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那一身黑西裝的男人卻並沒有因為她的言辭而感到不悅,只是饒有興味地看了箏一眼,箏微微皺眉,右手不動聲色地摸上了身後的匣子。只要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傢伙一旦有什麼異動……
那男人的目光也隨著箏的動作,而膠著在他的手上,而箏也察覺了,立刻緊張地看了回去。然而那人只是輕輕搖頭,然後對他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他的注意力在箏和謝挽英之前打了個轉后,便又重新回到了謝挽英身上。他走上前來,對謝挽英道:「我叫艾利爾·科斯頓。很榮幸認識您。」
然後,他向謝挽英伸出了右手,似乎絲毫沒有察覺謝挽英滿臉的敵意。謝挽英看了看對方伸向自己的那隻手。即使酒吧的燈光如此昏暗,那隻手的膚色都呈現出一種近乎不健康的慘白。修長而骨幹的手上,青色的血管隱約可見,猶如數條碧色的蛇纏繞在他的骨骼上。
然後謝挽英抬起頭,打量著這個男人的臉。標準的高盧人,高聳的鼻樑在他的臉上打下了一道深深的暗影,輪廓分明的下頜更給整張臉平添幾分英氣。黑色的短髮乾淨而利落,藍色的眼睛里也滿滿都是笑意,真是讓人瞧不清他的真實意圖。
「萊斯利。」謝挽英面無表情道,無視了他伸來的手。
「哦,那這位先生么?」艾利爾放下手臂,轉過身去詢問箏。
箏猶豫了一下,道:「箏。」
「哎,兩位真是沒有誠意啊。」艾利爾一臉無奈地攤了攤手,「我明明告訴了你們我的真名,你們卻對我有所隱瞞,連姓氏都不肯告訴我。不過算了,沒有關係,我不過看在這位小姐身手不錯,想過來認識一下而已。只是,萊斯利小姐,你給我造成的損失我們可是得好好算算了。」
謝挽英眯起了眼睛。箏看在眼裡真是焦急萬分,他現在只想帶著謝挽英趕緊離開這裡,因此他實在是害怕謝挽英會進一步惡化事態。以謝挽英的身份,最好不要和這些邪靈或者除靈師有太多牽扯。在那樣一個充滿了法術的世界,她如同刀俎魚肉,根本不可能自保。
「雖然,你挺身而出,拯救了小美人的事迹實在是可歌可泣,但是你打傷了所羅門·蘭頓先生。他的父親可是負責這篇區域的黑幫勢力的管理人。你說,等蘭頓哭著跑回去在他父親的褲子上擦眼淚的時候,倒霉的是你還是我呢?」艾利爾漫不經心地笑著,靠在了吧台上,從口袋裡抽出了一根煙夾在指間。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謝挽英冷笑道,「你為了做生意,就允許黑幫的人渣非禮你的僱員。你不保護他們就算了,還要找願意為他們打抱不平的人的麻煩。」她哼了一聲,「懦夫。」
「挽英小姐!!!」
箏見勢不妙,立刻飛身上前拉住了謝挽英的手臂,對艾利爾道:「科斯頓先生,非常抱歉。今天是我們的錯。我們願意賠償您的損失。」然後他拉了拉謝挽英,語氣幾乎能說得上是請求了,「我們走吧,小姐。」
謝挽英拿開了他的手臂:「我們如果走了,豈不是讓這個傢伙覺得自己有理了?」
箏還想說什麼,艾利爾從口中拿掉了剛剛點燃的香煙,對謝挽英說道:「這位小姐,喜歡古代的傳說嗎?誅殺了亞馬遜女戰士首領希波呂達的赫拉克勒斯,阻止了梅芙女王軍隊的庫丘林,打敗了蒂埃薩的聖喬治?」
謝挽英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忽然開始胡言亂語,但是他忽然間提到的那個名字卻令她下意識地皺眉……不,這一定是巧合。
「比起你說的那三個英雄,我對希波呂達,梅芙,和蒂埃薩更有興趣。」
艾利爾輕輕吐了口煙圈,望著那灰色的煙霧在他指間燃燒著。謝挽英表情十分不爽地看著他——她最討厭別人抽煙了。煙味總是會粘在她的頭髮上。
「我以為你會更喜歡那三個英雄。畢竟他們和你一樣,只知道到處打架,從來都理會打架之後留下來的一地狼藉。」艾利爾笑著說道。然後,他話鋒一轉,「萊斯利小姐,你看這樣如何?我已經說了,我欣賞你的身手。假如你能打贏我,我絕對不會再纏著你。但是如果你輸了,這些爛攤子可就歸你收拾了。」
「好。」
「不行!」箏大驚。
「你是在命令我么?還是你依舊在懷疑我?」
「只是比試武術而已,我不會耍什麼詭計,也不會動用什麼其他的法子。我從來不做勝之不武的事情。」
在謝挽英看不到的地方,艾利爾對箏眨了眨眼睛,又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眼神。他相信箏看懂了,因為箏躊躇了半晌,終究向他輕輕頷首。然後,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站回了謝挽英的身後。
