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千刀萬剮

81.千刀萬剮

林恆扭頭,手掌擼了下卡爾的後背,笑著應了一句:「哈哈,對啊,麗族是個好地方,咱們都是奔著好地方去的啊。」

卡爾沉默地往前走,察覺到林撫摸他脊背的手指有些顫抖,就湊近了林,示意林到他的背上,林恆搖搖頭,把肖爾丟給他的衣服往身上披了一件。

「林,你似乎很不耐寒。」銀關心地問。

獸人的體質都很好,林恆在現代也很注重鍛煉,但是似乎體質比起獸人還是差了那麼點。畢竟物種不同,林恆倒是沒有太在意,聽見銀這麼一問,林恆點點頭,苦惱地皺眉:「對啊,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我和大家一樣運動得很勤快啊。」

林恆朝銀抬抬胳膊:「我可是有肌肉的!」

銀調侃了林恆幾句,林恆都笑哈哈地接過話茬,顯得十分親近銀。

在銀面前,林總是格外健談一些,卡爾已經習慣了。其實林是個話很少的人,他也明白,林只是偽裝而已,林想要搞明白銀真正的目的,那就給他想要的,銀本來不就是為了林的信任才演了這麼一齣戲嗎?

一行人趕回去的時候,各自回了自己的隔間,林恆伸了個懶腰,坐下來休息。

因為頭髮洗完溫泉出來是半濕的,後來被夜風一吹,本來就半長的蓬鬆碎發都能別到耳後了,林恆被夜風吹得頭疼,他揉揉太陽穴,抬眼看見卡爾的黑髮已經幹了,他姿態放鬆地倚著牆壁坐著,海藍色的眼睛看向他,隔間沒有光,這個世界還沒有蠟燭這種東西,只有那個小小的窗戶透出來的月光。

月光斜斜地射進來,淺色的光柱正好在兩個人的中間,看見林也望著他,卡爾沒有移開眼睛,他海藍色的眼睛依舊清澈無暇,乾淨得讓人想起夏日冰涼而深邃的海水,輝映著明亮的日光,卻依舊沁人心脾,俊美的五官起伏有致,完美得讓人屏息。

兩人對視了一會,卡爾動動唇,想要說什麼。

林恆卻先移開了視線,他撥著自己的頭髮,淡淡道:「你頭髮都幹了?直接坐在地上,剛洗完的頭髮又要髒了……」

卡爾摸摸自己的頭髮:「幹了。」

「哦。」林恆乾巴巴地應了一句,曲起了雙腿,溫泉里起反應真的太尷尬了,他老大不小了,不可能連這點羞恥心都沒有,他一心把卡爾當成自己弟弟,雖然卡爾護他比較多,但是要是被卡爾發覺,他這張老臉該往哪裡放?

卡爾還那麼親昵地讓他摸,讓他擼毛,哎,林恆唾棄了自己一下,想著或許什麼時候該自己偷偷解決一下,省得不該起反應的時候瞎起反應。

林恆打了個哈欠:「困了困了,睡覺吧。」

不等卡爾回答,他側過身,直接躺下睡覺了,直到林恆的呼吸平穩了,卡爾走到林恆的身邊,單膝跪地,撩住自己的長發,低頭湊近林恆,林恆的呼吸很輕很悠長,睡著的時候不像醒的時候那麼讓人有些捉摸不透,總讓卡爾覺得他像是對什麼都滿不在乎,像是一個冷眼相看的旁觀者。但有時候又十分的溫和心軟,總怕別人知道他有多溫柔。

