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一片興奮的尖叫瞬間響起,青喬激動的跳著,這是她上島以來得到的第一次認可,短短的「通過」兩字已經讓她開心得幾乎忘記了這裡本是牢獄的事實。她興奮的尖叫著,接受著君夜溫柔不語的眼神、接受著遙星的祝賀、接受著月華歲華年心或強作鎮定或不以為然的白眼和漠視。
可下一瞬,練懸師傅遞過來的白玉印章又讓青喬如墜冰窟。
「又是死字,又是死字!師傅憑什麼他們得的全是生字,我全是死字啊!」青喬幾乎氣急敗壞。
「你會有明白的那一天。」練懸師傅不緊不慢的賣著關子。
青喬用力跺腳,「是不是我死的那一天就知道了!」
練懸師傅壓根不答理她,揚長而去。青喬沮喪的看了看手中的白玉印章,抬頭下意識的搜尋著最給她帶來安全感覺的那個人的身影。
她回頭,對著靈素,燦然卻又苦澀的笑。
靈素也注視著她,眸子里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暖著,暖到讓她有了片刻的恍惚,讓她記住了他的樣子,而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這「溫暖」當中含著的意義,未來竟成了她支撐著自己艱難跋涉的最大的一份力量,也是插在她胸口,最深的那把刀……
夜,月色正濃,礁石灘上。
靈素懶洋洋的躺著,嘴裡叼了根草棍,看著眾人忙碌的樣子。頗不耐煩,「你們動作快一點。」
並沒人理會。
年心在磨刀、遙星陪著她。而月華和君夜正圍著一堆樹枝試圖點燃,可這兩個人全無經驗,拾來的樹枝大部分半干不濕的,火石也不會用,連一向好性子的君夜都快崩潰了,此刻正皺眉嚴正的看著月華,沉聲說著:「方才明明有火星了,你為何又吹熄?」
月華又氣又惱,用力攪了攪火堆,「那一丁點火星還要我吹嗎?它自己熄的與我何干!柴是你拾的,根本就不行!」
抱怨歸抱怨,她卻沒想到這一攪下去煙灰竟升騰了,嗆得她雙目疼痛猛咳起來。君夜見如此珍愛自己容貌的月華也有如此狼狽的一刻,好氣又好笑,下意識伸出手,輕輕幫她拭去了臉頰粘著的一塊黑灰,簡單囑咐了句,「小心著些。」
話音剛落,星星之火在柴燼中亮了,月華怔怔的看著光芒那頭的君夜如月華之姿容、沉穩淡定,心中凜了下,竟有些痴了。
「我們回來啦,我請客我請客,管吃管飽管喝!」青喬興奮的聲音由遠即近忽然出現,「炸響」整片礁石灘。吸引了灘上所有人的目光。
靈素無奈的看過去,不遠處,的確是青喬和歲華回來了。而青喬一身輕鬆,歲華則一臉憤憤不平,背後還扛了個大大的麻袋,很有些疲憊的樣子,一邊走近大家一邊抱怨著青喬,「這是你請客嗎?明明是你帶著我去膳房偷的!我告訴你,明日師傅要是怪罪起來,與我無干!」
青喬白了他一眼,「你怎麼跟你姐一個樣啊,生怕被拖累。放心放心,有什麼事我來扛行了吧!」
月華聽到,瞪著眼睛站了起來,「青喬,你是又想打架了?」
「免戰免戰。」青喬連連擺手,「今夜我設宴,主要謝大家白天幫了我,所以呢,一切責任我負,你們只管放心大膽的吃!」
說完,拉著歲華走到了篝火旁,歲華趕緊把扛著的麻袋放下。
「青喬,你拿了什麼食物?」遙星微笑著走了過來,極好奇的問著。
青喬頗得意的晃了晃腦袋,打開麻袋口,先取出一隻光溜溜拔好了毛兒的雞、又拿出一個大肘子、接著是兔、豬肉,最後竟然還拿出了一大壇的酒!
