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你的裙子脫了
魚純覺得簡直嘩了狗了!
今天黃曆一定寫著不宜出門,再不然就是忌下水!
她不就想吃條正兒八經的海魚,遂親自跑下海摸了尾,完事躲礁石後面換衣裳,結果才提上裙子,一把鋼刀擦著她腦門從天而降,唆地扎在腳尖前!
看著明晃晃的大刀,魚純吞了吞口水,雙腿一軟,和煮熟的麵條一樣差點站立不住。
下一刻,頭頂勁風下壓,她鼻端嗅到一股子陌生的松木冷香,一股大力掃來,迫使她整個人往前一撲,飛出去兩三丈遠。
「轟」的一聲,蔚藍海水浸漫上來,她眨了眨眼,渾身冰涼刺骨,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莫名其妙的又跌回海里了。
魚純抬頭,借著墨藍海水折射的迷濛光暈,她就看到張揚如夜幕的玄色,那其中一抹烈艷如硃砂的唇,彷彿鮮血浸染,紅的驚心動魄,爾後是一雙琥珀眼瞳,琉璃灧瀲,疏冷淡漠,就似不懂俗世凡情的海妖。
「海妖」微微低頭,打量她。
飄忽如海藻的長長烏髮,糾纏繚繞,拂過她的脖子,那姿態,像錮著自個的獵物,不容逃跑。
魚純心跳紊亂幾分,整個人都被蠱惑了!
艷紅若硃砂的唇角輕勾,「海妖」伸手,白皙修長的冰冷指尖像蛇一樣攀爬上她的纖細脖子。
魚純一個激靈打了個哆嗦,回過神來。
這個從天而降,轟她落海的「海妖」美則美,但也不能掩蓋「海妖」要吃人的本性!
感受到脖子上逐漸收緊的力道,魚純睜大了眸子,開始掙扎,她雙腿不斷曳動,像最靈活的游魚,順著水勢一頭栽進「海妖」懷裡,張嘴隔著衣料就不顧一切地撕咬上了。
她不知道自己咬到了哪,反正用力到牙酸,發狠到舌尖嘗到鐵鏽腥味和海水的苦咸。
「海妖」眉頭都沒皺一下,動作飛快地鉗住魚純小巧的下頜,指腹一使巧勁,就迫使她鬆了口。
魚純趁此機會,雙腿一屈一彈,借著浮力,蹬在對方腰腹,將其踢開,爾後,借力雙手倒划,青絲如雲似繭,衣擺裙裾飄忽搖擺,水性好的像條活生生的美人魚。
眼見就要逃出生天,魚純甚至都能隱隱感受到水面暖陽的溫度。
豈料,她動作一滯,再無法遊動半分!
魚純低頭,就見「海妖」居然追上來拽住了她的裙擺,她心頭大急,再顧不得那麼多,果斷解了腰間帶子,將裙裾利索地脫了!
這番脫困,魚純游的更快,眨眼就消失在蔚藍海水深處。
魚純一直往前游,直到再也看不見那點玄色,才從另一頭上岸。
她大口喘著氣,一身濕漉漉,狼狽的不得了。
「倒霉!」她啐了口,晦氣又不忿。
這會沒了乾爽的衣裳可以換,她只一身水嗒嗒的中衣,哪裡敢這樣回鎮子?
她看了看胸前隱約可見的肚兜小衣顏色,皺著眉頭,只得反覆擰衣擺。
「我,記得你。」
驀地,清冷平淡的嗓音從魚純背後響起,那音色淌淌,就似三月間的融雪溪流一般,涓涓娓娓。
魚純轉身,當即驚地倒退幾步!
上了岸的「海妖」實則只是個十六七年紀的少年,相貌昳麗惑人,許是被海水冷的,面色蒼白如雪,越發襯的他那張形狀飽滿如橘子瓣的紅唇嫣然殷紅,如此烈焰的色澤,當比姑娘家還嫵媚妖嬈,偏生那雙琥珀眼瞳冷凜如無機質的琉璃,半點人氣都沒有,讓人無法直視。
此間少年,玄袍滴水,站在兩丈遠的沙灘上,眼不錯地看著她。
魚純頭皮發麻!
媽的,還真是陰魂不散!
她暗罵一聲,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你……」
才說一個字,她撩眼皮正面看過去,初初觸及少年的臉,頓倒吸了口冷氣,趕忙錯開點目光,才勉強穩住心神。
她掐了把手心,又往後退了幾步,事實證明,臉長的太好,就是罪過,不能看!
