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一切真相
「想跟你試個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來啊!
試試就試試。
我的泠終於邁出了這勇敢的一步!我要支持她!鼓勵她!配合她!
等安襄離走後,我直接奔去了大皇子意遠那兒,把手頭上的工作塞到他的手上。
「哥,這幾日朝政你替我主持罷,我要去塞北找符泠了。」
說完我拔腿就走。
被意遠拖了回來,他一臉不樂意:「我不。」指了指自己清明有神兒的眼睛:「我可是個瞎子。」
「……」
我求他:「你就幫我這一次,我十天半個月的就回來了。」
意遠不相信我:「你要是藉機跟阿泠私奔了,我豈不是要吃虧的一直做這個監國?」
給你不情願的,老二眼巴巴的想做都沒人找他做。
「我家人都在這兒,我能私奔到哪兒?我想她了,我去看看她就回來。」
「不行,你自己出宮太危險了,又遇襲了怎麼辦?」
你看我這哥哥,說到底,還是擔心我。
我喜滋滋的說:「沒事,我有了暗衛,他們會跟著我噠。」
意遠冷漠的說:「哦,原來還是一場有計劃有預謀的私奔。」
「……」
又連祈求帶恐嚇的跟他糾纏了半晌,他才勉強同意了,但只同意上朝垂簾聽政,真正的決策和煩心事都交給我處理。我同意了,立刻發了懿旨。
監國公主身子不爽需修養,朝政事物有大皇子意遠殿下代為執行。
發了懿旨,我又去太後宮里跟她串通了一下詞,這才在她意味深長的微笑中啟了程。
這次出宮是偷偷的,所以我連魏子明都沒有驚動。就帶了幾個武功好的暗衛悄咪咪的從宮裡溜了出去,日夜兼程的往塞北趕。
無心朝政,只想跟阿泠膩在一起。
想跟她躺在大漠上看星星,想跟她去吃膩歪的手抓肉,想跟她賽馬,前提是不能是符不服。想不管幹什麼都膩在她身邊,往死里煩她,煩死她。
實心眼暗衛看著我傻笑的樣子不知又聯想到了什麼,也是一臉的慈祥,雙腿夾緊馬腹,大喝一聲衝到前面,一副為民請命奮勇殺敵的鬥志模樣。
因為他是頭兒,所以即使再不情願,其餘的暗衛也都木著臉跟了上去。
無言趕路兩天。
到了江省,天色陰沉,悶熱了許久,天邊突然電閃雷鳴,有下暴雨的趨勢。
「我們找地方避雨罷,順便歇歇腳,今晚休息一晚再走。」
暗衛去找住處去了。
不多時便回來稟告,周遭的客棧都住滿了人,如果想住客棧就得再趕一個時辰的路。
我剛想表示失望,暗衛又道:「前面再走一刻鐘便是安府別院,裡面就一對老夫妻守著。」
「安府別院?」我一怔,「那老東西怎麼會在外省有院子?」
暗衛靜默一下,繼續說:「安襄離小姐身子不好,一直養在別院,這個別院算是安襄離小姐的住處。」
我這才想起來,是了,安襄離據說因為身子的原因從五歲起便移居外省,直到前不久才遷回京城,路上正好撿到了去京城找櫻落的我。
「那去她那裡歇腳罷。」
「可還要安家的人來接駕?」
我推了暗衛的腦殼一下:「接什麼駕,我們這次連魏大人都沒有驚動,又怎麼能讓安家的人知道。你去安家把所有的人點上睡穴,我們從後門悄悄的溜進去住一宿,天亮就走。」
暗衛去了,過了一會兒發射信號,一切處理妥當。
我帶著其餘的暗衛直接到了安家別院的後門,把馬匹栓好,命他們輪流看守,然後從牆頭翻了進去。
這院子雖不若安家在京城的住處那樣精緻奢侈,可有山有水,多了幾分江省園林的風情。安侯爺到底也沒有虧待這個小女兒。
我讓暗衛們各自休息,自己也尋到了安襄離的閨房,推門走了進去。
她雖離開許久,可房間里仍留有一陣若有似無的幽蘭香氣,聞得人心裡泛著舒坦。這房間不小,一進門就能看見兩架巨大的書櫥,上面密密麻麻的塞滿了圖書。
我點了燈湊過去看了看,全都是武俠小說和繪本,也不知她從哪裡搜羅來的。她倒是個愛惜書本的,每本書都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擺放著,書櫥夾層一塵不染,看得出有專門的人會來清理。
