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仿若幽靈

零二八如果真的就這麼死了，或許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更簡單一些，我安慰著自己，默默地開著車，很快，我們的車已經接近了市區，我的心慢慢放了下來，越是接近市區人多的地方，我知道，我們也就越安全，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感覺，周圍的灌木叢里又有異動。

我心裡一驚。

零二八已經死了，按理來說，這個地方應該不會再有人來了，更不會有人在周邊伏擊我們。

曹大林也已經死了，殺人的就是零二八，現在，整個濠江市我們的敵人就只剩下雲家的那兩個人了。可是雲家那兩個人，劉奔和喬四爺，這個時候不是受傷就是死了兄弟，自身難保，他們甚至也不知道零二八的死訊，他們怎麼敢出來有什麼動作？我越想越不明白，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開車，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聲槍響，這一槍，打在距離我的車不足五米的位置，我甚至看到了地面上飛濺起來的火星，我當時就是一驚，想要加速往市區開。

接著，卻又是第二槍，依然是剛才那個位置，依然是那塊地方。

第三槍。

我忽然覺得，對方似乎根本沒有打我的意思，而且，對方的槍法極准，如果用剛才開槍的那個功夫來直接打我的車的話，這個時候，我估計已經被射殺了。三槍之後，我感覺，不遠處的樹林里，有人影閃過，緊接著，一切歸於了沉寂。我瞪眼盯著那一片黑暗，過了很久。才聽見迴風顫聲說：「誰，怎麼，怎麼回事，有人襲擊，沒……沒打中？」

我搖了搖頭，說：「不，不像是沒打中……」我咬著牙，緊緊握著方向盤，說，「他是在示威。想告訴我們，他如果想打我們，分分鐘就能把我們撂倒。」

「是誰？！」迴風大聲說，「零二八不是已經死了嗎？！」

這就是我現在感覺最可怕的地方，如果零二八沒死，突然出現這麼一個人，我反而並不感覺害怕，因為一切都可能是零二八做的，可是現在零二八死了，而且就死在我們的面前。甚至我身上還帶著他鮮血的味道，卻突然，又出現了這麼一個神槍手，而且是和我們有關的神槍手，這個人，到底是誰，他到底要幹什麼，難道是零二八的幽靈嗎？

這個時候，零二八，應該已經被周鳴海給處理了才對。

我不敢再原地逗留，立刻開車往回趕，很快就回到了住處，回到了溫泉山莊，回去之後，我只覺得自己驚魂未定，不停的大口喘著粗氣，也不想和任何人說話，葉靈靈和溫雪菲想找我，都被我給拒絕了。我直接打電話給了秦思瑤，並且對她只有一個要求，就是把小鯉魚帶回來，她說過晚上會把人帶回來的，跟她說過話之後，我立刻又聯繫了周鳴海，確認他已經把事情處理乾淨了。

他的動作相當的麻利，似乎已經不留後患。

但問題就在這不留後患上，正因為不留後患，一切才更可怕。

我讓他趕緊來一趟溫泉山莊，說有話對他說，而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很快就同意了。

二十幾分鐘之後，他就來到了山莊，我把今天遇到的事情告訴了他，誰知道，剛聽見，我就注意到，他表情完全變了，而且，居然握起拳來，上一回他這樣。是被零二八跟蹤的時候，也就是今天白天，我試探著問：「怎麼？你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我當然不會知道。」他的樣子，有些刻意，看的出來，應該是在故作輕鬆，他淡淡的說，「也許是零二八手下還有人，不過如果真還有人的話，這個人。能在這麼遠的距離下，狙擊這麼一個點三次，那說明，他是深得零二八的真傳了，甚至可能比零二八還厲害，可是，他為什麼不殺你，不直接給零二八報仇？」

我點了點頭，說：「這也正是我不解的地方，他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是完全可以一槍擊斃我的，但是，他卻沒有選擇那麼做。」

「那只有一種可能了。」周鳴海分析，說，「挑撥離間。」

「挑撥離間？」我一愣。

周鳴海說：「你忘了零二八在臨死前說的那些話了嗎？如果不是他故意用那些話來激怒我們，我也不會開槍。」

我笑了笑，說：「這也是我不解的點之一，零二八，為什麼要來送死，有什麼意義？」我頓了頓。又說，「他可以跑，甚至可以和我們拼個魚死網破，鹿死誰手還不知道，為什麼卻選擇自投羅網。」

「呵呵，他已經輸了，在和我同時掏槍的時候，他慢了一步，本來，他很有自信，覺得自己會比我快。」周鳴海說，「零二八是什麼人，我最了解，他是個永遠都不會服輸的人，而一旦他自認為自己已經輸了，也就不會反抗，他認為這樣就是一種尊嚴，所以，他會選擇死，但是即便是死。他也不會讓自己對手好過，而會選擇捨身一搏，這就是零二八。現在，他所做的一切，完全符合他的性格，也符合他的一貫作風，你不用覺得奇怪，這個世界上很多人，本來就很奇怪，零二八顯然就是這怪人中的一員。」

