樣,說:「是我輕信大哥了。我上半晌便被騙到了這裡,你瞧瞧我的兩個丫頭,她們都是習武的,我鬧也鬧過了,打也打過了,出不去。」說著她又往西邊一指,「那邊的暖閣也有不少人,不過她們都真以為是太子妃請她們到此敘話暖房呢!有兩個還是帶著嫡子、嫡女來的,蠢到家了。那邊多是文官家眷,這邊你、我,一會兒還不知有誰,你說我大哥今日要做什麼?」
明玥心底一緊,下意識動了動腳腕,感覺到靴子里硬硬的東西硌到了腳踝,這才稍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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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老皇帝展著手臂站在殿中,貼身的大太監輕手輕腳地替他脫下身上的常服,捧了朝服過來。——皇上今兒沒去上朝,早朝是由太子主持。這幾日皇帝的身子越發不見起色,夜裡總是多夢,昨晚上好容易睡得實一些,今早便沒起,一覺睡了個足。起來后還去御花園轉了轉,午膳也用得不錯,大太監瞧他這會子精神好,想是要換了衣裳去御書房的。朝服捧到跟前,皇帝卻揮揮手:「不要這個,取胡服來。」
大太監一頓,「是」,忙對伺候的小太監使眼色,捧了衣服去換。
正這時,小太監在外面唱稟了一聲,太子來了。
皇上沒說話,面朝著殿門,見太子正自丹陛拾階而上,正南的太陽照在他身上,反著刺眼的光。
外面的的太監宮女嚇得嘩啦啦跪倒一片,丹陛之上的禁衛已將人攔住,「太子殿下,宮中不得著甲、佩劍!」
太子直直地戰著,看向殿中的皇上,身上有股子勢在必得的冷漠和囂張。
父子二人隔著空氣中細小的微塵遠遠對視,大太監接過司衣宮女捧來的胡服,緊提著一顆心伺候皇上穿衣,一面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發顫:「皇上……可要立即宣龐大人?」
皇帝穿好了兩個袖子,依舊看著殿外,沉聲吩咐:「讓太子殿下進來。」
禁衛得令,只好側身讓開,太子大步走近殿中,跪地行禮:「兒臣請父皇聖安。」
大太監跪在地上給皇帝系好胡服腰帶,皇帝走前兩步,面色微微一變,垂眸盯了自己貼身的太監一眼,大太監緊張又茫然,拿不準聖意到底為何。
也就是一瞬,皇帝面色恢復如常,他站定沒有再動,也沒有再看這殿里伺候的其他奴才,只緩緩背過手,問太子:「你著輕甲、帶佩劍入宮是要做什麼?逼宮?殺了朕,取而代之?」
太子抬起頭來:「兒臣不敢。只是父皇這半年來日日操勞,龍體欠安,該歇一歇。」
皇上冷笑了一聲:「看來你今日是打定主意了。太子殿下帶了多少人馬闖宮?」
太子沉吟了片刻:「父皇,只要您安心頤養天年,兒臣定當全力盡孝,讓您在別處的行宮裡過得舒心安樂。」
「別處行宮?」皇帝挑了挑眉,太和廣場上日晷晷針細微地移動著,投影在晷面上,未時正點。
殿外響起此起彼伏的短哨,須臾已是兵器交戈,皇帝一手扶著腰,最後一絲不忍也被抹殺掉,他驀然喝道:「龐濟!」
大殿曳地的簾帷后迅速衝出一人,軟劍一抖,直取太子咽喉!