安襄離痴迷這種江湖故事已經到了一種讓人難以理解的地步了,如果不是不會武功,她怕是已經一人一劍闖江湖去了。
暗衛送了熱水來,我洗漱完了脫了鞋子準備睡覺。
安襄離的床很大,床上鋪著厚厚一層褥子,一看就很舒服。我把自己背對著床扔了上去。
身子剛落下,床板就發出了砰的一聲。
不是因為我重而發出的咚的聲音,而是好像床板下空心兒一樣砰砰的聲音。我又敲了敲床板,越發肯定起來。床板下應該是個暗格,暗格里一般都藏了什麼寶貝。
偷翻人家東西不是正經人所為的事情。
不過好在,我並不是什麼正經人。
我立即掀開被褥,將床板搬起來。還好我氣力夠大,沒有找暗衛幫忙就自己解決了一起,其實我覺得若不是怕符泠見到我孤身前往會生氣,我這次行程就不帶暗衛了。
沒有幽默感不說,伙食費還消耗的多,吃的我甚至一度想要裁員或者勒令他們勒緊褲腰帶。
如我所料,床板下有一個半人大的空間。裡面空蕩蕩的,只有兩個精緻的小箱子放在裡面。
而其中一個箱子,我特別眼熟。
似乎跟我在書房中藏桑姝雅信件的箱子是一個系列的,都是紅木的,外面都掛著一把精緻的小鎖。這一眼看過去,我心臟就忍不住的砰砰直跳,彷彿所有的一切都在這裡面了。
另一個箱子是紫檀木的,體型比紅木盒子大的多也深得多,上面也上了把鎖頭,但看起來比紅木箱子容易打開。我捏住鎖頭向下一拽,果不其然,鎖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以後即使不當公主了,也可以靠蠻力活下去呢。
一想到這一點,我的笑容就變得心酸多了。
我打開紫檀木箱子,裡面全是一卷一卷的紙,從背面來看應該是一些畫兒,大約有不下百張的樣子。
我在強烈的好奇心的趨勢下,抽出一卷畫,展開。
手指一顫,畫卷啪嗒一聲落地。
我穩了穩心神,又展開一幅……再展開一幅……展開很多幅……直到全部展開……
這些畫像出自一人之筆,筆鋒由青澀慢慢到成熟。畫像中也始終是一個人,從幼時到成年,行動側卧,笑哭悲喜,每個形態都有,活靈活現,飽含深情。
這筆鋒畫技出自安襄離。
這畫上之人,是我。
每張畫像的右下角都有時間標記,第一張是我八歲的時候,那時她大約剛開始學畫畫,只勉強勾勒出來了我大體形態,看那模糊的神情,我好像坐在一個高高的榻子上,正咧著嘴對著畫畫之人笑。
……
第十三張大約是我十三歲的時候,跟著意遠出宮玩兒,懷裡抱滿了零食玩具。
……
第二十七張是我十六歲的時候,賭氣跟符泠賽馬,卻從馬背上摔下來,差點把腿摔斷,正在草地上抱著腿嚎啕大哭,一旁還站著被我嚇傻的符泠。
……
第五十七張是我十八歲的時候,成為監國公主,身著明黃宮裙,高高在上,藐視眾生。
……
第六十八張是我偷偷溜出宮,正與桑姝雅一起在鞦韆下盪鞦韆,我壞笑著講桑姝雅用力推到高空中,她嚇得尖叫連連,我卻笑倒在地上。
……
最後一張。
我神色憔悴形容枯槁,抱著桑姝雅的墓碑無聲的痛哭著,身後遠遠的站著一人,看不清模樣。
……
看完這些畫兒,彷彿把我的前半生都在腦海里過了一遍。有歡笑,有悲痛。每一個重要的瞬間,似乎都被她畫了下來。
安襄離是個騙子。
明明認識我了這麼多年,卻在京郊遇見我的時候裝作初次見面。
明明了解一切真相,卻選擇緘默不言看我愧疚。
明明偷偷的關注著我,卻說她從小養在別省沒見過世面。
明明很喜歡我,卻又說江湖是她的一切。
我把所有的畫都收起來放回紫檀木箱子里,我私自窺探的,是她的秘密。沒有人願意被人發現自己的秘密。
我把被我拽下的鎖頭修了修,重新鎖住箱子。
然後。
一手劈開了一旁的紅木箱子。
矮油,反正秘密已經被我看了一半了,那就索性再看完另一半罷,反正她知道后都要生氣的,不看白不看。
我端著這種反正都要被罵的心情,心安理得的打開了紅木箱子。
這個箱子跟我的那個像是一對兒,構造結構大抵是一樣的,只不過這個箱子被保護的很好,不像我那個,邊邊角角已經被磨爛了。
這裡面有很多信,我隨手拆開一封掃了一眼,心口倏然一緊。
這輕飄飄的像是浮在水上的落葉的字跡實在是熟悉不過。
這他媽的是我的狗爬字啊!!
