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後山祠堂
待我回到關著我們的茅草屋時天色已經大亮了。見我從窗子里跳進來,大小姐安襄離臉上一點驚訝的神色也沒有,面無表情的問道:「你去哪裡了?」
我支吾道:「茅廁。」
大小姐黑著臉:「去了一晚上?」
「嗯?」我聞言一怔,慢吞吞的走過去,「你怎的知道?莫不是等了我一夜?」
大小姐俯過身來深深聞了聞我身上的問道,臉色更黑:「我記得你昨天身上還不曾有沉香味。」
我嚇了一跳,連忙抬起袖子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不能啊,我沒有塗抹香料啊。難不成是昨夜那個黑衣人身上的味道?我與她呆了一夜,所以自然而然沾染上了?
大小姐半晌聽不到我的回答似乎有點生氣,做到梳妝台前背過身去不理我,梳發的動作一下比一下重,恨不能折斷梳子似的。梳著梳著突然一拍桌案,煩躁的說道:「以後你也睡床。」
「我也睡床?」我頗為為難的看了一眼那張小床,若是同床睡,豈不是身子都貼在一起了?
「嗯,你睡裡面我睡外面,」大小姐依舊正眼也不給我一個,「我夜裡不喜起身,睡下后你便不準出去了。」
我舉手提問:「那如果想噓噓呢?」
她終於對上了我的目光,微笑:「憋著。」
***
寂然飯畢,我與安襄離決定出去轉轉。
雖然是被挾持來的質子,但那個大當家卻很通情達理的沒有限制我們的人身自由。特地傳令下來准許我們在寨子里隨意走動,去哪裡都行,除了後山上的祠堂。
他不說我們還不知道有這麼個地方:)
我看了安襄離一眼,發現她也正在看我,兩相對視,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瞭然。
我跟傳話的大哥保證道:「放心罷,我們必然不會去的。」
然後我們就去了後山。
後山上有一片濃密的森林,樹榦枝葉一個連著一個,陽光幾乎透不進來,顯得整個後山都陰氣沉沉。強盜們似乎很忙,大概是確信我們是兩個沒有武功的弱女子,不管如何折騰也定然是逃不出這個山寨的,也就沒有派人來盯著我們。
只讓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陪著,以防我們在寨子中迷路。
小孩子長得不高卻聒噪的很,腦筋好像有點問題,又傻又憨,問他一件事能啰里啰嗦講上半個時辰。若不是安襄離死命拖住我,我當真已經撲上去打歪他的下巴。
見我們有去後山祠堂的意思,他跑到前面擋著我們不讓我們上去。
安襄離示意我跟小孩子心平氣和的好好說說,我表示明白。於是我跟小孩子吹鬍子瞪眼:「再不起開我一腳踹飛你。」
安襄離:「……」
安襄離扶額:「……你是否聽得懂人話?」
我笑道:「自然懂,我就是跟他說笑罷了。再說了,有我這樣的大美人踹他,這小子指不定心裡多美呢。」
我這是打圓場給自己找台階下的話,安襄離都沒說什麼,接過那個沒眼力見的小孩卻突然跳出來嘲笑我:「就你還算美人呢?」
我的笑臉一僵,找了塊板磚拿在手中顛了顛,問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孩子是個熊孩子,完全看不明白我已經有點生氣了,還繼續很禮貌的說道:「你再美可美得過京城四美?」
我看了看安襄離,見她也一臉困惑,忍著性子問道:「什麼四美?」
熊孩子一副看鄉巴佬的神情:「這麼有名的順口溜你都不知道?」
我手中的板磚貼著熊孩子的腦瓜殼削了過去:「別廢話!」
「一美天家東宮殿,」熊孩子嚇得忙道,「二美帥府七泠溪,三美安家雲起落,四美相宅淑雅閣。這四位都是出了名的大美人,你哪裡與她們相提並論!」
這次還不待我有甚反應,安襄離有點不對勁。
安襄離:「這說的便是監國公主卿流,塞北將軍符泠以及相爺家的大小姐桑姝雅罷。」
熊孩子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提醒:「你還少說了一位,是……」
安襄離彎腰撿起一塊比我方才拿的更大的板磚,拿在手裡看似隨意的顛了顛:「是侯爺家的二小姐安雲落罷。」
見熊孩子又有點頭的趨勢,我突然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