他說的非常自信，非常流利，似乎剛才那種略微的緊張都已經不在了，這個時候的他，又恢復那種自信和不可一世的太多，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的我，卻覺得他這種態度有些假。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最後微微點了點頭。

歐了一會兒，我說：「好，也許你是對的，你是最了解零二八的人。」

「所以現在我們要做的。」對方又說，「是趕緊審問張曉晗，看看他們是否還有別的同夥在。」

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但同時，我又說：「在你審問之前，有些話，我要單獨和她談談。」

似乎。周鳴海遲疑了一下，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說：「好的，我也理解，她是你的妹妹，有些事，你們的確是單獨談談的好。」

說完之後，我直接起身，去了看管張曉晗的房間。

張曉晗沒有離開，也沒有吃東西。我安排人看著她，但是也給她送吃的，不會讓她在房間里受委屈，但顯然，她什麼都沒吃，也幾乎沒有離開過床，她一直斜躺著，沒有動，沒有說話，也沒有睡著，只是一直眼神黯淡，看著天花板，我進去的時候，她的目光轉移到了我身上，但很快又移開了。

她好像的確是想說什麼，但是，有沒有說。

我先開了口，說：「零二八已經死了。」

她沒看我，嘴角卻勾了勾，說：「不可能。怎麼可能，他不會死。」

「我親眼看到他死了。」我說，「而且，他是自己來尋死的，就在那個飯店裡，他在那裡等我們……」說著，我把發生的一切說了一遍，我本以為，這些話，我說完之後。對方會更加不相信的，因為這一切確實離奇而且不合邏輯，張曉晗相信零二八就像是神一樣的存在，所以，她應該是絕對不會相信我們能殺死他的，可是，誰知道，當我說出這一切的過程和細節之後，張曉晗臉上的笑容沒有了，她沉默看著前方。一動不動，默默的盯著前面的一面鏡子，過了一會兒，又扭過頭，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我就站在旁邊觀察著她，也默默的等著，過了一會兒，我猛然發現，她的臉上，居然有一道淚痕滑落下來。

我嘆了口氣，說：「你信了？」

張曉晗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接著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一定會用這種方法離開，他到底為了什麼？」

對方依然不說話。

我覺得，張曉晗肯定知道，至少零二八對她說過什麼，又或者，她至少能聯想到什麼，我接著又說：「他是不是對你說過什麼。又或者，你已經想到了什麼。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沒有人可以幫我們。」張曉晗說，她忽然開口，但語氣無比的絕望，又過了很長時間，她再次說，「當初加入他的時候，他就告訴我們，說我們的名字。是被遺棄者，我們是一群被人忘記，被人遺棄的人，沒有任何人能幫我們，除了我們自己，有的時候，甚至我們自己也幫不了自己，那樣的情況下，我們就必須有所選擇，可以是選擇犧牲。也可以是選擇苟延殘喘，沒有尊嚴的繼續活下去。我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知道，在那種情況下，他一定會選擇死，僅此而已。」

「你真的相信一個人會選擇這種死法嗎？這種死法，難道不是很不值得嗎？」我說。

「有很多事，你還不知道。」張曉晗說，「就如我之前對你說的那樣，很多事。你也被蒙在鼓裡。」

「為什麼不選擇直接告訴我！」我有些激動，厲聲說，「簡單的事情，為什麼要被你們複雜化？」

「告訴你，為什麼告訴你？」張曉晗笑著說，那笑容有些苦澀，卻又有些嘲諷，甚至帶著幾分猙獰，說，「你不但不是朋友，還是我們的敵人，看著你痛苦，難道不是更有意思的事情嗎？為什麼要告訴你，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呢？」

「你……」

「很快，那個叫周鳴海的就會來審問我吧，我知道他，而且，這短時間，我對這個人，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我也知道他可能會使的一些手段、」張曉晗說，「我有些害怕，但是你放心，我依然絕對不會說一個字，只要是你們想知道的，我都不會說，一個字也不會，只要是和你有關，和當年的事情有關的，什麼。都不可能說的。」

我咬了咬牙，說：「呵呵，你知道么，我今天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一件事。」

接著，我把今天遇到的那個槍手的事情也說了出來，雖然只是隻言片語的幾句話，但是，我注意到，張曉晗的表情居然也變了，變得有些奇怪。

她似乎是在害怕，但又似乎是有些興奮。

我說：「你們，是不是還有同夥。」

她愣了愣，笑著說：「你覺得是就是吧。」

我知道，這樣問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現在的張曉晗，是決不會給我們提供任何有用信息的，我沉默了一會兒，說：「好，既然你不願意說。我對你，還有最後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