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苦不堪言的「百日月子」,終於就要在明日結束了!
可喜可賀啊……
她是孤兒出身,而「她」也已沒了父母,可兩者不同的是,她凡事得靠自己,還因為出身不佳,被男友嫌棄,可「她」卻是如假包換的千金小姐,身家富饒,一輩子享用不盡,而且老公還超會賺錢的……
「我來。」一個高大的男人捧著碗坐上床沿。
她無須抬眼,就知道是她的「老公」來了。
她曾經以為,這男人必定是十分疼愛他的妻,故對於照顧她一事親力親為,不假手他人,可長久觀察下來之後,又不是那回事。
與其說他是「她」的丈夫,倒不如說他是個「秘書」或「特助」之類的比較接近,他的照顧十分公式化,說話的語氣毫無溫度,甚至有時還會讓她覺得發寒,看待她的眼神亦冰冷,一點都不像是心甘情願的在照顧她。
這段時間,她因為怕被看出端倪,被發現根本不是「她」,故不太敢開口說話,也因為如此,她才能更專心的觀察周遭的人事,更快進入情況,了解這些人彼此之間的關係。
「吃吧!」他將雞肉吹涼,送到她嘴前。
她抿唇看著那不知已經是第幾隻下腹的雞,膩得快反胃。
「可以……不吃嗎?」方正只剩下一天了,沒差吧?
她的語氣虛虛的、柔柔的,徵詢的眼神有種我見尤憐的無辜跟企盼,讓易風暖怔了怔。
他幹嘛這樣瞪著她?該不會她只是說了五個字,就被他發現她是「冒牌貨」,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了吧?
她難得當個豪門子女——雖然是在古代——可一想到前男友為了另一個豪門女子而將她拋棄,她就越不肯將現有的一切放手。
她也要過過大小姐的癮!
她想知道這身份有什麼好,好到三年的感情被視弱敝履!
為怕他起疑,她只得張嘴將雞肉吃掉。
嗚……好想吐!
所以說,大魚大肉吃久了也會膩的啊,麻煩給她碗白粥吧……
他一定是聽錯了。他想。
郎芙潔不可能用撒嬌的音調同他說話,也不可能以希冀的眼神望著他!
她這段時間很沉默,就算回應也只有單字,也許是因為產後體虛,又加上差點死絕,故無力端起架子對他。
待她完全恢復生氣,又會一如過往。
好不容易吃完難以下咽的補品,林真玉很快的感覺到下身的膀胱一陣緊迫。
嗚……最難堪的時候又要來了!
她難為情的拉了下他的袖子,指指肚子,他立即意會,將她打橫抱起,來到另一頭的偏房。
以屏風隔開的內側,就放著一個陶瓮——那是她的尿壺。
他不只將她抱到陶瓮前,還動手替她解開褻褲系帶,他的動作是那麼的理所當然,讓她猜想他過往一定都是這樣服侍老婆如廁,故不敢輕易拒絕,只能強忍,雙眼干瞪著天花板,假裝無視粗指滑過細膚的詭異觸感。
而當她蹲下時,他雖然會避開,但也是到屏風的另一頭而已,故小解的聲音都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然而這還不是最令人尷尬的,最讓人不知該如何自處的是上大號時,連臭味都被他聞去了。
嗚嗚嗚……
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她怎麼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飯吃下肚都不用上廁所的?
不過,都被這樣對待三個月了,她也終於比較習慣一點點了。上完廁所,敲敲屏風,他又會走過來幫她將褲子穿好,抱她回床上去。
她還記得前幾次,她都自己費勁將那難穿的褲子穿回,可都被他發現了,當時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重新結好系帶。
她很會看人臉色,畢竟長久從事服務業,故他眼神一有變化,她就知道不對,雙手攤開,任憑他處理。
希望他只是因為坐月子而不得不如此仔細,但願明日他就可以少管她一點,少服侍她一點,讓她呼吸一下輕鬆自由的空氣吧!
【第二章】
清晨宴起,丫鬟將紗帳整掛於床架旁的掛鉤,拿來清水予她漱口,接著他拿過沾濕的紗巾,仔細為她拭臉。
她的下頜微抬,兩眼直視他面無表情的臉。
他的動作細膩、輕而柔,眼神專註,活像他擦的是一樣貴重的寶物,而不是個人!