他清楚地知道,林不接受和任何一個人產生無比親密的關係,他信任作為同伴的他,甚至第一次敞開了心扉,而他不能辜負這份信任……

卡爾想要用盡全力,撼動這個人的心房,讓他走過來,然後狠狠地抓住他。

聰明的獵人從不主動去追擊獵物,而是誘惑獵物自願地跑進他的圈套,一擊必殺。

現在的林,睡著的時候,十分的乖巧,清雋的五官安安靜靜,和平時不說話的時候不一樣。雖然因為沉睡臉上沒有絲毫笑意,卻一點也不讓人覺得疏離,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孩,讓人特別想要把他抱在懷裡,不讓他受一點兒委屈。

卡爾輕輕吻了林恆的嘴角一口,力道很輕,只是輕輕擦過,他顫了顫眼睫,有些沉迷溫泉里勾過林舌頭的那一下。標記不需要吻,但是他鬼使神差地親了那一下,卻害怕貪婪讓他暴露,只好及時抽身……

卡爾屏住呼吸,極輕地偏過頭觸過林恆的眼角,支著地面的那隻手,因為克制而過分用力,甚至按出了深深的抓痕,然而輕吻沉睡的人的力道卻仿若蜻蜓點水。

卡爾支起身,起反應的下/體警告他不能繼續下去了,他走出門,嘆了口氣。

明明為了捕獵可以連續好多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可是現在他才發現忍耐是這麼難熬的事情。

林恆醒來的時候,窗外的月色已經淡了下來。

黎明將至,最深重的黑暗之後,晨光猛然從地平線躍了出來,紅彤彤的太陽嬌羞地露出小半邊臉,天際的火燒雲簇擁著還不夠耀眼的光源。萬物蘇醒,枝葉舒展,白天活動的動物都從家門探出了腦袋,沁涼的晨風略過窗口撲在林恆的臉上,林恆眨眨眼,瞬間清醒。

卡爾半闔著眼眸,看著林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隔間的門,從門縫溜了出去。

林恆的腳步聲讓火狐狸下意識要跑,林恆急忙道:「哎,別動!」

伊莫低著頭,林恆皺著眉,這孩子咋不炸毛了?

伊莫背對著林恆,埋下頭用爪子擦了擦濕潤的眼睛,他轉念一想,聽這個討厭的雌性的話幹嘛,拔腿又要跑,跑了幾步卻怎麼也跑不動。

林恆踩著狐狸的尾巴,小心蹲下來,手指摸上伊莫的脊背,溫聲道:「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剛才天一亮,他才看見趴在門外樹下的伊莫,可憐兮兮地縮成了一團,活像是無家可歸,又不是沒有隔間可以睡,怎麼跑到外面來了?

想到麗族來的信息,林恆直覺可能出了什麼事。

伊莫不回頭,身體用力地掙了掙,但一用勁,他的尾巴就疼。他咬咬牙,用盡全力地想要往前跑,林恆看這架勢活像是不要尾巴了,急忙抬腳,怕傷到伊莫,伊莫卻先轉過頭來,狐狸眼紅得狼狽,架勢卻毫不留情,狠狠給了林恆的手一口,然後一溜煙兒跑沒了!

林恆低呼一聲,抱住自己的手指,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卧槽,真咬!

通紅的血珠嘩啦啦地開始往外淌,林恆擠了擠傷口,應該沒什麼病毒吧,畢竟是可以化成人形的,就相當是伊莫給了他一口,又不是真的畜生。

林恆站起身,甩了甩手,心裡也沒怎麼生氣,看天色還早,猶豫了一下繼續去看看伊莫還是上去找卡爾。

伊莫跑出嵐族的族地,躲到林子邊上,化成了人形。他朝著地面用力地呸了幾口,想把嘴裡的血腥味甩掉,他頹然地抱住身軀,棕色的眼睛又紅又腫,已經是哭到哭不出來了。

他恨恨地咬著牙,直把牙齦咬到出血,死握著粗糙樹榦的手指也血淋淋的,內心巨大的悲痛無處抒發,只能靠**的痛苦來驅散一些。

他的父親和母父……

他要殺了那些人,殺死他們!千刀萬剮!!!