「兩位請隨我來。」
……………………
謝挽英跟著艾利爾走到了酒吧後院的酒窖,對方輕車熟路地移動了酒架上的幾個酒瓶后,房間西面最大的那個酒櫃便慢慢移開了,露出一個通往地下的階梯。謝挽英站在入口處一看,只見內部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片,簡直是殺人滅口的最佳地點。假如艾利爾在地道之中忽然起了歹心,那她可真是在劫難逃。
艾利爾拿起了放在酒窖內的一站做工復古的提燈,然後微笑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後走下了階梯。他走了幾步,見謝挽英並沒有立刻跟隨,便轉過頭來嘲諷道:「如果萊斯利小姐害怕了,大可直說。至於決鬥一事,本來也就是可有可無。」
「……可笑,我怎麼會怕你!」
因為酒精上頭的緣故,謝挽英有些暈眩,而之前過量的烈性酒的確蒸發了她所有的理智。見她被對方一激,就立刻中招了,箏在心裡無聲嘆氣,便跟了上去。
……
那地道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在黑暗中移動的時候,對時間的感覺便變得模糊了。等到第一束光映入了她的眼帘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類似酒會的場所。高腳杯,紅酒,衣冠楚楚的男人和女人,混合在一起的香水味,輕柔的音樂……這一切看上去都像是一個典型的酒會,但是整個場景看起來卻十分的不正常。
舞會賓客的服裝十分的奇怪,並不像是二十一世紀的服飾。女人帶著寬沿帽,帽檐上垂落的網格紗遮住了她們的眼睛,裝飾著寶石和天鵝絨的羽扇掩住了她們的嘴。男人則戴著禮帽,穿著修身的長衣,有些人手中還拿著手杖。
所有人的衣服都是暗沉的顏色——黑色、灰色、棕色。只有他們手中玻璃杯中紅色的液體艷麗晶瑩,像是鮮血。
說起鮮血……是她的錯覺么?空氣中好像有一種血氣的甜味,但是夾雜在各種各樣的香水味道中,那絲甜好像若即若離。等她再仔細嗅的時候,那味道就完全消失了,空氣中只剩下各種馥郁芬芳的味道。因此……大概真的只是她的幻覺吧。
然而箏看到眼前的場景,臉上一瞬間露出了極為震驚的神色,按在匣子上的手緊了十分,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終於明白這個艾利爾和他的客人到底是什麼「東西」了……不,他終於明白這個酒吧存在的意義,以及為什麼艾利爾如此不願有人在酒吧生事了!
有幾位賓客注意到了他們三人,便上前對艾利爾打招呼。然後他們皺著眉看著謝挽英和箏,艾利爾簡單解釋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情。一個戴著單邊眼鏡的中年男人笑道:「只是比試武術嗎?這樣倒是還有些看頭。」
謝挽英抱著手臂,很不耐煩地看著他們:「如果不比試武術,還能比什麼?比誰解謎解得快?」
那中年男人笑了笑,並不做答,只是道:「既然是被科斯頓先生認可的人,想必在武技上定然有一番早已。我等可否有幸圍觀?」
「隨便你。」
「感謝這位小姐。」那男人對謝挽英道謝,又對艾利爾道:「你正在追求的那位女士也在這裡。何不將比試獻給心儀的女士呢?這可是十分浪漫的一件事。」
「這個提議倒是不錯。希望斯黛拉會喜歡。」
「斯黛拉」這個名字又讓謝挽英皺眉地看了過去。雖然知道這個「斯黛拉」肯定不是斯黛拉·凱瑟倫,但是她還是感到一陣不爽。待會她一定要當著那位斯黛拉小姐的面,打敗這個連自己的員工都不敢保護的懦夫!
…………
「萊斯利小姐,請選一件武器吧。」艾利爾站在場地的一頭,對站在另一頭的謝挽英說道。
謝挽英先是隨便掃視了一圈場地上方的看台——這個地方就是個表演場地,和之前的宴會廳連在一起。如今看台上坐了許些人,都是從那個酒會移過來看熱鬧的。她對他們沒有任何興趣,不過既然艾利爾也沒意見,她倒是不介意讓艾利爾在自己的客人面前顏面掃地。
然後她的目光又移到了場地一側的木架子上。上面倒是擺了許多各式各樣的兵刃,不過大多都是西洋的兵器,只有一把中式的長劍靜靜地橫在木架的中央。謝挽英雙手交握,活動了下手指。她走到架子前,還沒來得及伸手取劍,便陡然聽到身後一陣風聲呼嘯而來!她想也不想,立刻擰身閃避,但是還是晚了!艾利爾一腳踢在她的後背上,她悶哼了一聲,先前趔趄了幾步,便立刻轉過身,又驚又怒地看著艾利爾:
「比試還沒有開始!你怎可趁我選兵器時偷襲?」
「在你進入場地時,決鬥就已經開始了。至於你能不能取到一把兵器……那就看你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