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生【2】
葉長箋醒了過來。
流水潺潺,黃鸝清啼,恍若隔世。
大眼瞪小眼。
.......
葉長箋提足往後一跳,端得是迅捷無比,叫道:「虎兄!好歹方才一起睡過一場,你不會是等我醒來再吃我吧?我跟你講,你這樣做就有點殘忍了哦!」
回應他的是白虎冷冷得撇過了頭,典型的目中無人!
葉長箋:…有個性,我喜歡!
他臉上掛著市儈的笑,一步步走向白虎,「這位虎兄,在下見你似乎聽得懂我說話,應該不是凡物。實不相瞞,我是一個修真者哦,你要不要和我定個契約,做我的坐騎?」
這麼拉風的坐騎!
他要騎著它去雲水之遙!
白虎並沒有什麼反應,慵懶得躺在那,無形中散發一種君臨天下的霸道氣息。
葉長箋越看越喜歡,越看越心癢難耐!
葉長箋道:「你別看我現在這麼磕磣,其實我挺厲害的哦。這樣吧,我給你露一手,然後你就跟著我混怎麼樣?」
他環顧四周,走入一片青翠竹林中,捻了一片蒼嫩竹葉,對著白虎悠然一笑,輕輕地將竹葉往空中拋去,口中念念有詞,「借花獻佛。」
成千上萬片竹葉悉數懸浮起來,團團圍住白虎,葉長箋信手一拂,竹葉匯聚成一隻青鳥,振翅高飛,衝天而去。
他負著手望著青鳥,似乎此刻才徹底清醒過來,他已然復生。
不知道他消失了百年,鬼兵隊友們過得如何。
葉長箋試著啟動法陣,喚道:「陰將何在?」
風平浪靜,無人回應。
白虎不知何時踱到了他身側,葉長箋伸手撓了撓它的下巴,「我叫葉長箋,你叫什麼名兒?」
白虎金色的眼眸深深沉沉地望著他。
葉長箋笑道:「我給你取個名字吧,你就叫小虎好了。我想去雲水之遙,你認識路嗎?給我做個嚮導唄。」
「小虎,你的眼睛真好看,和太陽一樣。」
他說著又伸出了手去摸白虎的眼皮。
他的手還沒有碰到它,已經被它猛然得張開嘴,叼了他的衣服往背上一甩。
葉長箋落到了白虎的背上。
白虎四肢發力,往前方奔去。
「哇——啊哈哈哈,再跑快點!」
葉長箋摟住白虎的脖頸,興奮得喊道。
在他們方才站著的地方,突然出現兩道黑影。
「剛剛還聽到了葉公子在叫我們,怎麼人不見了?」
「會不會是你聽錯了?」
「不可能,只有葉公子才能召喚我們,絕對是他。」
「睡了那麼久,一定是你聽錯了啦!先回陰司吧。」
兩道黑影消失在平地上。
葉長箋騎著白虎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翻越了幾座山頭。
它跑得奇快,卻不讓他覺得顛簸。
下雨了,淅淅瀝瀝的細雨打在青翠的芭蕉葉上。
蟲鳴聲聲。
葉長箋手撐著一張寬大的荷葉,白虎腦袋頂著荷葉,一人一虎在山野間慢騰騰地走著。
他悠悠地哼著小曲兒:
荷盤減翠菊花黃,楓葉飄紅梧干蒼,鴛被不禁昨夜涼。
釀秋光,一半兒西風一半兒霜。
孤眠嫌煞月兒明,風力禁持酒力醒,窗兒上一枝梅弄影。
被兒底夢難成,一半兒溫和一半兒冷。
良久,葉長箋低聲道:「小虎,我餓了。」
他只那麼喃喃了一句,白虎卻停了下來。
「小虎,盤纏丟了,到了雲水之遙還要交學費呢,這可如何是好。」
白虎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臉。
它收起了舌頭上的倒刺,因此舔到他臉上沒有任何疼痛感。
「小虎,這樣吧,我看你似乎也是要修行的,反正你們妖精修行只有兩種方式,一種妖仙道,一種媚妖道。媚道雖然速成,但是毀神失心,容易墮入魔道,我把你閹了,免你後顧之憂,你覺得怎麼樣?」
「虎鞭也能賣好多錢呢,這樣我也有盤纏了,一舉兩得!」
他說得興起,一把扔了荷葉傘,拍起手來。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感覺白虎看他的眼神似乎更冷了,還帶著凜冽的怒氣。
「你別這樣看著我,難道你還想找媳婦?你要找個善良的妖精和你雙修很困難的知道嗎。」
雨停了。
夜幕低垂,晚風拂過林間,窸窣作響。
「咕~」
葉長箋的肚子發出一聲悶響。
他的眼前一一浮現前世的人,最後定格在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臉上。
他哼起了調兒,「自送別,心難一點相思幾時絕。憑闌袖拂楊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他唱完后拍了拍白虎的大腦袋,
「我真是想不通,做神仙有什麼好?這也不能,那也不能,啰里啰嗦的規矩一大堆,還不如跟著我迴風鈴夜渡吃香的喝辣的,快活似神仙呢。」
葉長箋明明該是灰飛煙滅的,為何卻留了一縷殘魂。
他無暇去想那些,只道:「小虎,好餓,你會不會抓山雞?」
白虎四肢一曲,伏低身子,示意葉長箋從它身上下來。
葉長箋餓的頭暈眼花,手腳齊上,從白虎的背上滾了下來。
白虎舔了舔他的臉,站了起來,往林中躍去。
過了半晌,一陣烤肉的味道將靈魂出竅的葉長箋喚了回來。
「小虎,你也太厲害了吧!」
眼前的山雞包裹在荷葉里,已經被剔除了毛髮,烤好了,還撒了一點孜然!
