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再次相遇
我眯縫著眼湊近畫像看了半天,抓耳撓腮的回頭問安襄離:「是我?」
安襄離初見畫像時面色微異,半刻又轉作平淡,細細的打量了畫像,又瞥了我一眼才說道:「眉目間有些相像,但應該不是你。」
我看著那畫像之人穿著的錦衣玉服綾羅綢緞,髮髻上又戴滿了朱玉翠石,看起來好不貴氣逼人。又低頭瞅了瞅自己窮酸的樣子,沒有一處能跟她相提並論,不由辛酸起同人不同命的自己來。
我一邊辛酸,一邊把怒氣發泄到小傻子身上,我給了他一掌,直接將他打翻在地:「你這廝,是不是在笑我窮?」
摔的涕淚橫流的小傻子聽了我這話,傻兮兮的臉上露出滿滿的困惑:「???」
「少裝傻!」我啐了他一口,轉身欲將牆上的畫像扯下來。
小傻子見狀,連滾帶爬的衝上來擋在畫像前面:「不能撕!絕對不能撕!」
我笑了,俯首問他:「你這小身板兒還想攔我怎的?」
小傻子道:「這畫像在祠堂中供奉,畫上之人定是了不得的人物,絕對不能撕!撕了會有災禍的!」
「竟然你都這麼說了……」我通情達理的點點頭,向後方踱了兩步,在小傻子鬆了一口氣的神情下,猛地竄到了畫像前,刺啦一聲就把畫像揭下來撕了個粉碎。我對嚇傻了的小傻子眨了眨眼:「……我就更不能不撕了。」
小傻子大概是遭遇了人生中最艱難的瓶頸,一下子就嚇蒙了,愣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安襄離搖頭:「你又何苦欺負他一個弱……」想了想,她躊躇著措辭,「……弱傻子?」
我被安襄離認真的神色逗樂,不由得往她身上一伏,抱著她的肩晃了晃:「你要笑死我。」
安襄離畢竟是閨門小姐,許是從未被人這般親昵的碰過,頓時就羞憤的紅了臉頰,「拉拉扯扯成什麼樣子?死去一邊!」
我乖乖的死去了一邊,順手將撕碎的畫像放在燭台上燒乾凈。
言語間,小祠堂像是被什麼突然衝撞了一樣發出了咚的一聲聲響,這聲響仿若從地底下生出來的,在靜謐的山林中尤為清晰沖耳。
小傻子被嚇掉了魂,哇的一聲痛哭出聲:「可算是完了,要死在這裡了。」
這次我和安襄離難得的沒有欺辱他,因為祠堂開始搖晃,且有越來越激烈的意思。我當即拉著安襄離和傻子蹲進了桌案下面,就在我們躲開的那一刻,幾塊磚瓦從上方重重的砸了下來。
我還沒有來得及慶幸,擋在我們身上的桌案就倒塌了下來,桌案上尚未熄滅的燭台倒在小傻子身上,燙的他嗷嗷直叫。安襄離也怕極,縮在我身邊緊閉著眼睛,我安撫她:「有我呢,沒事的。」
話音剛落,一塊巨石砸在小傻子頭上,他白眼一翻,徹底暈死過去。
安襄離面色蒼白,說話的語氣多了幾分懇求:「求你別保證了,你一保證什麼,我們准倒霉。」
「哪有!」我很委屈,「我說沒事就是沒事的,我們會平平安安的回到寨子中去當人質的。」
也真是頂他個肺的,以往我說話沒有靈驗過,就這次他祖爺爺的開了眼顯了靈,在我說完這話后,地面上極巧妙的裂開一道縫隙,我和安襄離身子不穩,一頭栽了下去。
這是一條漆黑不見底的甬道。
我和安襄離在這甬道中滾了好久都沒有見底,我擋在她前面,摔得鼻青臉腫,鼻血直流。她也並不好受,沒練過功夫的身子吃了這麼大的苦頭,差點讓她送去了半條命。
不知滾了多久,我們終於停下來了,我臉著的地,以後大概是不中看了。安襄離落在了我身上,也沒少受擦傷,當即也昏了過去。
我用了最後的氣力將她從我身上挪了下來,然後閉上了眼睛。
此處微風陣陣,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眼前的樹上更有一串串野果子沉甸甸的掛著。我哼了一句:「世外桃源也不過如此。」便再也沒有力氣說話了。
不知睡了多久,只聽幾個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
聽聲音來看,應是三兩個人。
一人聲音還甚是耳熟:「不是要找她么,怎的來了這處地方?」
我回想了一下這聲音,一口老氣差點把自己憋死,這不就是那麼莫名其妙關押我的縣令魏子明的聲音嗎?
