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重生【4】
他們出了寮房,就一直往前信步走著,也不知逛到何處,見到有個八角亭子,裡頭擺著一張石桌,幾張石登。
「去那頭坐坐吧。」
葉長箋推著兩人坐到石凳上,摸了摸他們的腦袋。
燕無虞與李君言的年歲放在前世與他的小師弟們差不多,他當慣大師兄了,總不自覺地把他們當小孩子。
暮色漸晚,涼風習習。
燕無虞感慨道:「顧公子,你果然名不虛傳。」
李君言道:「顧公子,看來你挺適合風鈴夜渡。」
燕無虞道:「聽別人談起風鈴夜渡,或是嗤之以鼻的,或是聞風喪膽的,我卻有些許嚮往,若不是我娘不同意,我真想去風鈴夜渡。」
葉長箋單手托腮看他,「為何?」
「我聽說他們的門規極少,只有兩條。」
葉長箋聞言,不自覺得笑了,「其實有第三條。」
「是什麼?」
燕無虞奇怪地看他。
他笑而不答。
李君言道:「燕公子,我聽他們說你的丹青之術十分高超,尤其是美人圖,惟妙惟肖。」
一提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燕無虞便眉飛色舞地說了起來。
「那些小姐久居深閨,她們的美是一種拘束的美,算不得真正的美。」
李君言也來了興趣,問道,「哦,那什麼是真正的美?」
燕無虞笑了一下,稚氣純真,「像花街柳巷裡的藝伶們,毫不掩飾自己,那種洒脫自然才稱得上真正的美。我為她們作畫,她們從不要求我什麼,讓我放心地下筆,不像那些小姐們規矩多得很。」
「…也因如此,我經常留宿花街,為她們作畫,被我爹打包趕出家門。」
他說道這,神情些微低落。
葉長箋輕笑一聲,道:「你們知道我被趕出家門的時候想得是什麼嗎?」
兩人搖了搖頭,看著他。
葉長箋站了起來,負著手,望向天邊的新月,「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今日你對我不屑一顧,明日我讓你高攀不起!」
只聽「噗通」兩聲,葉長箋的腿被人抱住了。
李君言與燕無虞異口同聲道:「顧公子,你好厲害!」
葉長箋情不自禁噗嗤一聲,「我還沒死呢,你們急著拜我做甚麼,起風了,進屋睡吧。」
他說著將兩個人拉了起來,又一手攬一個將他們推進屋裡。
雲水之遙的作息時間十分規律,屋裡的求學者都睡熟了,他們自發把靠著漏風的窗戶口位置留給了葉長箋三人。
葉長箋徑自睡到了窗戶底下,把旁邊的位置讓給兩人。
他沒有與人同塌而眠的習慣,在風鈴夜渡,他有自己的屋子,不用睡大通鋪,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做起光怪陸離的夢來。
風鈴夜渡,容天下所不能容之人。
葉長箋抱著枕頭睡得四仰八叉。
木門被人從外一腳踢開,葉長箋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再喝一杯?」
「喝什麼,酒還沒醒?」
說話之人面若冠玉,眉眼邪氣,一身朱衣黑袍,斜靠在門上,笑看葉長箋。
葉長箋丟掉枕頭,躍下床去裡屋洗漱,「怎麼了?勞風鈴夜渡的副宗主親自來喊我起床。」
「老三下山被人打傷了。」
三師弟東方致秀先天缺陷,不能修仙,也不能修魔,被家人拋棄在山野里,野渡舟老雲遊時撿到了他,將他帶迴風鈴夜渡,是風鈴夜渡唯一不會法術之人。
聞言,葉長箋一把扔下毛巾,冷笑一聲,「是哪個向天借膽,敢欺負風鈴夜渡的人?」
修真界皆知所有修真門派里風鈴夜渡的門規最少,只有兩條,卻最為驚世駭俗。
第一,絕不吃虧。
第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必除根!
