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青喬!」眾人大驚。
醫理最好的君夜顧不得擦手,直接撲上來探上青喬的脈。靈素也皺緊了眉探上青喬的鼻息。
月華狐疑錯愕,「這死丫頭,在酒里下毒了?」
「哼,果然不會這麼好心。」年心冷冷的丟掉手中吃光的骨頭。
可還沒等君夜做出診斷,靈素懷中的青喬卻閉著眼睛咂了咂嘴,囈語哼哼了幾聲,又蹭著靈素換了個姿勢像是讓自己更舒服了,在大家全體怔住之際,她最後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六人緊緊的盯著她的臉。
遙星幽幽一嘆,「她這酒量,也是世間罕有。」
月華幽幽一嘆,「晾她也沒這黑心給我們下毒!」
歲華幽幽一嘆,「姐你剛剛不是這麼說的!」
年心幽幽一嘆,「我吃飽了,先回了。」
君夜幽幽一嘆:「靈素,即然她只是醉了,你把她放在地上吧,這樣抱著,終究不妥。」
靈素麵無表情的,「無妨,我認為她還需要搶救一下。」
夜深了,眾人各自回房的路上。
月華歲華也喝醉了,一路吵一路打,迫得君夜和遙星不得不不斷的分開這姐弟倆,免得真打出人命。
年心吃好了就先行離開,無人攔她,也無人想攔。
跟在最後面的是靈素,以及他背上的青喬。
這段路不近不遠,靈素走得也慢,漸漸就看不到前面的幾人了,他也樂得清靜,反正耳邊已經喧鬧了整晚,甚是頭痛。但他實在沒料到萬事逞強的青喬,酒量會差成這個樣子,他更沒料到自己竟會毫無怨言的背著一個醉鬼……
她很輕,即使醉了,乖乖的伏在他的背上,輕得像是一片羽毛。她的手臂環著他的脖頸、頭埋在他的肩旁,呼出的氣息暖暖的、拂著他的耳垂,如這月色柔軟。
「青喬,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靈素輕聲說著,他並沒有期待她的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此刻說出這樣自言自語的話。
可她竟答了。
「和大家都不同的人。」青喬的聲音輕輕薄薄的,帶著悠綿的酒香,前所未有的柔軟。
靈素沒有打斷她,只是腳步更慢了些,讓這段路更久一點。
「我烤過很多東西填飽肚子,蚱蜢、魚、鳴蟬、蛇、蛙,反正每個季節都有能讓我活到下一季的機會。所以我從來不怪老天,老天待我不薄。但是你們……連看上去最可憐的年心和遙星……都沒吃過像今晚這般簡陋的食物,所以你們覺得好美味、好香甜。島上不許說來歷,可大家之前的來歷無論怎樣,都還是跟我不同。靈素,我不知道今晚的食物是不是美味,因為我從來沒有品嘗味道的時間,拿到了食物就要立即吞掉,否則會被很多像我一樣飢餓的人搶了去。靈素,你們認為這島上是牢獄,我卻並沒有,我在這兒吃得飽、穿得暖,不用去想辦法騙錢糊口、沒有地痞圍著掉口水,如果牢獄是這樣的,我想住上一輩子、一生。」
「不要喜歡上這裡,因為我們早晚會出去,被人當成武器一樣出去。」靈素背著她向前,輕聲說著,不悲不喜。
「那我希望那一天晚一點。」青喬的語氣仍舊是輕俏的,輕俏到靈素幾乎可以想像她的嘴角和平常一樣彎彎的揚起著。
靈素笑了笑,騰出一隻手從懷中摸出一個油紙包,塞到青喬手裡。
青喬的酒意尚未清醒,朦朧著看清油紙包里的東西,怔了下,「這……給我的?」
「放心,不是黃泥。」靈素簡單答了,唇邊一抹微笑揚起,卻再無嘲諷之意。
紙包里是烤好的兔腿,是方才青喬的手藝,大家一哄搶之,卻沒想到靈素竟留了最好的一塊,為她。
忙了整晚,青喬其實一口也沒有來得及吃,她也並不介意,或者說,她自己都忘記了自己還沒有吃的這一事實。
可靈素卻記下了,他等著青喬對他說一句感謝,可等了好久、走了好久,背上的她竟沉默了。
「是不是有話跟我說?我會好好聽著的。」靈素語意輕快,他明白青喬越安靜就代表越感動。那麼,他總算可以聽到她真心的感激的話了吧?這想法讓他格外開心,他期待著。
而她果然從不會讓他失望。