那些肉食倒也罷了,這酒罈真真是嚇到了眾人。說是壇,可要是再大點兒,都可以稱為「缸」了,尤其是從麻袋裡掏出來的,顯得極其誇張。
「這酒是練懸師傅的吧?你偷來,他生氣了怎麼辦?」遙星十分錯愕。
青喬笑著搖頭,「你們還沒發現嗎,在這島上,只要你考核的項目過關、只要不問來歷,一切的禁忌都不存在。」
「話雖如此,可畢竟……」
「哎呀沒事啦,一切有我。」青喬直接打斷了遙星的憂心。論鑽空子,她認第二那就無人敢認第一名,反正拿捏分寸根本就是她活到現在練出來的最強本領。
說完,將各類需要烤制的肉食一股腦拿到了君夜和月華共同「奮戰」的柴堆旁。掃了眼星星點點要滅不滅的火花,無奈的搖頭長嘆一聲:「意料之中。」
君夜和月華雖不服氣卻也無話好說,尷尬的錯開眼神,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而片刻之後,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被青喬所吸引,不知不覺間,所有人已走近了篝火坐下,目不轉睛的看著青喬的忙碌,包括一直懶洋洋叼著草棍什麼事也不做的靈素。
靈素注視著青喬,平靜的。她的手指原本纖長,此刻卻因隨便裹上的布條而顯得粗壯笨拙。考核的時候雖然有他幫忙控制住了銀馬,可因太過用力握鞍,下馬後才發現她的手上已被銅製鞍頭磨出了大片大片的血泡。再加上這幾日不斷的練習拉弓、上箭,她的兩隻手根本已找不出任何完整的皮膚。的確,七人都很辛苦。遙星會流淚、月華會咒罵,年心會發泄,唯獨青喬……一直在笑。
包括此刻,她微笑著,用那雙布滿了傷口的雙手先是規整著樹枝,讓它們有一部分立起來,像是搭了個帳篷,又麻利的拔了幾下輕輕扇了一會兒,方才君夜和月華兩個人折騰半天也燃不起的火苗竟然沒一會兒就旺了。在這等的當下,青喬還是沒閑著,接過年心遞來的刀在肉食上割了不同的口子,又切了一些小塊說是一會兒燉湯喝。最後將拾掇好的肉食分別穿在一根根的木棍上,架在火上烤了起來,沒一會兒,烤肉就發出了輕微的、細細的滋油聲、伴著越來越濃的肉香,連一向沉穩的君夜都下意識又坐得離篝火近了些。
月華最是心急,不停地問著好了沒?可以吃了沒?
「嗯,嘗嘗。」青喬拿起幾串已經烤好的,細細的灑了些鹽面兒分別遞給大家。大家也不同她客氣,大口嚼了,只覺汁厚肉美格外好吃,忍不住吃的眉開眼笑,連年心的神情都鬆了些。
歲華嘴最饞,吃著嘴裡的還看著別的,好奇問著:「青喬,湯呢?湯怎麼做?這堆火上要烤肉,也沒地方燉湯了啊。」
青喬得意的搖了搖頭,「我當然有辦法。」
說完,低頭看向篝火,看了會兒,便拿起兩根樹枝從火堆里拔出一大塊燒了半天的石頭,挾起來就丟進了旁邊擱著的一個瓷缸里。那瓷缸里早灌了些清水,此刻燒熾的石頭一丟進來,水立刻沸成了花兒。青喬一點兒不耽誤,直接將備好的小坨肉塊一股腦丟進了沸水花里,剎時香味兒就撲鼻而出。
而同時,圍觀著的六人不約而同的讚歎驚呼聲乍起。
青喬倒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抬起頭,怔怔的看著六個夥伴。君夜月華臉上還掛著灰、遙星則被火光映得滿臉緋紅、年心一掃堅硬、歲華更不用說了,眼神里恨不得生出一把大勺子直接舀幹了湯才好,而靈素呆呆傻傻的盯著她,彷彿她才是烤好的最好的那塊肉。
再也忍不住,也不想忍,青喬爆發出一陣狂笑……
六人先怔了會兒,面面相覷,當看到彼此眼中的自己時,立刻明白了青喬在笑什麼。一時之間像是中了一種叫做「笑」的毒,全部跟著前仰後合起來。上島以來的所有恐懼、責罰、擔憂、背叛、團結,被青喬的這鍋只放了鹽的湯勾了出來,伴著海浪聲、伴著月色、海風。
青喬拭掉笑出來的眼淚,給大家分食著,沒人同她客氣,也根本不需要客氣,大口的吃就對了。
「青喬,你也吃一點兒啊。」君夜提醒著。
「好啊好啊。」青喬點著頭,話音剛落,嘴邊已有人遞來了什麼,青喬下意識咬了、嚼了,臉色一變,立刻「呸呸呸」的吐掉一嘴喳子,咬牙切齒的扭頭,盯著遞她食物的這個「好心人」。
是靈素,他塞到她嘴裡的是一大坨黃泥,一如她幫他特製過的那坨……
「不好吃嗎?」靈素一臉刻意放大的詫異,「見你喜歡做這個,我就以為你也喜歡吃呢!」
「靈——素!」青喬氣急敗壞的吼著。
「彆氣彆氣,快漱漱口。」遙星趕緊遞過來一杯「水」。
「先不與你計較,你給我等著!」青喬接過水含在口中漱了一會兒,竟臉色大變,戰戰兢兢的看向遙星,「這……是什麼?」
「酒啊,你拿來的那壇,漱口不要緊的。」遙星怔怔的回答。
「這酒是給你們喝的……」青喬掉下眼淚。
「呃,那你呢?」遙星不解,再問。
不過顯然,已經不需要回答了。
青喬的臉色已經從紅到青、從青到白、從白到紅、從紅到紫,最後,直直的裁倒在她身旁靈素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