太子反應也是極快,就地一滾,避開他這一擊,抽劍相迎,口中吹了個哨,殿外廊上的柱子后登時現出十幾人與禁衛打在一處。
太子到底身手弱些,龐濟得了「殺令」,此時招招奔著他的要害,二十餘招過去,太子已顯狼狽,有近衛衝到身邊護他,太子便沖著殿內大喊:「父皇當真要殺了孩兒?」
皇帝此時在殿中已滿頭冷汗,一隊禁衛護在大殿門口,正要關上殿門,見一人不顧外面刀槍箭雨沖奔過來,一干宮女和太監追在後面,正是皇後娘娘。
皇后一見龐濟和太子已動起手來,心裡一涼,尖著嗓子喊道:「住手!」
龐濟本已佔了上風,卻見皇后不管不顧地衝過來,手下一頓,太子得了喘息機會立即退後兩步,轉頭沖著丹陛下的眾兵大喝:「禁軍統領龐濟膽敢以下犯上,應當即射殺!禁軍中有放下刀劍者,概往不咎;抵抗者,格殺勿論。」
下面的一排弓箭手立即拉弓搭箭。
皇后踉踉蹌蹌奔到太子跟前,也顧不上旁的,抬手就給了太子一耳光,「你要做什麼!還不快讓他們退下!跟我進去給你父皇認錯!」
太子皺皺眉,抬手拭了下嘴角,漠然道:「是父皇要殺我,母后還請讓開。」
皇后跑的鬢髮散亂,氣息不穩地指指他,心中又痛又恨,不由抓著兒子的雙臂使勁兒搖晃:「儀兒,你瘋了不成!」
太子不為所動,抽出自己的胳膊一抬,「放箭。」
說罷他由禁衛護著矮下身,退到廊柱一側。後面箭矢齊發,雨點般射過來。龐濟忙擋在皇後身前,一面護著她退後一面喊:「娘娘快請退到殿里去。」
皇后眼睛還盯著太子方向,卻被流箭逼得不得不往後退,剛一進殿只聽皇帝吩咐禁衛道:「將殿中伺候的,全部拿下。」
殿內的太監宮女聞言嚇得魂飛魄散,哆哆嗦嗦求饒,只有方才的司衣宮女和遞衣裳的一個小太監奪路便要往門口逃,被禁衛一刀了結,直接扔出殿去,當了擋箭的人形盾牌。
領頭太監一瞧瞬時懵了一下,噗通跪倒,話都差點兒不會說:「陛、陛下……」
皇后瞧出不對,慌忙跑過來扶住皇上,皇上看她一眼,頗諷刺笑了一下,說:「腰帶里……有根細針。」
那大太監如聽了個驚雷!——腰帶是剛剛他親手給皇帝繫上去的!
按說在平時,皇帝這些冬衣上身前,他都是要細細查驗一番的,可是方才,因太子佩劍闖宮,情勢太過震驚,他又慌又急之下沒顧得上仔細檢查,堪堪就真被鑽了空子……
這當口他倒不怕死了,只這一輩子的忠心……說不清了。
不過皇上這會兒顯然顧不上搭理他,皇后幫他解開腰帶,小心翼翼地繞到後面一看,——皇帝的左腰處,果然扎進了一枚細針。
皇后徹底崩潰了,此時此刻下這個手的,除了太子再沒旁人。
倒是守在殿內的禁軍副統領崔提先道:「這針上恐怕有毒,娘娘莫動,讓屬下來。」同時又吩咐:「阿三、阿四,你們兩個速去把太醫帶來。」
皇上心裡已然有數,——自己恐真要活不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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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
宮中各處打鬥正酣,太子一面留心應付,一面默默地計算著時辰,那喊叫和兵器的聲音傳入耳,他一點兒也不覺煩亂,反升起一股大事將成的興奮。
正此時,有人急急來報:「殿下,越王帶人自北門攻進來了!」
太子猛地擰眉:「北門不是有賀將軍?!」
「賀將軍被北軍大營的鄭四帶人截住,遲遲未到。」
太子罵了句,往殿里看一眼,當即轉身,撤掉一半兵力趕往北門,對守在這處的領兵之人交代:「守住此地即可,不必強攻,撐住一個時辰就算勝了。」
等他趕到北門時,宮門剛剛被破。
越王來勢洶洶,甫一見他便破口大罵:「大哥,你不仁不孝!如此德行怎能當得太子大位?你把父皇、母后怎樣了?」
太子冷笑:「我當不得,難道你就當得?我不過是進宮請安,你此時帶兵闖宮又意欲何為?」
越王呸了一聲,越王妃也在行軍之列,她性子比越王還急,當即喊道:「多說無益!王爺,我們打進去自然就能解救父皇和母后。」
越王很是聽她的話,「呔」的一聲提刀便沖。越王未必多有謀,卻當得一個「勇」字,他手底下的人馬也多半如此,因而太子的人打起來不多時便佔了上風。
太子腦子急轉,硬拼是拼不過越王的,他看了看,暗中使眼色,他在馬上主動迎著越王一陣兒猛攻,那廂里幾個功夫不弱的卻暗暗成圈,將越王妃圍在了中間。越王妃寡不敵眾,一個閃神,連人帶馬被絆倒在地,太子這邊的人拼著被傷將越王妃擒在了手裡。
