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狼群虎窩
林恆走回屋子,把火狐狸放到地上,伊莫化成人形,林恆把外套披到他的身上,低聲讓他回去穿衣服。卡爾正好推開隔間的門,他的目光靜靜地落在兩個人的身上,不發一言地坐了下來。
林恆笑了笑:「你醒了?」
卡爾沒應聲,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地『嗯』了一聲,伊莫手上的傷也好了,回來就急忙竄過去找肖爾了。
林恆怪怪地看了卡爾一眼,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走?」
「這就走。」卡爾垂著眸子,聲音低低的:「直接去麗族。」
「為什麼?」林恆湊近幾步,攥著卡爾的手腕,有些不解。
林恆皺著眉頭:「你還沒告訴我」他的聲音極低,頓了一下,「那個哪裡去了?」
「你們起這麼早?」銀的聲音突然響起,他剛從拐角過來,可能是休息地不錯,心情也格外好的樣子。
林恆皺著的眉頭一下子鬆開,笑眯眯地擺了擺手:「嗯,精神著呢。」
「卡爾說我們這就要走了,直接去麗族。」
銀瞥了卡爾一眼,笑意溫潤:「也好,早點趕過去。」早點完事,還可以趕上一出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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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地方荒蕪又陰森得有些嚇人。
粘稠的血腥味蔓延十幾里,枯草蔫蔫地貼在地表,森涼的冷氣像是無孔不入的陰氣一樣,渾濁的空氣里卷著細小的泥沙,還有因被遮蔽了日光,而顯得十分昏黃的天空。
難以想象嵐族還是一片樹木蓊鬱,風朗氣暖,山清水秀的美景,只不過趕了大半天的路。這景色竟然成了這幅德行,就跟重度污染晚期一樣。
卡爾什麼都沒說,就連林恆都覺得這地兒不對勁,這地方的血腥味太重了,他這樣嗅覺不靈敏的都能察覺到,能別說五感都靈敏的獸人了。
可是卡爾的低氣壓格外的重,要論是什麼時候開始,大約是蟲潮的一小波殘兵剩將朝他們襲擊的時候,伊莫被一直巴掌大的蟲子撓了腿一下,他本來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哼哼唧唧地叫嚷,還專門在林恆的身邊嚷嚷,直讓人腦殼疼得厲害,可是又不能莫名其妙地直接哄兩下,只能半懟半嫌棄地安撫了好幾聲,用現代的醫療知識治了血,林恆還撕下來一小節背心,給他綁了下。
然後卡爾就不太對勁了……
平素他就不愛說話,但是對林恆格外溫和一些,照顧地頗為細緻,雖然是悶油瓶,卻是個有溫度的悶油瓶,現在直接是個行走的製冷冰箱。
「這塊兒不對勁,我老覺得有一股子血腥味。」林恆扇扇鼻子前面,又捏住鼻翼,瓮聲瓮氣的說道。
「蟲潮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這只是蟲潮過境之後的正常現象。」
是蝗蟲過境嗎?這黃沙漫天,寸草不生的景象?
「能吃的都被吃了。」銀似乎有些遺憾地看著地面:「沒有蟲潮的時候,這個地方應該也是個樹茂草青的好地方。」
簡離安靜地裝自己不存在,肖爾和伊莫走在後頭,伊莫似乎把悲傷強壓下去了,甚至沒有告訴肖爾,佯裝無事地拄著肖爾,一瘸一拐地活像是自己的腿斷了。
林恆又看了卡爾一眼,莫名其妙地翻了個白眼,鬧什麼脾氣啊,又沒惹他,林恆自問不是大爺脾氣,他少有犯病的時候,也特別討厭別人在自己面前亂撒氣,慣得窮毛病。他又不是人家的爹媽,沒得慣別人的熊毛病,誰敢莫名其妙給他甩臉子,他就能把人家當空氣。
誰還不是小公舉嗎?他這也就不管卡爾了,尋思說不定是獸人經期綜合征。
突然細微的聲音響起,『擦擦擦』地像是什麼東西爬過地上的枯草,這摩挲出來的聲響,雖然微小,卻很密集,然後幾個呼吸的時間,這聲響就厲害起來,像是農村下起了暴雨,打得人臉疼的雨滴落在了葉子上,迅疾又不乏力度。
卡爾先頓住了步子,眉頭輕蹙了一瞬。
銀也毫不掩飾地驚詫地愣住:「不是,怎麼可能!」
伊莫也反應過來,立刻直起了身子,驚悚道:「媽的,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跑。」卡爾的這個字一落,他就把林恆直接扯到了懷裡。
其他人也瞬間化成獸型,嗖地就跑了出去。
卡爾獸身一現,林恆抱住他的脖子,懵逼地眨眨眼,難道蟲潮又來了?
其他人早就沒了身影,卡爾也拔腿一奔,風馳電掣地一躍,頓時越出去好幾米,疾風閃電般地甩開朝他們熙熙攘攘踏過來的大軍。
林恆被風灌得張不開嘴,然後不幸地發現,他們被包圍了!