果然,熊孩子剛一應是,那塊板磚就嗖的一下沖著他拍了過去,若不是我方才機警的退後了兩步,這一板磚拍上來定然將我砸的頭破血流。
熊孩子反應慢被拍了個正著,哭聲震天動地。
安襄離作勢踹上去,被我冒死攔下。
我生怕被人發現我們想去後山祠堂玩的心思,連忙低聲斥道:「你是怎樣?怎麼扔的那麼准?大家閨秀的樣子去了哪裡?」
安襄離在我懷裡掙扎,怒氣沖沖:「憑什麼她安雲落成了三美?她算個什麼?還能與公主將軍並列?」
我:「???」
我:「這是你惱怒的點?」
我覺得櫻落眉目周正,又溫柔大方,能排進京城四美很正常啊。若在我心中排名,別管她什麼公主小姐還是將軍王侯,別人都不及她的。
熊孩子邊哭邊道:「那安小姐溫柔單純,又知書識禮,怎的不能排進三美??」
對啊,我也點頭贊同熊孩子的話。
安襄離說不清是笑是怒:「她單純?她溫柔?你可真是白長了你的眼睛,雙目失明就去看郎中,眼疾也是疾,得治!」
我默默的鬆開抱住她的手,沉吟:「我怎麼聽著像是在罵我。」
我勸安襄離:「他一個小傻子,你別跟他計較了。」
小傻子對這個字眼分外敏感,立即反唇相譏:「說誰是傻子呢!」
「說你!」我指著他,「閉嘴罷,還想挨一板磚嗎?」
小傻子閉上了嘴,不吵不鬧老老實實的坐在一旁的空地上。
我給安襄離順了好一會兒氣,她才平靜下來,同小傻子說道:「我們要去山上的祠堂看看,你帶路。」
小傻子拼了命的搖頭:「可不行可不行!那祠堂除了當家的能進,我們是不許進的!」
我插嘴:「怕什麼?咱們都不說,沒有人知道不就行了!」
小傻子還是搖頭:「不行不行,阿媽說供奉著寨子的守護神,若進去看會了寨子遭報應的。」
「寨子會遭報應?」我強調,「只是寨子對嗎?」
小傻子語言修辭一般,沒有理解我話中含義,只是遲疑的點頭:「寨子會遭報應的!」
哎呦,你這話一說我們不就更得進去看了嘛。
再次和安襄離對視,二人又從對方眼神中找到了一絲瞭然。
為了防止小傻子回寨子里告密,我和安襄離一左一右拽著他的小胳膊,強拉著他往山上走。安襄離棋高一著,建議我點了小傻子的啞穴,讓他叫不出聲來才好。
我舉著兩根手指頭繞著小傻子轉悠了幾圈,用力點住了小傻子的麻穴。小傻子的身子痙攣了幾下,再也叫不出聲來。
整個世界都清凈了。
我和安襄離拖著小傻子來到祠堂,祠堂不大,卻修葺的很精緻,門外的青石板上乾乾淨淨,連落葉都沒有幾片,想來是有人每日細心的打掃的。祠堂外面有一層木柵欄,柵欄上還掛著一把大銅鎖,我拽了拽,銅鎖堅實無比,想來從這兒進去得費一番功夫。
小傻子指著祠堂旁的一塊牌子跟我無聲地吱吱呀呀的叫喚。
我走過去看了一眼,然後慈祥的跟他說道:「不認識嗎?那姐姐教你,上面寫著的字念做『擅入者死』。」
小傻子:「……」
小傻子一臉生無可戀。
安襄離已經圍著祠堂繞了一圈,跟我說祠堂後面有個地方應該能爬進去。我聽了就提溜著小傻子樂顛顛的跑了過去。
那塊柵欄比尋常的要略矮一些,我比劃了一下,覺得能跳進去。
我問小傻子要不要進去。
小傻子拼了命的搖頭。
我說好的,然後一抬手將他丟了進去。
小傻子:「……」
安襄離捲起袖子想要爬進去,我對此表示讚賞,現在這種為了玩不要面子的大家閨秀已經很少見了,我頗為動容,將她拉回來打橫抱起,然後騰空而躍,輕鬆跳了進去。
許是因我突然抱起受到了驚嚇,大小姐的面色突然變得粉粉潤潤,還不許我問為什麼。
為了防止有機關,我威逼利誘著小傻子走在前面,而後我走在中間,將安襄離留在最後。小傻子大概覺得早晚都要死,已經對生命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了,膽子也變大了,興沖沖的就往前闖,我和安襄離緊緊跟在他後面,生怕這個小畜生將我們甩掉。
推門而入,祠堂不大,一眼就能看完。除了一個跪拜用的坐墊外,竟沒有什麼別的東西了。
擋在我前面的小傻子像是看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突然躁動了。我被他擋在後面看不著,心中又急又氣,隨手解開了他的啞穴,不耐煩的問道:「你又想說什麼?」
小傻子退到一旁,指著掛在牆上的畫卷結結巴巴的同我說道,「你、你咋在畫、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