葉長箋咽了咽口水,一把抓過山雞啃了起來。
好好吃!
他狐疑得看著慵懶得躺在他面前的白虎。
「小虎啊,你是不是摸進別人家的後院偷雞吃了?」
回應他的是白虎冷冷的一眼。
葉長箋深知禮尚往來的道理,拔下一隻雞腿走到白虎面前,「吃雞。」
白虎把頭扭到一邊沒有理他。
葉長箋又轉到另一邊喂他,「啊,張嘴。」
白虎把頭扭到另一邊沒有理他,還甩動尾巴揮了揮,意欲驅趕他。
葉長箋把雞腿塞進了自己的嘴裡,含糊道:「你不吃雞,難道吃胡蘿蔔嗎?」
他的吃相極其不文雅,白虎看了他許久,伸出舌頭舔去他臉上的油漬。
將整隻山雞吃得乾乾淨淨,吐出了一副完整的雞骨頭,他又去河邊掬了水喝。
吃飽喝足后,整裝待發!
「向著牛鼻子老道的地方出發啦!」
他輕巧得躍上白虎的身子,神采奕奕。
白虎站了起來,後腿發力,往前奔去。
又過了幾日,白虎載著他在一個分叉路口停了下來。
岔路口豎著一個路標。
葉長箋看到路標上面寫著演武鎮。
他記得雲水之遙毗鄰演武鎮,
前世他沒少帶著風鈴夜渡的師弟師妹們砸雲水之遙的場子,在每年一度的仙魔學子鬥法大會上!
千年前的仙魔大戰,人間死傷無數,之後風鈴夜渡的宗主與雲水之遙定下契約,以每年一度的仙魔鬥法大會為界,避免引發其餘戰爭。
只要不入魔,不喪失神智,修仙修魔隨心而已。
可是葉長箋天生魔骨,因此他註定會入魔。
「小虎,就到這啦,後會有期!」
葉長箋摸了摸白虎的腦袋,又抱著它蹭了蹭,最後戀戀不捨得躍到地上,對它隨意揮了揮手,瀟洒得往前走去。
我還沒坐夠呢!這麼拉風又聽話的坐騎!
葉長箋心裡吶喊道,還是捏了捏拳頭,快步往前走。
他走得太快,沒有見到身後的白虎發出一陣柔和的金光,幻化成了一個玉樹般的冷傲青年,一直凝視著他的背影。
演武鎮比尋常的小鎮熱鬧幾分。
多出來的幾分都是各式打扮不一的修真者。
葉長箋站在角落裡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瞥到一個敗家子模樣的人,以及他露出口袋的錢囊一角,理了理衣衫信步走了過去。
不消一刻,他又走回了角落,手上多了一個紫色的錢袋。
那個敗家子看上去就要用這錢去尋歡問柳,還不如給他交學費,也算是積了德。
他這樣想著,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道疑惑的聲音。
「這位兄台,你手上的錢袋有些眼熟。好像是我的?」
葉長箋:…
他若無其事得轉了身,掛著溫和老實的笑容,道:「方才有個小偷偷了你的錢袋,我正要還給你呢。」
敗家子模樣的人聞言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原來如此!多謝小兄弟!在下李君言,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葉長箋微微一笑,「顧念情。」
「顧念情,顧念情…」
李君言低聲念著他的名字,突然抬頭道:「難道是錦城那個顧念情?」
葉長箋反問道:「我很有名嗎?」
李君言一揮手,一臉嫌棄的模樣,「巴蜀那片誰人不知,出了名的敗家子兒啊。」
他將錢袋丟給李君言繞過他往外走。
李君言跟了上來:「顧公子你等等我,你也是來雲水之遙求學的嗎?」
葉長箋翻了個白眼,「你說的這不是廢話嗎?難道我是去雲水之遙喝花酒的?」
李君言點了點頭。
因為顧念情真的會做這種事。
葉長箋嗤笑道,「雲水之遙的妞一個個都板著一張死人臉,看了就沒胃口。」
李君言羨慕道:「原來顧公子你已經去那裡看過了啊?」
葉長箋滿不在意道:「我猜的。這些一板一眼的名門大家,不都是一張棺材臉,活像你欠他錢似得么。」
「顧公子,你好厲害!」
李君言眼裡都是星星眼,「顧公子,我也是要去雲水之遙報名的,我們結伴而行吧!」
雲水之遙立在一座煙波縹緲的仙山上。山峰巍峨高聳,直聳雲霄。山脈蒼蒼茫茫,向東西兩邊連綿延伸,一望無垠。峰巒起起伏伏,雲霧繚繚繞繞,似是在仙山上籠罩了一層輕薄的白紗。
棉花似的雲朵觸手可及。
整座仙山彷彿漂浮在雲海中的修真仙境,因此取名為雲水之遙。
走到仙山底下,觸目所及的是八千八百一十級台階,意欲踏過九九八十一難,到達修真彼岸。
來此求學的弟子根基不穩,尚不能御劍飛行,必須徒步前行。
以往每年葉長箋帶著師弟師妹們來雲水之遙參加鬥法大會都要吐槽一番這些台階。
這些台階就和雲水之遙修真弟子的臉一樣,又冷又硬。簡直是殘害幼小,毫無人性!