她終於開口,懇切的、感動的,「你長得這麼丑,心地卻這麼好!」
靈素愕然,眉頭皺起,他承認她的話也算是在表達謝意吧,可怎麼聽起來這麼彆扭,一點也不會讓他開心,想了想,還是決定引導一下,「有時候看人是不能單憑外貌的。」
「對,丑的人都會這樣說。」
「……青喬,你是要跟我吵架?」
「怎麼會,我特別感動。」
「那能不再用『丑』字嗎?」
「那用什麼,『難看』?」
「……兔腿還我!」
「我舔一遍……」
「……」
「靈素,你有什麼事情騙過我嗎?」
「……你呢?」
「如果有一天,我騙了你,你會原諒我嗎?」
「不一定,要看什麼事。」
「靈素,不論什麼事,你記得那或許並非我所願,那或許……總之,你要等到最後、聽到最後、看到最後,最後我會跟你解釋。你答應我。」
「……好,我答應。」
「你記得,你答應了我。」青喬說著。
靈素無奈的微笑,可頸間卻忽然濕冷,是她滴落的淚。靈素怔了一下,卻終究沒有停下來,一直背著青喬向前走著。他希望這條路可以長一點、再長一點,長到他真正有能力去保護背上的青喬。青喬對他說的話,也正是他想對青喬說的:青喬,無論將來怎樣,我只願你等到最後、聽到最後、看到最後。最後,我會解釋你想知道的一切……
「師傅,大家已經喝了兩天的粥了,能不再要求我們舉這麼重的樹樁練臂力了嗎?」月華舉著樹樁,氣急敗壞的嚷著,怒視練懸師傅。
清晨的練功場上,練懸師傅倒是一身神清氣爽,可站在他對面舉著樹樁練臂力的七人卻已經累得頭暈眼花。
「喝了兩天了?」練懸師傅皺眉,問著。
「是的是的。」歲華忙不迭的回答。
「哦,不過你們那晚吃掉了三日的口糧,所以喝粥嘛,還要再喝上一天。」練懸篤定的點頭。
聽到了練懸師傅的話,所有人憤憤的瞪向青喬。
青喬不以為然,眉頭輕皺,「肉,是大家一起吃掉的。粥,也就大家一起喝咯,有什麼問題?我沒問題啊。月華,你有問題?」
月華一口氣沒喘勻,噎住,是啊,她有問題,可敢承認嗎……
書館內,今日為大家授課的是宗文。
月華眼尖,見宗文師傅進來的時候並沒有拿七人所學過的任何書籍,心中一凜,下意識看了眼大家,大家便懂了,愁了。
又要學新的了……
旁人還好,最頭疼的還是青喬。
她自認吃得苦耐得勞,可從早到晚所接觸的沒一樣是她有基礎的,而僅僅是目前所學就已經需要她拿出全部精力,實在無法想像師傅還要再新教些什麼。
「怎麼都是這副表情?」宗文環視一圈,心中有數,笑了笑。
「師傅,今日您要教什麼?」青喬索性先問了。
「嗯,今日所授,恐怕是島上全部課業中,最輕鬆的。」宗文的語氣頗意味深長。
七人苦笑,宗文師傅時常說反話,恐怕這次也是。而七人的反應自然也在宗文意料之中,他並不以為忤,平靜的說著:「今日的課,是唇術。」
「什麼術?」青喬脫口而問。
「唇。」
「呃,那是什麼?」月華怔了下,疑惑不解。
宗文正色道:「在聽不到聲音的狀況下,學會此術的人,僅靠雙目看清說話者的動作,便能解讀他說了些什麼。」
「怎麼可能?」歲華眉頭緊皺,「師傅,您教的課業真是越來越玄,要不您直接把我們七個罰了得了,反正也學不會。」
「哦?這是你們七人一致決定的?」宗文似笑非笑,眼神閃過一絲銳利。
「師傅,即使是您,也未必做到的事情,為何強求我們?」月華平靜的說著,直視宗文。
宗文撫須而笑,想了想,「好,你們七人可以擇一人,隨便說上一句、或是一段,不發聲,看我讀不讀得懂。」
七人怔住,面面相覷。
「師傅,若您答不出呢?」青喬問著。
「任罰。」宗文點頭。
七人倒吸一口冷氣,眼神立刻興奮了。
這許多日子的朝夕相處,七人倒也有些默契了,彼此對視一眼,互相就瞭然,立刻簇擁著走到書館的最里處商量。而宗文則氣定神閑的站在原地,笑眯眯的看著大家,不以為意。
月華倒是最為興奮,蚊聲輕語,「誰考?讀什麼?」
遙星聲音更輕,「君夜,你隨便背頌些先人的文章可好?」
「她在說什麼?」歲華壓根沒聽清遙星的話,怔忡的問著。
君夜無奈搖頭,「我也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