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薛衍之死

194 薛衍之死

安全帶的卡子死死的卡在插孔里,薛衍和宋清歌兩個人合力向外拉,可是卻怎麼也拉不出來。

耳邊還有著定時炸彈「滴滴滴」的倒計時聲音,可是他們卻只能聽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慢慢流逝,束手無策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其實薛衍心裡清楚,時仲年的人早就已經在車上動了手腳,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意而為之,顯然是為了要他們的命。

「怎麼辦,怎麼辦……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為什麼會這樣……」

宋清歌急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對著安全帶的卡口又拉又扯,甚至直接直接用牙去咬,可是無論她怎麼弄都無濟於事,那個東西還是死死地固定在裡面,沒有一點鬆動的跡象。

比起她的慌亂和無措,薛衍反倒是慢慢鎮靜下來,伸手拉住她,讓她抬起頭看著他,目光灼灼的說道:「清歌,沒時間了,接下來有些話我要跟你說,你仔細挺好。」

時間還在繼續倒數著,薛衍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對她道:「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幫我好好照顧木木,生綃……就當做是我留給他的遺產,等他以後長大成人,一定要讓他繼承公司。現在就麻煩你暫時先打理一下。我名下有三套房產,一套別墅,一套大平層,還有一套複式,都留給你。有些事……我可能沒有辦法繼續為你做了,這些就當做我的一點彌補,以後你要好好地活著,我會在天上保佑你的。」

「薛大哥!」宋清歌的眼淚噼里啪啦的掉下來,她抬起手用手背狠狠地擦掉,握著他的手哽咽道:「你不要說這種喪氣話,你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你要好好活著,你放心讓別人去照顧木木嗎?」

薛衍只是笑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溫柔地說道:「如果那個人是你的話,我就能放一萬顆心了。」

「薛大哥……」

宋清歌還想說什麼,薛衍瞥了一下定時炸彈上的計時器,已經剩下不到三十秒的時間了,他臉色一變,立刻大聲喝道:「清歌,走!快點走!」

「不行,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宋清歌連哭的時間都沒有了,只是不停地去撕咬安全帶,「你是為了救我才來這裡的,要走我們也一定要一起走。」

「你趕緊走,聽見沒有,走啊!」薛衍不停地把她向外推,見她那麼執著,他甚至冷下來臉怒罵道:「趕緊走,滾!你還想在這裡呆到什麼時候?難道還要一起死在這裡嗎?」

「薛大哥……」

「走啊!」薛衍紅著眼歇斯底里的對著她大喊。

宋清歌還是不死心,用手去拉那個書包,想把那個定時炸彈扔出去,可是卻發現線是連在車上的,除非剪斷,否則根本就無法將炸彈拆下來。

炸彈上的數字不斷地在變小,20……15……10……

眼見時間已經走到了盡頭,薛衍說話的聲音都帶了顫抖的哭腔,「算我求你了,走吧,好不好?趕緊走啊!」

「薛大哥,薛大哥!」宋清歌含淚拉著他的手,她是真的放不下,這個從相識起就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她,幫助她的男人,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見死不救。

就在兩個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外面卻傳來了其他人的喊聲,「清清!」

「戰祁,是戰祁來了!」

宋清歌立刻驚喜的劃開笑容,一轉頭,心急如焚的戰祁已經大步朝他們跑了過來,看她死死拉著那條安全帶不放手,立刻問道:「出什麼事了?」

「安全帶卡住了。」宋清歌又慌又亂,拉著他的手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戰祁,你快點想辦法,救救薛大哥,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的!」

然而薛衍卻直接拒絕了,對著戰祁道:「這兒有定時炸彈,別管我,帶著她趕緊走。」

戰祁轉頭看了一眼後座的定時炸彈,上面紅色的數字已經變成了5,他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悲絕,啞著嗓子道:「薛衍……」

「趕緊走啊,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拖拖拉拉,難道你們想一起死在這兒嗎?」薛衍雙眼赤紅的對著他大吼,「戰祁,你能不能像個男人,難不成你想看著你的女人也一起死嗎?」

戰祁的眼睛也變得有些發紅,一咬牙,還是去用力拽宋清歌的手,低喝道:「走!」

「我們不能就這麼走了,我們走了,薛大哥怎麼辦?」宋清歌含淚拉住戰祁,懇求道:「算我求你了,戰祁,想想辦法,再想想辦法,你能救得了他,你一定能救得了他的。那次時豫的事,你不是也神通廣大的救了我嗎?」

她也知道現在情況危急,其實和那一次是不一樣的。

時豫事件,說白了只是一個任性妄為的弟弟想得到兄長的關愛,故意製造出來的。他並沒有真的想要他們的命,他想要的只是戰祁的一句道歉,和他的悔恨。

但這一次不一樣,定時炸彈上每變幻一個數字,都代表著他們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如果再不走,誰都走不了了。

