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蔡小姐，我孫子糊塗，希望你不要跟著他一起糊塗。為人在世就是要信守承諾，所謂一諾千金，我只是想徹底實現。」

連信嘉對她的愛，是她最後、也是唯一的擋箭牌。「但……信嘉並不愛她……這樣只會造成他們的痛苦……」

「那是他的片面之詞。」連老太太的眼神飄遠了，「小時候，他還一直嚷著要娶紫樵當新娘，長大了就忘得一乾二凈。在我們那個時代，婚前根本就沒見過對方，婚後開始培養感情，還不是照常甜甜蜜蜜？」

蔡書鈺自知理虧，站不住腳，眼眶裡盈著的淚一下子就因承受不起而向外宣洩。

蔡書鈺當著她的面哭了，連老太太自知她的勝算更大了。「蔡小姐，我跟他爺爺是不會允許他取消婚約的，就算他再鬧再吵，鬧久了也會累、也會妥協，我們還是會讓他們結婚的。蔡小姐，長痛不如短痛，你並不適合我孫子，你的有情人一定還在未來等你，你要想清楚，快點跟我孫子分開，不要一錯再錯。」

說再多，她根本就說不過眼前這目光炯炯的老人家，連老太太句句有理、振振有訶，不論是說之以理或是動之以情，她都不是連老太太的對手。

如果她跟他的相愛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她還應該堅持嗎？

在她這邊，她唯一的哥哥不會祝福他們的，在他那邊，一手拉拔他長大的爺爺奶奶不會承認他們、接受他們，如果他愛是不被接受的，她還要嗎？

如果相愛只是讓兩邊的親人對他們更不諒解，她的心熬得過去嗎？

她心傷，又心痛……

淚眼婆娑的蔡書鈺看著連老太太，悲從中來：「我真的……好愛他啊……」

她哀哀切切地痛哭一場，哭得歇斯底里，像要把心中的傷痛一次哭個夠。

連老太太的心不禁一慟。這個可憐又單純的女孩子……

可是，為了她的任務，她不會動搖的。

連信嘉與沈紫樵郎才女貌，宛如金童玉女，從小就是她看著長大的，也一直期盼能夠看到他們步上紅毯的那一端，她不容許在這節骨眼上出差錯。

連老太太只能用微帶歉意的眼神，凝視了她一眼，放任她痛哭失聲。

深沉的夜，蔡書鈺還在外頭踽踽獨行。

她哭得眼睛腫得像核桃，她不敢回家。

手機里有十幾通未接來電，都是連信嘉打來的，她不敢接，她咱悲從中來，會哭得一塌糊塗。

她哥也有打電話給她，她跟他說她在健康俱樂部里練習瑜伽，練出心得也練出興趣，會練到比較晚一點，要他先睡，不用等她。

路，也不是漫長沒有盡頭的。

她已經快走到她家那條路了，只要再拐個彎，往前直走十來步就到家了。

她的臉冰冰涼涼的，雙手也是冰冷的，連她的心也是冷的。

她的初戀，傷透了心！

不想了……不想了……

連老太太信誓旦旦地表示，只要她堅決退出當第三者，並且不再跟連信嘉聯絡，他們很快就會舉行婚禮。

只要她退出……

她無法不答應，她匹配不上他，也沒有資格再繼續愛他。

他們的愛，不被任何親人祝福，不如不要愛！

如果她繼續愛他的話，她的愛會傷害他的爺爺奶奶，會傷害他的未婚妻，會傷害他以後的前途發展，也會傷害她哥哥……

不愛他的話，一切頂多回到原點而已。

只是，付出的情，付出的愛，付出的一切一切，都成了泡沫……

她心如槁木，失去他，失去他的愛，對她而言，她就變成行屍走肉了。

可是，至少，她傷害的只是自己，而沒有其他人……

放棄這段愛吧……就這樣吧！

她心裡翻湧著巨大的酸楚，眼裡凄楚，唇角自嘲。

家門口近在眼前，她卻感到近鄉情怯。

眼裡淚霧狂涌，她停下腳步，努力揩去情不自禁流淌而下的淚滴。

「書鈺!」焦灼的男性嗓音從她身後傳來，她不敢回頭。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要我在這裡守株待兔等你回來？」連信嘉從暗處現身，走近她。

她抿緊唇，吸吸鼻子，武裝自己，「沒人規定有電話一定要接，沒人要你在這裡等我回來。」

「你怎麼變了？」他嗓音沙啞，臉色蒼白緊繃，「我奶奶今天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書鈺，不要聽我奶奶說的片面之詞，我們的幸福，我們要一起爭取。」