「我記得你。」少年重複說,琥珀色的眼瞳深邃一如星空。
魚純摸不清這人想幹什麼,她戒備的道,「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我兄長馬上就來接我……」
少年皺起眉頭,眉目有瞬間的純良無辜,「剛才是誤會,我以為你是刺客一夥。」
末了,少年抬手,「你的襦裙。」
淺藍色的素布長裙,還在吧嗒滴水,在少年手裡皺成一團,頗有點羞窘曖昧。
魚純狐疑地看著他,目光從長裙上滑過又落到少年精緻下頜,沒吭聲。
少年偏頭,不解地望著魚純,「是,送我?」
魚純怒了,想也不想彎腰抓了把沙子就丟過去,並罵道,「不要臉!」
「公子……」
隨著那一把沙子落在少年胸口的,還有一聲刺耳的尖叫聲。
緊跟著,是名身穿墨藍綢衣,白面無須的中年胖子領著五六名腰別長劍的侍衛趕了過來。
白面胖子心疼地拿袖子給少年擦胸口的沙粒,轉頭就惡狠狠地盯著魚純,「好大的膽子!來人……」
「我記得她。」少年再度開口,打斷白面胖子的話。
白面胖子點頭,倏地反應過來少年說了什麼,當即驚訝地長大嘴巴,臉上的表情就跟見了鬼一樣。
他甚至開始結巴,「公……公子……您您您……說……」
少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記得她。」
白面胖子愣愣地看著魚純,小眼神忽的就熱切起來,「公子,當真記得?」
少年眉頭一蹙,似乎在思考。
魚純緊張的手心都出汗了,眼不瞎的都能看出來,面前這夥人身份不一般,不是她惹得起的,明智的都該有多遠躲多遠。
是以,她見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少年身上,沒人注意到她,機不可失,轉身拔腿就跑!
「噯……」白面胖子一急,正要讓人去追。
「不用。」少年輕聲阻止,他看著魚純衣擺翻飛如蝶,跑的像只兔子,不大一會,就看不到人影,只能見著沙灘上殘留的串串小巧腳印子。
「公子記得?」白面胖子小心翼翼的問。
少年垂眼,看著手上的淺色素布長裙,昳麗的臉上面無表情。
白面胖子面色一沉,同樣盯著魚純離開的方向,「公子記起了甚?」
少年頓了好一會,才踟躕的道,「……魚丸……」
接著,他撩開胸襟,露出如玉質感的左胸口,濕潤的蜿蜒烏髮下,那一點春光瑩瑩的紅茱萸周圍,恰有一圈破皮的整齊牙印子,並還有血在往外滲,竟有一種凌虐美感。
白面胖子大驚失色,「公子?哪個狗崽子咬的?奴非的扒了他的皮!」
感受到胸口那點絲絲灼痛,少年肯定地道,「不是狗,是蠢魚!」
蠢魚?魚?
白面胖子整個人都不好了,所以,他家公子數月前出了意外,失了記憶,誰都不記得,在連自個都給忘了之後,現在連腦子也壞掉了?
不然,哪條魚能咬出這樣的傷口?還在那樣的位置!
「福安,多食豬腦。」冷不丁清清亮亮的聲音響起。
福安一愣,他看著自家公子,展開手上的女子素布長裙,認認真真地理順皺褶后疊好,倏地反應過來,公子這是在嫌棄他腦子蠢吧?
這廂,魚純並不敢正大光明的從大路回安鎮。
她如今這身,髮髻散亂,下頜被掐出了淤紅,半濕半乾的中衣,繡鞋丟了,只著羅襪,哪裡是敢見人的。
雖然,她知曉自己沒甚吃虧,但是架不住流言蜚語。
好在,她還識得一條小徑可以進鎮子,只是那小徑向來人少,不太安全罷了,不過現在青天白日的,魚純也不怕。
安鎮並不大,整個鎮被一條南河一分為二,自此東西鎮隔河相望,僅一條可供兩輛馬車並駕齊驅的青石板拱形橋相連。
魚純家住西鎮,她這會沿著南河岸走,岸上草木葳蕤,還能遮掩身形一二,就是要小心腳下。
她才沒走幾步,就隱約聽到前頭傳來窸窸窣窣說話的聲音,平眉一挑,頓覺今個真真倒霉!
她正想錯開走另外一邊,省的擾了草木里的野鴛鴦,不想,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放心,我明日就去魚家退親,我對那魚純並無心慕,從頭至尾心悅的都是你……」
那人還說,「整個鎮子里的人誰不曉得,就魚純那相貌,一看就是個不安於室的,充其量只能算個玩物,如何能做我汪家大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