順著台階走到半山腰時,再抬眼往上便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巍峨宮殿,周身縈繞著紫色的祥瑞之氣。
葉長箋與李君言兩人一邊閑聊,一邊慢悠悠得爬著台階,也走到了頂端,看見了雄偉的白玉牌坊。
牌坊上刻著一副對聯。
【晨鐘暮鼓,驚醒世間名利客;朝吟夕誦,喚回塵環夢迷人】
橫批:雲水之遙
宮殿之間的空曠地面上,成群結隊得走著與他們年歲相仿的求學者。
李君言問道,「顧公子,你想要考入哪個修仙世家的門下啊?」
他見葉長箋一臉疑惑,道:「等會我們就要去想求學的修仙世家門下報名,之後接受他們的考核,通過後便可以留在雲水之遙,接受四大修仙世家的教學。」
「四大修仙世家依次是唐門劍宗,以斬殺妖邪為主;雲山心宗,以超度妖魔為主;蕭氏丹宗,以煉丹、占卜、風水堪輿之術聞名;徒山醫宗,懸壺濟世,妙手回春。
葉長箋意味深長道:「李公子,你好像知道的蠻多的嗎。」
李君言摸了摸頭,不好意思道:「我爹說如果不通過入學考核,叫我不用回去見他了。」
「其實,他的原話是讓我死在外頭算了。」
葉長箋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他伸手拍了拍李君言的肩膀,「放心,既然來了這裡,一定要混個出人頭地給他們看看。」
他們兩人來到了四大修仙世家的報名處,東西南北四個報名點都排起了長龍。
每個報名處除了記錄官之外還配有一個監督員,以防徇私舞弊,擔任監督員的都是本家直系宗親。
李君言依次指給葉長箋看。
「最冷最俊的那位公子是劍宗的首席大弟子,人稱「十步斬一妖,千里不留行,一劍封禪!」
「白衣勝雪,笑若和風的那位公子是心宗的首席大弟子,一曲黃泉斷,天下覓知音,雅君子,雲想容!」
「紫袍寬袖,手裡捧著一個丹爐的公子是丹宗的蕭莫凡,他自稱空空道人,兩耳不聞山下事,一心只修丹中道。」
「穿著水墨青衫,以薄紗覆面的那位小姐是徒山世家的宗主徒離憂。」
葉長箋的視線定格在唐將離的身上。
身如玉樹,顏若朝華,冷傲無雙。
他的心砰砰得劇烈跳動著,彷彿就要跳出胸腔。
唐將離為何會與他心中的白月光生得得如此相似?
白月光早已位列仙班,身份尊貴至極,不會是他。
他忽然間心煩意燥起來,原本想血洗雲水之遙的念頭悉數被按捺下去。
彷彿注意到這邊炙熱的視線。
立在記錄官身旁的唐將離抬起了頭,看了過來。
只冷冷得瞥了一眼,便轉了頭繼續看報名進程。
葉長箋:…總覺得這種目中無人的眼神在哪裡見過!
他咬著牙往唐門的報名處走去,李君言連忙跟上他。
「顧公子,你要報考唐門劍宗嗎?」
葉長箋一挑眉,玩味道:「李公子,你沒見在場的所有人里,唐門那個弟子長得最俊美嗎?」
李君言恍然大悟道:「原來顧公子你男女不忌啊!」
他回以李君言一個邪肆的笑容。
眉宇間一片風流。
攝人心魄,又邪又媚。
李君言一時間看得愣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