聽到奶奶來找她的消息，他慌忙地一直打手機找她，就怕她被寶刀未老、言之鑿鑿的奶奶給說服了，對他們之間的愛情沒有信心，選擇再度退縮。

「怎麼爭取？」她覺得自己累了，聲音可憐而虛弱。

「我們不要管他們怎麼說，只要你愛我，我愛你，我們要堅持下去。」

蔡書鈺覺得淚水不受控制，她緊閉著眼，淚水迅速滑落。「我們之間……該結束了……」由她來結尾，她說得艱澀，說得心酸，說得凄涼。

「不!」他一口拒絕，抓住她的纖細肩膀，「我只愛你，我只要你，我只想跟你過一輩子！」

「你奶奶不會答應，你爺爺不會接受，還有……你未婚妻怎麼辦？」

「她並不愛我，我也不愛她。」他一個字、一個字清晰說道。

「可是……你爺爺奶奶希望你們結婚……而我們兩個……並不被任何人祝福啊！」淚盈於睫，她的心裡充滿掙扎與矛盾，理陛讓她脫口而出，「我們……我們……分手吧！」

他像挨了一記悶棍，眼裡布滿血絲地瞪著她，「我不會跟你分手。」

「我們……我發現了、我清醒了……我們並不適合！」

猛地，他攫住她的小嘴，用力吮住她花瓣似的唇，吻得饑渴，吻得狂烈，就像一顆熱情洋溢的太陽。

她暈眩了，她迷亂了，她的理智無力了，她的情感凌駕於理性之上，感受他的熱唇，感受他溫暖的臂彎，感受他急促的心跳，感受他灼熱的氣息……

她是那麼愛他啊……

蔡書鈺情難自禁地伸出雙臂牢牢擁住他的頸項，讓他的唇吻得更深入，在她的檀口裡盡情探擷甜蜜。

她甚至還伸出舌尖，跟隨著他一起陷入纏綿悱側的氛圍里……

他突然放開她，看著她嫣紅美麗的小臉，一語道破，「你明明就是愛我的！」

她臉色瞬間變白。他……刻意用吻來試探她的心意嗎？

「我……我只是習慣了，我會努力改掉這個壞習慣。」

他由後面擁住她，「不用改。」他的唇舌輕吮著她的頸側，「這是好習慣。書鈺，你愛我，你沒有辦法騙你自己，你也騙不過我，我不希望你因為我奶奶的一席話就賠上我們兩個人一生的幸福。」

「我……我……」一個「我」字她說了好多次，腦袋一片空白，沒有下文。

「我說過，給我時間，我一定會好好處理我跟沈紫樵之間的問題，之前，我就是拗不過奶奶才跟她訂婚的，但是訂婚當天我馬上就後悔了，才會在訂婚宴后離家出走，也才會在冥冥之中遇到你，遇到今生的摯愛。」

他愛她……

她的心裡既甜蜜又歡喜。但她可以接受嗎？

如果他們的幸福要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那她是不會接受的。

「信嘉，我們這幾天先不要碰面，請你答應我。」

「書鈺？」他感到不舍。

「等你把事情都解決了，變成單身了，你再來追求我，好不好？我不想把我們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面我也希望你如果真的愛我，就設身處地為我著想，不要讓我變成千人所指的第三者。」她眼眶泛紅，顫著聲音，說到最後聲音已哽咽。

連信嘉白著臉，眼神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這是你要的？」

她不得不鐵了心，為了他們的未來，她只能快刀斬亂麻。

'咬牙，她很乾眈地答道「對！」

她的心，已經鮮血如注了……

「我會儘快把這件事情處理好，」他允諾，「我也不想讓你再繼續受傷害。」

「謝謝你，」淚霧盈眸，她楚楚可憐又無比美麗動人，

連信嘉給她個緊緊的擁抱，時間長達五分鐘。

「你身子都變冷了，趕快進家裡去吧!」放開她時，他柔聲說道。

她點點頭，邊走邊回頭。

等她進了屋裡，還看到他在門外依依不捨的凝視。

她朝他揮揮手，他才帶著滄涼又不舍的淺笑緩緩轉身，任高大的身子隱沒在漆黑之中。

一家布置高雅、氣氛寧靜，空氣中瀰漫著咖啡香氣的咖啡廳里，一身紫紅色洋裝打扮的沈紫樵優雅地淺啜著不加糖的黑咖啡，渾身貴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