「蛀牙知己,展信開顏。
來信已經收到,你說符泠也對我有意?蛀牙你什麼都好,就是不會撒謊騙人。
符泠才不喜歡我呢,她都不理我,也不對我笑。雖然她對誰都不笑,可是我還是很難過,畢竟我那麼搞笑。
符泠對我好凶的,人家上回不過就是看她喝湯時弄的唇角油光光的,然後忍不住湊過去想要幫她吮乾淨嘛,結果她氣的直接掀了桌子,嚇得我的嘴裡的雞翅差點卡住喉嚨。
符泠這個狗子變了。
變的好凶哦。
還是小時候哭哭啼啼的小包子比較可愛,臉也胖乎乎的,摸一下就讓是摸到麵糰一樣。
……
不說她了,一提她就來氣。
《江湖風月》已經寫了一半了,我想等寫完后找個書局出版了,賺的錢分你一半,一大半。
祝平安喜樂,盼望回信。
輕瑠字。」
……
「蛀牙知己,展信開顏。
來信已收到,你的字又漂亮了許多,看來練字帖也是很有用的。我就不練了。皇上說執政者的字越潦草越好,顯得很高深莫測,而且萬一有決策批示錯了,大臣來找你對質時,你還可以把自己的狗爬字曲解一下含義。這就相當於御醫開的藥方我們沒一個能看得懂一樣,這叫為自己留條後路。
其實我覺得皇上完全是為自己懶得練字找歪理。
我就坦誠多了。
我直接就可以跟你表態,我懶,所以就不練字了。
對了,我想起上次你跟我說的那個秘密,你說你並非你父親親生女兒?你母親是在懷有身孕后被你父親強娶回家的?所以你阿娘才在鬱郁而亡?
這麼說來,你爹簡直是垃圾。
大垃圾。
你氣不氣?氣的話我把他貶官撤職。
當然,不會連累到你的!
還有,上回我路過你家時發現你的院子牆壁好高啊,就像是把你圈進了一樣,怪可怕的。要不然我偷偷給你刨個狗洞,以後你從狗洞里鑽出來陪我玩?
最後,日常說一句,符泠大壞蛋!
望平安喜樂,盼望回信。
輕瑠字。」
……
「蛀牙知己,展信開顏。
桑謙前夜去了你的院子???
琳琅和瓊枝攔住他了嗎??
他想對你做什麼?!我早就看出他看你的眼神不對勁了,哪有一個父親用那種目光看女兒的?這他媽就是我想跟符泠釀釀醬醬時的眼神兒啊!
符泠大壞蛋,出去採風還要跟別人坐一輛車,切,不跟我坐一起拉倒,我講的故事她一個都聽不到!
哼!
話說回來,你當心,可不要再讓那個老東西進了你院子,不如我派幾個有武功的宮女貼身保護你罷?
……
啊,你上回說沒去過梨園?
我帶你去啊,採風回來找個時間就帶你去。你照顧好自己!
期待回信。
輕瑠字。」
……
「姝雅,見字如面。
你當時哭著問我,不過是演戲罷了,為何要傷了她。這話將我問的落荒而逃。
這幾日,我給自己尋了好多個借口。
——丹藥吃多了,腦子不清醒。
——入戲太深,不由自主。
——對於她總不喜歡我感到氣憤。
我想用這些借口來解釋我當時為什麼真的做出那個可怕的舉動。
可是這騙不了你,更騙不了不自己。
姝雅。
我當時傷她,其實因為嫉妒。
嫉妒你。
很嫉妒你。
你太好了,太完美了,我禁不住喜歡你,所有的人都禁不住喜歡你,更別提符泠了。
我嫉妒你,能取得她的信任,能成為她唯一親密的朋友。
可我又喜歡你,喜歡你的才華和溫柔。
我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無能為力和虛榮小氣。
所以那時的我,腦海一空白就對她真的下了手。
這幾日,我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後悔為什麼要演著一出無聊的戲碼試探她,為什麼要跟個傻子似的不聽你的勸告。
阿雅。
我大抵是失去符泠。
是不是,也失去你了?」
……
這是最後一封信。
讀到最後一句,我幾乎淚如雨下。這紙上的每一個字,都拉著我重新回憶那個場景一遍,都不斷的剜著我的胸口,遏制著我的呼吸。
我想起來,她哭著說為什麼要傷她之後。在我面前拿起鐵鉤,狠狠地穿進了自己的鎖骨,留下了一條跟符泠一樣的痕迹。
她說:「我錯了,我應該攔住你的。」
她說:「阿泠受傷,說到底是因為我。」
她說:「我還她。」
在紅木箱子的底部,還有一個信封,與我包的皺皺巴巴的信不同,這個信封包的乾淨整潔,就像是她以前寄給我的那些書信一樣。
信封上像以前那些信一樣,都有輕瑠親啟這四個字。
只不過,這個信封上還有許多水漬的印記,似乎寫信之人在提筆時,流了許多許多的淚水。
我展開信。
第一行字,便讓我險些心痛的窒息。
——輕瑠,我被父親強|暴了。
——抱歉,我實在,無法再陪伴你和阿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