越王雙眼發紅,啊啊叫道:「你不講規矩!兩軍交戰,你怎能抓了她挾持與我!」
北邊第一道宮門已破,太子索性放棄,也不與越王多廢話,帶人迅速退守至第二道宮門。他將越王妃帶上門樓,對著底下的越王直接道:「撤兵。」
越王妃被綁著呸呸兩下,沖著自家王爺大喊:「王爺休要管我!破了這城門衝進去,我便不信他當真能殺了我!」
一旁的太子兵拿起劍便抵住了她的喉嚨,越王手中的大刀一顫:「夫人!」
太子淡淡瞥了一眼,倒笑了,又說:「連一個女人都舍不下,還妄想登九五之位?老二,撤兵吧。你現在撤走,來日,我會記著今日的情分,仍將你封為王爺,讓你與從前一樣。」
越王妃:「別……」嘴被塞住了。
越王呼哧呼哧喘氣,心裡當真舍不下越王妃,然而到此一步又覺心有不甘,不由無聲地僵持著。
半晌,他咬牙問:「你把父皇和母后怎麼樣了?」
「他們很好」,太子說著,將越王妃往前推了推,越王妃身子一晃,險些自門樓上摔下來。
越王出了一身冷汗,狠狠一閉眼:「好……」他這個字尚未完全吐出,身後突然衝進一對人馬,也不出聲,弓拉至滿,一箭離弦,帶著森寒的殺意直取太子心口。
太子大驚,本能地拉著越王妃往後退,那箭擦著他的左肩便竄了過去。太子一瞥之下已看清來人,剛要說話,不想這箭竟是連發,第二箭已到跟前,射的是他的右肩,這一下他沒躲過,劇痛傳來,箭沒右胛。可是他絲毫不敢停留,因知必還有第三箭,遂索性整個身子躲在了越王妃身後,射箭的人笑了一聲,第三箭已發,不偏不倚,正射在太子稍稍露出的髮髻之上。束髮玉冠應聲而裂,太子被那箭矢的力道沖得後退兩步,微一閉眼,頭髮四散下來。
這一隊人馬來得突然,三箭連發也是在轉瞬之間,門樓上的人稍稍被震住了,片刻后才也記起城樓上也是有弓箭的,於是也搭起弓箭,等太子命令。
太子披頭散髮,呸出一口血沫,邊咳邊沖著下邊笑:「裴雲錚,你來的真是時候。怎麼,老三不在了,你倒做了老二的狗?」
裴雲錚黑衣黑甲,漠然看著他,並不說話。
越王皺眉扭頭看了他一眼,然而就在這一眼的功夫,太子已經一直越王妃,「扔」。
旁邊的人得令,二話不說,抬手便將越王妃推了下去。
越王大叫,死命打馬去接,到了近前一看來不及,直接飛撲過去自己墊在了越王妃身下。只聞兩聲悶響,之後便沒了動靜。
越王的兵馬登時傻了眼,怔在原地,
太子一手捂著流血不止的右肩,下令:「放箭。」
霎時箭矢起飛,對著場中眾人,裴雲錚這才一抬右手:「下馬持盾!」瞬時,百餘人的騎兵隊伍齊齊倒勾下馬,在馬腹下取了盾牌,蹲踞於地,又整齊的一聲長哨,馬匹便在場中跑動起來,一會兒又散到四個角落。
越王手下的兵馬那也是見過些陣仗,不過他們以「野、猛」為優勢,雖也聽說過裴雲錚訓得一支「赤金軍」很厲害,但沒怎麼得見,現一瞧,好傢夥!都不禁在心底贊了一聲「漂亮!」
他們還站在場中當靶子,裴雲錚已是撫掌三下,同時喝令道:「未持盾的將士退到後面!」越王手下的這些人自發的便聽了他的令,迅速退到赤金軍身後,同時赤金軍隊形一變,圍成一個圈,將他們護在了中間。
太子喉頭一哽,大怒道:「射箭!射箭!都給我射!」
然而門樓上的弓箭儲備畢竟有限,雨點般發了兩輪,下面不斷變換隊形,未傷一人,但他們的弓箭卻要斷了頓兒了。
太子心裡惶急,面上不露,右肩大概包紮了一下,那箭給他射了窟窿,疼得他直冒汗,暗暗吩咐兩人下去:「去看看賀將軍怎麼回事?另外,讓崔煜趕緊將人帶到這來。」
箭矢停了。
太子勉強站起來,倒也不急了,慢聲說:「怎麼,裴將軍,你投了老二門下,倒只帶了百餘人來么?」
裴雲錚好整以暇地撣了撣襟袖,又將門樓和宮牆環視了一遍,說:「以在下的薄見,這百餘人要攻下這處也是足夠了。至於殿下留在宮中的二千餘人,裴某倒會多添幾人過去。」
太子猛一眯眼,隨即告訴自己,不可能,他不過是想要亂自己的心神而已,遂努力舒了一口氣,嘲諷道:「哼,你這胡言倒說的越發沒譜了。你今日投了老二也就罷了,老三不在了,可你也不念著以往的情分護一護滕王妃么?她若在今日因你硬要攻著北宮門有個三長兩短,他日你也入了黃泉,還有甚麼臉面去見老三?」
裴雲錚負手站著,聞言便勾唇笑了,片刻,笑容越來越大,直如忍俊不禁一般,哈哈笑出聲來,繼而回身去拉正拿著盾牌坐在地上的一人:「王爺,太子問我話,我不知該如何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