我此刻不知是哭是笑,我跟這縣令倒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剛從他監牢里逃出來,結果在這兒撞了個正著,不過也罷了,跟著這縣令走總比被山賊抓走的好吧。
另一個人沒有聲響,只是默默騎著馬。
魏子明話多,又說道:「這裡不是你倆好上的那地方嗎?怎麼,符大將軍,人找不見了,你就來故地以寄哀思……好了我錯了,你別點我麻穴!我錯了我不說還不行嗎!」
我迷迷糊糊的想為點魏子明麻穴的人鼓掌吶喊:點,點死他!
魏子明道:「我已經為把她弄丟的事情道一百次歉了,可你也知道,她武功太好,我那個破牢房哪裡圈的住她……」
那人依舊不言語,像是啞了聲一樣。
「哎,那裡是不是躺著人?」魏子明突然道。
我眼淚差點流出來,這瞎眼的貨,總算看見我們了。
魏子明音調又是一轉,自言自語道:「看起來好像死了,行吧,死那兒罷。」
我:「??????????」
我拼了老命的張開嘴想要罵他,可因摔得太重,掙扎了半晌,只吐出了一個音:「你……」
魏子明似乎一愣:「還活著。」
打了個哈欠:「那我也不想管,將軍,走,我們去別處看看。」
我:「…………………………………………………………」
魏子明你能當父母官真是百姓們八輩子攢下的孽!
馬蹄聲卻漸近,一人跳下馬,先看了一眼安襄離,又將我的身子翻了過來。
這個人的聲音冷冷淡淡,卻意外的好聽,「都還活著,帶回去。」
魏子明顯然不想多管閑事:「請問你帶回軍營嗎符大將軍?」
啊,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符將軍,原來是個女子,聲音好聽的緊,熟悉的緊。
「嗯。」符將軍應了一聲。
隨後又道:「那個女子長相與安雲落頗為相似,若是我沒猜錯,應是安襄離。」
「嗯?安襄離?」魏子明一怔,「你不是說她現在在寨子里嗎?你不是今早才從寨子里離開的么?」
「嗯,不知發生了什麼,先帶走罷,你抱她起來。」
魏子明不情不願的嘀咕了幾句什麼,卻還是下馬將安襄離抱到了馬背上。
我在心裡大聲的、無比大聲的吶喊:還有我!!
希望這個不靠譜的縣令能聽到我的心聲。
我也被人輕輕抱起,上了馬背。
又是魏子明討嫌的聲音:「你抱那個豬頭幹什麼?安襄離帶走我可以理解,怎麼豬頭也有用嗎?」
在下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打爛魏子明的嘴。
符將軍估計也煩了,淡淡道:「管那麼多幹什麼,你說了一天的話了,不累么?」
她的聲音雖然平淡,卻有一種難以言明的威嚴,魏子明終於合上了金口。
馬兒重新開始走。
我靠在符將軍的懷中,嗅著不知從哪裡傳來的淡淡沉香味,傷似乎疼的輕了一些。
還有一種。
似乎闊別已久的安全感從心底緩緩升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