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能相信的人

這一刻，張曉晗抬眼看向我，目不轉睛的盯著我。

我說：「他會來審問你，如果，他對你做了什麼你受不了的事情，無論是什麼，你可以告訴我。」

「你……」

「我已經無法相信你了。」我說，「我們也不得不站在對立面……」我沉默了一會兒，咬了咬牙，說，「可是，作為哥哥，我還是習慣保護你。雖然我總是保護不好。」

說完，我轉身就走。不想再看張曉晗一眼，我並不是厭惡她，而是我看著她，就會有一種莫名的心疼，這種心疼，會讓我感到自己十分脆弱。從某種程度上說，張曉晗已經是我的敵人了，所以，我本能的又認為，我絕對不能在敵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脆弱和無助來。

可是，我剛走到門口，忽然，身後傳來張曉晗的聲音，說：「你沒必要愧疚，我不是你的妹妹，從來都不是。」

我頓住了腳步。

「你不姓張，你也不是我媽生的。」張曉晗說。

「我會對你，對芸姨有個交代的。」我背著張曉晗，說。

「不需要你有什麼交代，每個人都是一個個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對自己有個交代就行了，當初我害你，算計你，害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那就是我的選擇，所以現在我變成這樣。就是老天，也是我自己對自己有了個交代。」張曉晗冷聲說，我從來沒有聽過她說話的語氣變成這樣，甚至讓我感到有一些特別的蒼涼感，她就像是一個老人，把世事都已經看透了的老人，她心死了。否則，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我更加覺得心疼，只能握緊了拳頭，推門，走了出去。

門口，周鳴海背著手，看著我，說：「怎麼樣，聊好了嗎？」

我點了點頭，說：「聊好了，你今晚就想審問她么？」

「這倒是不用著急。」周鳴海居然說不著急，他頓了頓，又說，「秦思瑤把小鯉魚帶回來了，我們先去確認她那邊的情況吧，至於張曉晗，我覺得，一時半會兒，她也不會把事情說清楚的，所以，乾脆緩一緩。」

「緩一緩？」

我對他突然改變態度，感到有一些疑惑，還有些不安，但是周鳴海卻拍著我的肩膀，說，「你放心，我會有辦法讓她開口的。」

說完，他指了指外頭。說讓我去前廳，小鯉魚已經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收斂住心裡不安的情緒，趕緊和周鳴海一起去了前會客廳，果然，秦思瑤和小鯉魚已經坐在那裡了，小鯉魚看起來精神很不錯。一見到我，就上來挽著我的胳膊，說：「嘻嘻，哥哥，我回來啦。」

我笑著說：「怎麼樣，吃苦了嗎？」

小鯉魚笑著說：「沒有，當然沒有。思瑤姐姐一直對我很好啊。」

我扭頭看著秦思瑤。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說：「我沒有食言，把人給你安全帶到了，怎麼樣，現在，你總可以暫時相信我了吧。」

我搖了搖頭，笑著說。之前，一直是我在求你們相信我，怎麼現在變了？我接著又說：「那天你走的時候，我也求過你……」

秦思瑤卻一揮手，說：「那些事，暫時不要提了，以後會有答案的，我只是想知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聽說零二八已經死了，但是，那個躲在暗處的勢力還沒有找到，而且，雲家的那兩個人也還沒有打發走。」

我點了點頭。說：「我先送小鯉魚回房間，一會兒，我們再聊我們的事兒。」

接著，我帶著小鯉魚離開，她也很乖巧，很聽我的話，我簡單問了問她這幾天的狀況，可以確定的是，秦思瑤的確是沒有虧待她，而且保證了她的絕對安全，為了引零二八的人上鉤，秦思瑤和周鳴海特意製造了小鯉魚回到城郊的假相，而且，這顯然成功騙到了張曉晗，但實際上，小鯉魚卻被帶到了離城郊有一公里的一座新開的賓館里，那個地方人不多，來來往往的都是濠江大學里的學生，而且那地方臨近大學城。就算是黑幫的人，也未必敢公然在大學城的附近動手做什麼，所以。小鯉魚在那裡，比在哪裡都更安全。

我聽了這些話之後，稍稍有些欣慰，至少秦思瑤，還沒有跟我徹底對立的意思，雖然她和周鳴海的身上，似乎都帶著種種謎團。但是，一切也只是懷疑，我依然還有希望，而不是像張曉晗一樣，對她，我只有同情和絕望。

回到房間之後，小鯉魚跟我似乎還有說不完的話，一直對我說著有關這幾天發生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似乎已經把被曹大林追逐的那種恐懼全部忘了，這個女孩子，心是真的很大，一時間，我不知道是該感到難過，還是該為她高興。

她還神秘兮兮的說：「哎，你知道嗎。好多大學生情侶在那個賓館里住呢，晚上，我去外邊販賣機買點零食吃，回來的時候，兩邊都是那個那個的聲音，好害羞……」

我被她說的都有些不好意思，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說：「你別這麼人小鬼大好不好？」

「我哪裡小啦？」小鯉魚說，「我十九歲了，可能已經快二十歲了，真的，我該長的都長了！」她噘著嘴，看著我說。

我說：「什麼該長的都長了，身子跟沒發育似的。你哪裡有十九歲，我看你是騙我們的，你這樣子的，頂多十四。」

「胡說胡說，哥哥你別胡說……」她貼著我，說，「很多事我都懂的，真的……」

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短短的時間裡，氣氛變得有些曖昧起來，但是我哪裡有心思和她發生什麼，我趕緊輕輕推了推她，接著說：「我要出去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在這裡好好休息吧，那個曹大林，他已經死了。」

我看見，小鯉魚忽然一怔，接著，表情似乎變了，沒有了剛才那種開朗的感覺。她忽然低下頭，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我有些疑惑，看著她，說：「你怎麼了？沒有人會再抓你了，你怎麼反而不開心。」

過了很久，她才慢慢抬起頭。說：「其實，曹大林，好歹也算是養育我一場的人啊……我怕他，也恨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死了，我不開心。還有點難過。」

我心裡也有些發酸，嘆了口氣，說：「不用想那麼多了，就算他真的對你有養育之恩，也是以前的事了，現在，他只想害你，即便是死前的一段時間裡頭，他想著的，也還是怎麼樣才能殺了你。」

「是……是嗎……」小鯉魚咬了咬嘴唇。

我點了點頭，說：「是的，現在，其實咱們能相信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那我……那我能相信你嗎？」她看著我。說，「我知道我這人挺笨的……很多事，我都不懂，而且也不願意多想，可是哥哥，我能相信你嗎？」

我點了點頭，說：「當然。就算我騙了別的所有人，也肯定不會騙你。」

「嗯，那我都聽你的。」小鯉魚說，「但是，以後你不要再讓我離開了好嗎，哪怕是讓小鯉魚死在你旁邊都可以，就是不要讓我走……」

「好了，別說了……」以前，死亡對我來說很遙遠，但現在，死亡對我來說，近在咫尺，我反而開始怕了，我怕有些話真的一語成讖。

我安撫小鯉魚睡下之後。就關上了房間門，立刻回到了前廳，秦思瑤和周鳴海依然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