伊莫通紅的眸子陰鬱又狠厲,紋骨,紋骨!他們要紋骨,然後又要雌性,現在已經不夠了,還要勇士的命是嗎?

麗族的歌舞昇平下,現在已經滿是屍骨……

究竟為什麼要讓他從天堂跌入地獄?憑什麼要從另一塊大陸過來收割他族人的生命!為什麼偏偏他這麼弱小!

伊莫恨得牙齒都在顫抖,無處可發的怨恨,簡直要把他逼瘋,無能為力的絕望,要把他曾經的驕傲一寸寸敲碎。

他揚起下巴,紅色的長發披在光裸的肩膀上,他想把所有的苦澀都壓下,讓自己振作起來,可是心臟一抽抽地疼,讓他只想抱頭大哭,卻根本哭不出來了。

遠處向他走來的身影讓他眯起了眼睛,是那個叫林的雌性。

怎麼被他咬了一口,還是跟上來了嗎?

他想起雌性漫不經心的笑,還有那張過分好看的臉,以及自己在最開始對他的好奇心。但在聽到了父親和母父的噩耗之後,他對每一個靠近自己的人,都滿懷惡意,包括這個於他其實無冤無仇的人。

林恆聞到了血腥味,他走近伊莫,伊莫及肩的火紅色長發披散著,面容艷麗依舊,卻沒了初見時候的孩子氣,上挑的眼睛無比冷漠地看向他,渾身□□地抱胸靠著樹,垂下的雙手血淋淋的,嘴角還帶著一絲血跡,也不知道是林恆的血還是他自己的血。

林恆頓了頓步子,伊莫嘲諷地勾了勾唇角。

「你的族裡出了什麼事?」林恆蹲下身,平視伊莫。

伊莫不說話,曲起的雙腿交疊著,斑駁的雙手搭在膝蓋上,防禦性極強,冷漠陰鬱地看著林恆。

這個狀態,甚至這個眼神,林恆都是深有體會,他坐下來,與伊莫保持著一小段距離,並沒有安慰,音色溫和,言辭卻十分公式化。

「很絕望?」

「很無力?」

「很憤怒?」

三個反問句,伊莫顫了顫眼睫,盯著面前的雌性,雌性的半長頭髮顯得很蓬亂,五官依舊是清朗俊秀,瘦削的下巴線條伶俐,玫紅的唇角微微抿著,黑色的衣物把他的皮膚襯得格外地白,那漫不經心的眼角彷彿所有的絕望苦痛都是雲淡風輕,無關痛癢的東西。

伊莫不可抑制地憤怒起來,握緊了拳頭,他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用這個態度來說話?

「我們可以合作,並非是前段時間卡爾和你們商量的合作。」

林恆低下聲音:「是更密切的合作。」

「你知道……什麼?」伊莫啞聲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林恆輕輕湊近了伊莫一步,聲音依舊低低的。

「但多一個夥伴總是好的不是嗎?伊莫,雖然我們的相識不太愉快,你和卡爾曾經也有過矛盾,但我……相信你,同樣你也可以相信我和卡爾。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麼,我也沒辦法說對你的痛苦感同身受。」

林恆又往前湊近了一步,他幾乎是膝行了,伊莫盯著雌性的黑色眼眸,一言不發。

「我知道建立無比的信賴很困難,對你,對我們,都十分的難……」

「夠了!」伊莫低喝。

林恆停口,伊莫冷冷道:「你想玩什麼把戲,說幾句話就能把我的話都套出來?」

林恆挑挑眉,按住早晨還有些濕潤的土地:「我沒你想的那麼卑劣。」雖然我是打算把你的心防降低一些。

「我只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想要讓我和卡爾多一份力量而已。」

「你這個人一張臉變來變去的,你以為我會信你?卡爾那個冷血動物,我更不會和他成為什麼親密的同伴!」伊莫抗拒地皺眉。

林恆嘆了口氣:「伊莫,我知道你現在很抗拒,我們可以等你冷靜下來之後再說,其實你知道,告訴我們你知道的所有訊息,對你沒有任何害處。我們肯定不會和你敵對的人是一派,你也心知肚明,你的敵人可能就是我們的敵人。」

伊莫咬了咬唇,把頭埋進臂彎:「走開!」

「我會走開,但你要允許我陪你一會兒。」林恆溫聲道。

伊莫莫名其妙地抬起臉:「什麼?」陪他?