那群每個都是手掌大,黑色甲殼抹了油似地發亮,八條腿,看著笨拙,實際卻十分靈活,嘴上彷彿鑲了兩把鋸子的大蟲子把他們包圍了。它們的頭尾相連處還有幾圈小絨毛,也是黑色,這可不是為了裝飾愛美用的。這比它們嘴上那兩把刀子好用多了,碰你一下,就跟灑了硫酸一樣,還帶毒素,沒一會兒就得半癱。
它們的眼珠不會轉動,是褐色的,中間繞著一小圈細紋,盯著你的時候格外瘮得慌,這黑壓壓的一片,真是讓密集恐懼症沒法活。林恆十分之慫地抱緊了卡爾的脖子,也不計較之前什麼甩臉子,發脾氣了。只要他能活著出去,把卡爾當祖宗供著,他都毫無怨言。
這群蟲族太低等,沒辦法用威壓的辦法驅散,殺也殺不完。卡爾感受到了林的害怕,藍色眸子劃過一絲無奈。
林以前掉進陷阱,雙腳被扎的鮮血淋漓,戳骨傷筋,他也不肯露出半分的怯弱,現到如今倒是怎麼丟人都不怕了,怕蛇就竄進他的懷裡,怕死就緊抱他的脖子,勒得他都要喘不過氣了。
「別怕。」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倒是不見了冷淡,溫和又撫慰。
林恆一愣,獸身說出人話了:「你……」
卡爾沒解釋,只是壓低了身軀,蓄勢待發,繃緊的肩胛骨和脊背有些硌得慌,流暢的肌肉綳起,像是箭弓被拉到了最大程度,將折未折,一旦鬆手,就要刺入面前的一切阻礙。看樣子,他似乎就打算踩著這些東西,殺出重圍。
林恆急忙勒住卡爾的脖子:「怎麼,你就打算這麼衝出去?踩腳下?你爪子還能要嗎?」
「肖爾可以護住伊莫,簡離帶著銀可以離地。」卡爾卻驢頭不對馬嘴地答了這麼一句。
不,關鍵不是這個,大哥,你的爪子,你是鋼鑄的爪子嗎?
「抓緊。」卡爾低聲說道。
扯住的弓弦終於被鬆手,一往無前的利刃刺入了昏黃的前方,踩著黑壓壓的攔路者,撕破一切敵人。
林恆聽見了噗呲的聲響,應該是被踩碎的蟲屍,它們的血液味道都帶著一股腥臭的味道,張牙舞爪地襲擊著這個頭頂的侵略者,卻根本趕不上它的速度,但是脖頸上的黑毛,卻並不會因為卡爾的速度快就碰不到卡爾了。
自身被腐蝕的血肉讓卡爾覺得很麻木,他對這種四肢上的疼痛格外習慣一些。反而跑得更快了一些,只想著快點衝出包圍,帶著身上的人到一個最安全的地方,讓他別受一點傷害。
黑甲蟲的數量逐漸稀疏起來,之前因為卡爾跑得太快,林恆張嘴就被風把臉吹到變形,所以一直憋著氣,這會兒察覺到卡爾的步子慢了下來,心下一松,想要問問卡爾的情況。
卡爾的步子卻猛地停下來,這個急剎車讓林恆一個倒仰:「怎麼了?」
卡爾盯著面前的龐大野獸,全身的肌肉猛地繃緊起來,血淋淋的爪子踏在地上,踏出四個血印。他恍若未覺,只是盯著面前的凶獸,眯起了眸子。因為畢竟是獸性尚存的獸人,他喉間發出警告的低吼,前爪在地上摩挲了幾下,也不知道是戰鬥的前奏,還是不安。
林恆也抬起頭,卻嚇得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那是個什麼怪物!能有三層樓高,龜身獸首,脖子抻得老長,腦袋活像鱷魚,卻更為狹長一些,牙齒外露,滿嘴密集的尖牙,齒縫裡還掛著不少碎肉屑,涎液不斷地滴落下來,黃色的眸子十分渾濁,兩個小鼻孔噗嗤著氣兒。
它似乎是在興奮,新送上門來的食物,都格外的香,甚至那個黑色的獸種非常的……非常的誘人……
因為距離還蠻遠,林恆勉強能看清它的全身,要是再近一點,那就得脖子仰到一百八十度才能瞧見這傢伙的腦袋。
這身體之間的差異就別提了,卡爾頂多三個林恆大小,那獸幾百個林恆加在一起也趕不上它的體積。
剛出狼群又入虎窩。
「卧孕獸。」卡爾說了一句。
不,我不信,你當時把它說的那麼可愛!我後悔了,我不想看見它了!林恆嚇得不敢亂動,生怕添了什麼亂子,強撐著鎮定,畢竟這傢伙一口過來就能把他倆吞了。卧孕獸不是不愛動嗎,這位仁兄看起來可很熱情好客……
「怎……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