這麼想著,戰祁的心一橫,直接伸手將她從車裡用力拖出來,決絕道:「走!不然的話大家都要死在這裡!」

「求求你,再想想辦法,不要放棄他……」

宋清歌的右手被戰祁拉著,左手卻拽著薛衍的衣袖不肯鬆手,哭著懇求道。

薛衍的眼中有淚翻滾下來,他抬手狠狠的一抹,終於是用力掰開了宋清歌的手。沒有了依靠,她被戰祁一拖,便直接從副駕駛里拽了出來,拉著她的手便往空曠的空地上跑去。

薛衍的眼前漸漸變得模糊起來,他看著戰祁拉著她跑開,她還一步三回頭的流淚望著他的方向。他笑了笑,眼淚終於滾滾而落。

罷了,這一世倒是也沒有白活,至少還見到了她,還和她有過這樣一段的時間相處。

對他來說,已經算足夠了。

戰祁拉著宋清歌一直跑了大概幾米遠之後,他們還沒來得及回一下頭,便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接著便有巨大的衝擊力朝他們襲來。

戰祁幾乎是下意識的將她撲倒在地,用身體將她掩護住,大喊了一聲,「快卧倒!」

衝擊力的感覺非常大,層層的熱浪朝他們撲過來,巨大的爆炸聲結束之後,便是噼里啪啦的迸裂聲,宋清歌被戰祁壓覆在身下,不知過了多久,爆炸才終於結束了。

宋清歌翻身從地上爬起來,推開戰祁,轉頭向後看去,整個人都已經徹底的愣住了。

就在不久的之前,那還是一輛黑色的牧馬人越野車,而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那輛車已經被熊熊大火包圍起來,衝天的火光染紅了整個天空,就像是能把人的眉毛都燒掉一樣。宋清歌坐在地上,甚至都感覺到獃獃的望著那輛被大火吞噬的車,張了張嘴,想喊卻怎麼也喊不出來。

眼前不斷地閃過薛衍曾經的音容笑貌,她只覺得心裡陣陣揪疼,太疼了,讓她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戰祁看著她目光獃滯的模樣,心裡又急又慌,立刻去搖她的肩,心急的喊:「清清?清清!你清醒一點!」

然而宋清歌卻仍然目不轉睛的盯著薛衍所在的方向,臉上木然的沒有一絲表情,只是推開他從地上起來,身體僵硬的朝那輛車走去。

那上面還有一個男人,是豁出性命去救她的人……

她的步子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一路小跑著朝那輛車跑了過去,然而還沒跑到跟前,便被從後面衝上來的戰祁攔腰抱住了。

戰祁心急的低吼,「你幹什麼!」

「他還在車上,他還在車上!」她終於能說出話來,眼淚不斷地湧出來,對著那輛車撕心裂肺的喊他的名字,「薛衍薛衍!」

只是這一次,卻再也沒有人能回應她了。

宋清歌不停地喊著,直到一口氣提不上來,她張了張嘴急促的呼吸了兩下,下一秒,雙眼一翻,便不省人事了。

戰祁立刻伸手抱住她,焦急的低喊,「清清!清清!」

*

宋清歌哽咽的叫了一聲,閉了閉眼,乾涸的眼中終於有淚滾滾而落。

「哥哥……」

說到這裡,戰祁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哽咽,就連周圍的人都有些不忍的別過頭去。

「醫生說,他送到醫院的時候,還有生命跡象,還能清醒的拉著醫生的手說,趕緊進行腎移植手術。在手術后的兩個小時,他……就沒有心跳了。」

宋清歌臉上仍然是那副木然的表情,張了張嘴,訥訥的說:「他……是怎麼死的?」

戰祁見她這個模樣,心裡又慌又亂,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兩下,「清清?清清!你說句話,說什麼都好,你別嚇我!」

他說完這三個字,立刻抬起頭緊張不安的看著她,然而宋清歌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就像是根本沒聽到他的話一樣,木然且麻木。

戰祁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極力剋制著什麼一樣,良久之後,才小心翼翼的對她說:「薛衍……他死了。」

聽著他沉重的語氣,宋清歌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心跳驟然加速,她一瞬不瞬的盯著戰祁問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然而戰祁卻只是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抿唇道:「清清,這件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明白嗎?」

她一口氣拋出了這麼多疑問,足以見得她對見到薛衍這件事的迫切與焦急。

「那他人呢?」宋清歌立刻伸手拉住戰祁,迫不及待的問道:「他人在哪裡?是不是還在ICU?情況怎麼樣?脫離危險了嗎?爆炸對他的影響大不大?我什麼時候能去看他?」

「醫生說,早在他查到了和你的血緣關係之後,就做過了腎臟配型,只不過前些天剛剛出結果。他當時就已經簽署了器官捐獻協議,自願將自己的腎臟移植給知了。出事之後,他被送到了醫院,手術之前,他告訴醫生,要求做腎移植……」