她還以為做完月子之後,他就不用這麼儘力周到的伺候,沒想到一切都是她想太多。
臉龐拭凈后,他蹲在地上替她穿上鬆鬆的羅襪,套上鞋履,然後在他的牽引之下,走來梳妝台前坐下,凈過手后,拿過丫鬟遞過來的梳子為她梳整一頭長發,兩手靈活挽髻,再走來前方,彎著腰,撲粉畫眉。
兩人臉龐距離算近,她可以很清楚的瞧見一雙漂亮鳳目下的暗色陰影。
他,有睡好過嗎?
這問題自她過來這個時空后,就時時盤踞在心頭。
坐月子時,他未與她同床共寢,而是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打盹,只要她這兒一有動靜,他立即驚醒,為她處理一切。
做完月子后,他一樣不與她同床,只是不用再委屈窩在椅上假寐,她雖不明白也不敢問他去哪睡了,只覺得這對夫妻真是怪異中的怪異。
他花了很多精神在她身上,可是他不是還要處理家中的事業嗎?
這兩天她在家中林園走逛,才深深的體會到她的確是處於豪門之中,家中奴僕不少,各司其職,光是一個前花園就比她以前就職的百貨公司佔地面積還要寬廣,更別說這花園可是有前後兩個,加上其他的人工造景,她花上一天都逛不完。
既是如此奢華有錢,產業必定龐大,他內外皆忙,可有時間好好睡個覺?
況且她有兩個丫鬟,可卻都閑得很,因為較為貼身的事務都被他包走了。
為何要做到這樣的程度?她不解。
過往,就算她服侍前男友,也未有他一半周到!
她直勾勾盯著他的眼,而他則是盯著她的眉,一筆一筆落,似在構圖一張曠世巨作。
疑問在舌尖翻滾,她想問卻又不敢。
她不太曉得被附身的這位小姐是什麼樣的性子,怕多說多錯,乾脆就不開口。
再看丫鬟們對他的態度不太尊敬,而奴僕都是跟著主子有樣學樣的,想必「她」對他必然比對丫鬟態度更差。
她是不可能用這樣無禮的態度去對待一個體貼侍奉她的人的——即使在他溫柔的舉止里,瞧不見心。
她抿了抿唇,不自覺地秀眉微蹙,專註的眼終於下落與她的對上,低聲問,「怎麼了?」
於是,那盤踞多日的疑問,衝動的自舌尖彈出唇瓣。
「你是不是都沒睡好?」
乍聞她的問題,那平靜的眸起了小小波瀾。
她睜大眼想將他眸中的情緒看得更清楚,可他卻適時微垂了長睫,遮去波動。
「這似乎不是小姐該關心的問題。」他拿起小巧的精緻刷子,將畫好的眉刷勻。
好淡漠、好疏離,而且他始終跟丫鬟們一樣喚她「小姐」,而不是叫她娘子,甚至閨名。
要不是因為丫鬟們都喊他姑爺,她真會以為他們根本不是夫妻,而是千金大小姐的秘密「男寵」之類的!
至少這下她曉得,「她」是不會關心他睡不睡得好的問題。
以此推衍,這位丈夫在「她」的心中,地位應是跟丫鬟們沒兩樣,甚至更低。
為什麼?她不解。
古時不是以夫為天嗎?還是說她闖入的是另一個平行時空,而在這時空中,女人我最大?
梳妝打扮過後,他替她穿上外衣,兩人一起走過隔著前廳與寢室的走廊,正中央的圓桌上已經準備好早膳,她坐下用餐,他則是立於她身邊為她布菜。
當他將舀好的湯擱置在她手邊時,她忍不住衝動,抓住欲離去的手。
「怎麼了?」溫溫的三個字,不冷也不熱。
他的眸色冷淡,她不自覺地鬆手,心想,或許這裡的規矩就是這樣,她不該貿然想打破,畢竟她是個異空人,得多方觀察后才能下定論。
「沒事。」她低頭吃粥。
而站在一旁的他,眼神若有所思。
不能開口不能問,就怕問了會露餡,於是她只好學著當狗子隊,遣開了身邊的紫薇與杜鵑,偷藏匿於奴僕聚集之處,如洗衣房、廚房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