林恆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伊莫的身上,他裡面還穿了個背心,試著觸碰了下伊莫的指尖,伊莫顫了顫,詭異地沒有躲開。

林恆朝伊莫的傷口輸出自己的terou,微涼的螢光從伊莫的指尖蔓延開來,伊莫感受到傷口處的麻癢,震驚地抬起了腦袋:「你!」

「這是卡爾讓我藏好的底牌,我說信你,就不會騙你。」

伊莫顫抖著聲音:「terou……你的terou……」

震驚讓他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他一把握住林恆的手,粘稠的血液全都沾到了林恆的手心。

林恆用力地回握他,低聲道:「你會替我保守秘密,是嗎?」

治癒的力量,terou能治癒傷口!

伊莫看了林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澀澀道:「嗯。」

直到兩隻手上的傷口都已經好了,只剩下了斑駁的血污,林恆才停下輸出terou,他的臉色有些發白,卻不覺得很痛苦,他抓了一把草,用草葉細心地擦拭伊莫髒兮兮的手。

伊莫偏頭,有些迷惑地看著林恆。

林恆垂著眼睛,他早就說過,他從來到這裡開始,這些獸人們,嗯,這些剛成年的年輕獸人,在他眼中一直都是和那些剛上大學的孩子一樣,可能有的過於機智聰穎,有的卻幼稚孩子氣,當然也有狡詐自私的。他們當然有著人性深處的劣根性,只要不涉及他的原則和底線,他不會和孩子計較,他也沒有那個能力去計較太多,也懶得計較。

甚至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很多無關痛癢的溫情,他已經習慣給予別人了。

「擦乾淨了,」林恆笑笑:「也該回去了,不然大家會擔心。」

伊莫咽了口唾沫,無措地扯了扯草葉:「你……」

林恆摸摸伊莫的腦袋:「嗯?」

伊莫的臉色惱怒了一瞬,林恆快速挪開手:「回去之後,你還像之前那樣就好,我也會像之前那樣。」

「為什麼?」伊莫下意識問,他以後還怎麼對林凶得起來啊!

「因為……」林恆湊近伊莫低聲道:「算了,我還是不告訴你了,怕你演技不好。」

伊莫抽抽眉角,瞬間暴怒:「喂,你!」

「嗯,就這個樣子,保持!」

伊莫更怒,一下子站起來,林恆適時扭開腦袋,他不想看見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伊莫一下子坐下來,本來悲傷了一夜的心情竟然有了一絲喘息的空隙,他離開族裡的時候,其實父親早就給他打過了預防針,只是他沒當真。

「昨晚,族裡傳來消息,我的父親和母父死了……」伊莫捂住臉,突然低聲道。

林恆皺眉,怎麼會?一個族長說死就死?甚至父母兩人都去世……

林恆思索著原因,看見紅孩兒又縮成一團的德行,嘆了口氣,把人抱在懷裡,拍了拍後背:「你還有肖爾和我們,別怕,這個事情一定有隱情。」

「一切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伊莫緩緩伸出手,抱緊了雌性纖瘦的腰,低低的聲音里全是戾氣,姿態卻難得軟化了許多,終於不全身是刺了:「我要把兇手千刀萬剮,一定。」

林恆摸摸他的脊背:「會的,在同伴面前你可以軟弱,詳細的事情等過段時間,我們再好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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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瀕危獸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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