葉長箋風風火火地帶著一眾師弟師妹,去那自稱排行第十八的修仙世家討要說法。
小師弟疑惑道:「四師兄,為何不直接端了他們?」
晏無常冷聲道:「先禮後兵。」
東方致秀道:「但是他們似乎並未有與我們講理的意願。」
他頭上綁著白色繃帶,原本清秀斯文的臉看上去好不凄慘。
大門緊閉,將他們關在門外。
「退後。」
葉長箋溫聲道。
一干師弟們都往後退了十幾丈。
葉長箋自己也往後退了兩步,倏地飛起一腳,狠狠踹向那扇緊閉的朱紅鐵門。
「轟!」
巨響驟起,重達千斤的朱紅鐵門被葉長箋一腳踢開,在空中「刷刷」地橫飛數丈,鋪天蓋地壓向平地上練劍的修真弟子們。
眾人狼狽逃竄。
「咣!」
鐵門陷入地面幾分,幾個修真弟子臉上青白交接。
一半是氣得,一半是嚇得。
葉長箋負著手款款走了進去。
「哪個打傷我們家老三,自己站出來吧。」
「你是誰?」
一個看起來像是大師兄模樣的修真弟子走了出來。
一攏紅衣的小師妹走到葉長箋身邊,嬌俏得笑道,「他是我們風鈴夜渡的混世魔王。」
葉長箋平靜道,「風鈴夜渡,葉長箋。」
聞言,眾修真弟子皆臉色煞白。
他們不相信眼前這長得比女人還漂亮的公子居然是風鈴夜渡最要命的人物。
不知人群中哪處傳來嘲諷的哼聲。
「原來葉長箋是個娘娘腔,怪不得手底下的人都是軟蛋。」
葉長箋也不惱,轉首問東方致秀,「老三,是這個人打傷你嗎?」
東方致秀點了點頭。
「還有哪幾個?」
「人太多,認不出了。」
葉長箋看向那大師兄模樣的人,「我耐性不好,數到三,你把打傷我們老三的人交出來。」
他的話剛說完,還不等那人反應過來,已經數到了三。
葉長箋點點頭,自言自語,「我就當你們都參與了。」
「了」字一出口,只見一道黑影翻飛,不多時,原本趾高氣揚站著的修真弟子們皆趴倒在地,鼻青臉腫。出言不遜的那弟子已經昏死過去。
葉長箋落回原地。
「葉長箋,我們景靈道門的掌教是雲山世家的直系宗親,你今日打傷我門中眾多弟子,雲山世家不會放過你!」
小師妹嗤笑一聲,「別只記得葉長箋啊,還有我呢,聽好了,姑奶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風鈴夜渡,浴紅衣!」
面無表情的晏無常冷聲道:「風鈴夜渡,晏無常。」
沈默情笑得玩世不恭,「風鈴夜渡,沈默情。記住了,告狀的時候別念錯名字。」
浴紅衣雙手抱胸,冷笑一聲,她的嗓音高亢嘹亮,「今日給你們上一課。風鈴夜渡第三條門規!護短,極度護短,毫無理由的護短!管你是雲水之遙的學子,還是四大家族的門人,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欺負我們風鈴夜渡的人!」
葉長箋一直垂著的眼眸抬了起來,他的五官精緻耀眼,笑容張揚,「不怕死的儘管去告狀,希望你們閃躲的速度能比五行天雷快。」
他們風一樣的來,又風一樣的走,丟下一群被葉長箋狂放之氣威懾住的修真弟子,愣在當場。
幾人躍下船,葉長箋一手搭著沈默情的肩膀,扭了頭去問浴紅衣,「我剛剛厲不厲害!勇不勇猛?天哪,我又愛上自己了!小師妹,今晚加菜吧?」
浴紅衣冷笑,「池塘里的魚都進了你一人的肚子,你上輩子是沒吃過魚嗎?」
葉長箋嘖一聲,無辜道:「哪是我要吃,給我們老三補一補啊,可憐見的,原本能打死一頭牛呢,現在血色都沒了。」
小師弟疑惑道:「補血要吃魚嗎?」
葉長箋一巴掌糊上小師弟的後腦勺,「小孩子懂什麼,邊兒待著去。」
「葉長箋,你要不要臉,又欺負小師弟?」
浴紅衣一巴掌糊上葉長箋的後腦勺。
葉長箋疼得呲牙咧嘴,抬頭看到沈默情與東方致秀都笑了,後者乾咳一聲別過腦袋。
「老三啊,我看在你受傷的份上,我就不打你了。」
他說著飛起一腳踢向沈默情的膝蓋。
沈默情站著讓他踢,舉起手投降道:「我一直都在笑啊,我發誓剛才真的沒有笑你。」
葉長箋冷哼一聲,轉頭去看面無表情的晏無常,「晏無常,我看到你笑了,你別以為你板著個冰塊兒臉我沒發現。」
「你還敢欺負老實巴交的晏無常?」
浴紅衣拔高音量,舉起手作勢又要打。
「我錯了,我錯了,小師妹您真厲害,我自愧不如!」
他低眉順眼地說著,虛心受教。
開玩笑,誰敢得罪風鈴夜渡第一廚神?
在你最愛吃的飯菜里給你下毒信不信!
「晏無常,你焉兒壞,老實交代,你是不是雲水之遙派來離間我們的卧底?」
晏無常:…
東方致秀道:「老四,你做了什麼大師兄要這麼對你?」
晏無常:…他什麼也沒做。
沈默情道:「大概是總板著個臉吧。」
葉長箋已經走遠,轉過身子沖他們揮了揮手,喊道:「最後一個到家的洗碗!」
話音一落,眾師兄弟臉色一變,拔腿就往風鈴夜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