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42羅剫王(上)
兩人一眼見到這棺材,就覺得它十分特別。
它特別在哪裡呢?首先,是這棺材的顏色,它呈幽幽的淡藍的色調,在一片漆黑當中,彷彿是一團靜靜燃燒著的巨大鬼火,又似一塊寒冰,便是站在它左近,也似能感受到那份襲人的寒氣。其次就是這棺材的雕紋,它特殊就特殊在,這整塊淡藍石頭上一個雕紋也無,卻又浮現出呈蛛網一般的淡紅色。如果把這石棺的淡藍色比作筋骨的話,那麼那若隱若現的紅網,就好似血絡一樣。甚而會讓人產生這樣一種錯覺:這具棺材會呼吸,會心跳,它就是活的。
二人靜立著觀察了半天,那棺蓋嚴絲合縫,並沒有即將打開或者將要打開的跡象。李余捏著鼻子小聲說:「白董,你見過這樣的棺材沒有?我怎麼總是覺得特瘮人。」
白靈君粗聲粗氣地說:「我先前似乎聽過一種地魄石,十分的稀有罕見,不是常說『以天為父以地為母』嗎?如果把整個大地比作媽的話,這種地魄石就好像是它的崽兒一樣,而且這崽兒臍帶還沒有斷開,可以盡吸大地的精氣,不知道眼前這個是不是就是地魄石。」
李余又捏著鼻子說:「白董,你這麼大聲說話,不怕把棺材里的人吵醒嗎?」
白靈君藐了他一眼:「怕字怎麼寫?我要是怕還能來這兒?」
她說著就往棺材那兒走了去。李余連忙跟了上來。越是近那棺材,越是有一股陰寒之氣,劈頭蓋臉的湧入。白靈君拿手往那棺上一探,果真奇寒如冰,卻又不是那種刺骨的寒,而是濃濃鬱郁的一股陰氣,把全身裹住那種感覺。
硬要形容的話,就是寒到了血脈里。
李余望了白靈君一眼:「開棺?」
白靈君多話不說:「開!」
她便先伸了兩手,抓到了棺蓋上面。李余也連忙上來搭了把手,二人一聲沉喝,使勁去抬那棺蓋。殊不料,這小小的棺蓋竟然沉重地出奇,似有萬斤。兩人有些準備不足,竟只微微地將它挪了挪。
李余說:「白董,再來!」二人把腰一沉,紮好了馬步,而後起全身力氣去掀那蓋子,都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那棺蓋掀開了一邊。
那棺蓋側翻著砸在地上,「咚~~」地沉悶一聲響,如同在敲一口洪鐘,巨大的聲浪在這墓室里陣陣回蕩,二人連忙穩定住心神,不讓它被這聲浪震得出了殼,沉悶悠長地響了許久,那聲音才漸漸散去。可想而知那棺蓋究竟有多麼沉重。
二人抬眼望棺材裡面看去。見得一個出奇高大的人,像是一隻巨猿,穿著的裝束和先前畫像裡面的一模一樣,帶著黃金三頭鳥面具,身披火紅的異域盔甲。而胸膛有規律的起伏著,但十分的細長平緩,一個起伏甚而要持續十來分鐘,若不仔細看,根本就觀察不出來。
在他的身體正中,也就是胸骨劍突向內,隱隱有一團淡淡的紅光,好似一輪太陽,將光芒緩緩地發散到全身去。
「赤丹!」白靈君脫口而出。她這一個喊叫,那鮮活的生氣從口鼻里出來,而進到了棺材裡面。羅剫王受了那股生氣,將手足略略一個動彈,而後他如觸電一般,陡然將身子坐立了起來。
換作了別人,早已經被他突然這麼一坐嚇得心驚膽戰,但白靈君「嘿嘿」一個冷笑,她突然伸出右爪,望著羅剫王放出紅光的那個位置狠狠地剜了過去。
對於白靈君而言,這羅剫王是敵也好,是友也罷;是正也好,是邪也罷,這些通通都不重要。在亂世之中,她學會的道理就是:自己強橫,永遠都比依附於強橫的人,要有效管用得多。所以,赤丹在任何人的手裡,都不如在她自己手裡來得實在。
白靈君這一爪之勢十分猛烈,帶起了陣陣陰風,羅剫王剛剛醒轉,腦子原本是不大清楚的,他也就是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將手往自己身前一護,正好搭在了白靈君的手腕上。
白靈君頓覺有一股洪大的力量匯到了手上,她發出的力道竟如同牛入泥沼一樣,發揮不出來分毫,白靈君頓時略有些吃驚,不過很快便又重新淡然,道了一聲「好」,不斷地催逼內氣,湧入到手腕上,這樣一來,她的手邊又向前遞進了幾分,漸漸至了羅剫王的身前。
羅剫王略略有些回過神來,抬眼看了看白靈君:「爾乃何人?來此作甚?」那聲音響如洪鐘,轟轟隆隆。白靈君一心想拿到赤丹,又最不喜跟人搭話,哪裡管那麼多,又起另一隻手,朝羅剫王身前抓去,結果又被羅剫王半途截下,白靈君不管不顧,一味將手爪向前遞進,而羅剫王也是神力浩然,正好與之匹敵,二人互不相讓,角逐爭持。
羅剫王這時徹底清醒,陡然開口說:「本王見你姿容不凡,做本王的王妃如何?本王不但可以保你榮華富貴,更能讓你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白靈君大喝一聲:「放肆!」將衣襟一抖,頓時有千百隻大蝙蝠張開了獠牙,向著羅剫王撲了過來。
羅剫王霍霍一笑:「你這法術雖然厲害,但本王韜養千年,已成金剛不壞之身,又能奈我如何?」那些蝙蝠聚在他身邊又撕又咬,然則渾如銅皮鐵骨一樣,絲毫不能撼動分毫。羅剫王喝道:「夠了!」將內氣一展,見得一團紅光從身中散發出來,那些蝙蝠但一觸及,便紛紛墜落在地。
羅剫王說:「而今懂了么美人?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重新好好答覆。」
白靈君冷哼一聲:「一山不容二虎,我白靈君何許人也?哪可屈居你下?」
羅剫王聽聞大怒:「那就休怪本王無情!」他突將手腕一翻,將白靈君的兩隻手爪分至兩旁,而後出掌如風,朝白靈君當胸拍去。偌大的掌風呼嘯而來,白靈君一時竟然難以避讓,被拍了個正著,頓時那一股巨力傳入全身,人就如同一塊破布一樣飄飄搖搖地向後飛去,重重地撞到了牆壁上。
她「哇」的一下,噴出一口血來,羅剫王冷笑:「不識抬舉。」
李余連忙將其扶起:「白董,你怎麼樣?」
白靈君淡然搖頭:「無妨。你先退一邊去,待我去會會他。」而後強撐著站了起來。
羅剫王戲謔地道:「哦?勇氣可嘉!」放肆地一串大笑,激得這整個墓室陣陣迴響。
白靈君卻是被打出了真火,眼中凶光一閃,那一雙眼珠竟變成了血紅顏色,而後大嘴一張,露出滿口獠牙,雙手一揚,亮出手爪如刀,同時皮膚變得冷白如冰,不見絲毫血色,竟又變作了李余初見她時的那妖人模樣。
她一個尖嘯,音波似一個巨浪捲起,朝著前方奔涌開來,而後雙足一踩,人已然凌空飄飛,舞動雙爪便朝羅剫王狠狠撲來。
羅剫王見得如斯景象也是萬不敢大意,急從棺材裡面站起身來,推掌來迎。恰時白靈君的掌力已到,「砰」地一個相撞,如同炸彈爆開一樣,周圍的空氣一下激蕩開來。
白靈君怒吼一聲,她凶性上來,不顧一切地催出了全身內氣聚到掌中,硬生生地逼得羅剫王的雙掌一寸寸向後退去。羅剫王竟然不能相接,一個鬆懈,那源源不斷的掌力似洪水決堤,頓時席捲過來,將他一個趔趄,整個身體向後倒了過去,乃是重重地摔到在了地上。
這一下叫羅剫王麵皮全無,然則白靈君是依舊不依不饒,嘶吼著便撲了上來。
羅剫王也是久經戰陣,一個翻身便已經站起,他也是大動肝火,餓虎一般地朝白靈君撲去,二人便在這墓室之中廝殺起來,好一個昏天黑地,驚心動魄。這二人拳腳相加,你來我往,一時之間堪堪平手,難分輸贏。好似兩隻凶獸,在亡命拼殺。
鬥了四五十個回合,羅剫王突然空門大開,絲毫不做防備,白靈君心知對方可能有詐,但此時她殺得眼紅不能自制,便提起利爪,朝著羅剫王的咽喉死力抓去。哪料得羅剫王突將黃金面具一揭,將口一張,一粒紅珠似一顆流星,向著白靈君的眉心撞去。白靈君始料未及,又殺敵心切,所以招式使得太老而不及變化,被撞了個正著,頭一仰,整個身體也向後撲了過去。
這一下打得她神志一恍,差點暈死了過去,這時身後清風一卷,她蘇醒過來之時,已然躺在李余的懷裡。
「死不了吧?」李余問她。
白靈君尷尬地點點頭:「大意了。」
李余牽嘴一笑:「你呀,總是這麼莽莽撞撞。」
白靈君苦笑:「天生的,改不了。」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全然把羅剫王放在了腦後。
這候羅剫王已將赤丹重收回體內,他酸酸地道:「哦?原來這裡還有一隻螻蟻。怪你太不顯眼,本王剛剛全然沒有注意。」
原來他見李余普普通通平平常常,以為他只是凡夫俗子一個,同時見他二人感情不淺,酸勁上來,所以故意出言相譏。
李余的心性極佳,絲毫不以為杵。他將白靈君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你且休息一下。」而後站起來道,「見過閣下。」
哪知那羅剫王十分忿恨,竟然突然發難,不由分說便雙掌朝李余拍去,李余猝不及防,被那一掌拍得向後飛起,也是「噗」的一下,噴出一大口血來。
李余至下山以來,從沒有吃過如此大虧,他此時心中一陣燥熱,似有什麼東西要翻滾著出來,而左胸膛那五龍印,發出五色光芒,李余暗道不好,為道者最忌心緒波瀾起伏,連忙默誦真訣,將那心中的燥熱強壓了下去,但不免有些堵塞。
他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朋友,你對敝人似乎相當不客氣啊,也好,便讓敝人來會會你。」
言罷,將背後的龍紋金劍緩緩抽出,提在了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