宋清歌閉了閉眼,聲音顫抖的問道:「那……他又怎麼會給知了捐腎的?」

儘管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的事,但是對於自己的家和自己的姓氏,卻還是冥冥之中有一點點記憶。

現在想想,原來一切都是可以追溯的。

宋清歌猛然回過神,難怪當初薛衍聽到她叫宋清歌的時候,還特意問了她是不是寶蓋頭,下面一個木字的宋。後來他送她回家,在看到宋園的時候,臉上表現出的那種莫名和詫異,也讓她覺得很奇怪。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我找他的養父母問過了,薛氏夫婦本來是沒有孩子的,薛太太年輕時候流產過一次,後來就再也無法懷孕了,於是他們就去領養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薛衍。據福利院的院長說,當年五歲的薛衍是受了傷被人丟棄在福利院門口的,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他們將他送到了醫院,幾經輾轉,才把他救了回來。但是因為受了驚嚇,所以對於過去的記憶都變得很模糊了,記不清自己的父母,也不記得自己的家,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叫什麼,福利院實在是找不到他的父母,就把他留在了福利院里。」

宋清歌垂著眼,聲音很低,「那……他有沒有說過,他當年的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知道這個事實對她來說確實很難接受,但戰祁還是點了點頭,繼續道:「其實薛衍早就已經懷疑你們的關係了,這份鑒定……是你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他給你輸血之後做的。那一次輸血,讓他更加確定自己和你一定有血親關係,所以就去做了這個鑒定。」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才抬頭看向戰祁,訥訥地說道:「這麼說……我和薛大哥……真的是親兄妹?」

宋清歌雖然仍然帶著質疑,卻還是拿起了那份鑒定書,仔仔細細的瀏覽起來,而當看到最下面那一行:經鑒定,薛衍先生與宋清歌女士的血親關係相似度高達99.999%,系親屬關係。她就像是被雷擊到了一樣,怔怔的看著那行字,久久不能回神。

「你如果不相信的話,就看看這個東西吧。」戰祁的聲音有些沙啞,向後一伸手,戰崢立刻給他遞上來一個文件袋,他把裡面的東西掏出來放在她面前,語氣凝重的說道:「這份DNA鑒定書,是薛衍請人做的,檢驗的是你和他的血緣關係。」

她雙手捂著耳朵,閉著眼搖頭大喊:「我不相信!你不要騙我了!」

「清清!你現實一點!」戰祁忍不住低喝一聲,雙手把著她的肩,紅著眼道:「你哥哥五歲那年出事,兩年之後你出生,也就是說你哥哥比你大七歲。你今年二十八,薛衍三十五歲,你還算不清楚嗎?」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一點都不相信!」宋清歌用力的搖頭,堅決的拒絕著這個事實。

「是真的。」戰祁嘆了口氣,盯著她的雙眼,耐著性子說道:「薛衍,就是當年的宋長寧。」

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宋清歌的笑容驟然僵在嘴角,傻了似的看著戰祁,幾秒鐘之後,卻又扯著嘴角搖頭笑起來,「不,不會的,不可能,你一定是騙我的。薛衍是薛衍,我哥哥在他五歲的時候就被綁架並且撕票了,我媽媽也是因為這件事,生了我沒幾年就去世了。他不可能是我哥哥,你是騙我的,一定是騙我的!」

戰祁攥了攥拳,抿著唇在心裡一次又一次的下決心,終於能狠心說出來,「薛衍他……其實是你的親哥哥。」

「什麼事?」

戰祁只是躲閃著目光,答非所問的說道:「還有一件事……你必須要知道。」

宋清歌猛然一愣,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說什麼?薛大哥?怎麼會呢?」說完了又有些欣喜,「那他既然能給知了做手術,說明他的身體很健康,人沒事,對不對?」

戰祁抿了抿唇,長長的嘆了口氣,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一樣,終於抬起頭握住她的手,心疼的望著她的臉,斟酌著語氣和用詞,小心謹慎的開口道:「首先,我要告訴你一件事,給知了做腎移植的人……就是薛衍。」

宋清歌的目光在他們身上逡巡了一圈,有些莫名且不解,最終又落到了戰祁的身上,拉了拉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問:「戰祁,你說話啊,薛大哥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搶救的情況不太好?你說啊,我都能接受的。」

提到薛衍,戰祁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目光沉痛而凝重,就連旁邊的那幾個人表情也跟著變了。

宋清歌有些不解的看著他的表情,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似的,拉了拉他的手,道:「對了,薛大哥呢?他人怎麼樣了?還好嗎?」

戰祁嘴角的笑容一僵,之後便低下了頭。

「真的嗎?」宋清歌立刻欣喜的看向他,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到底是什麼人給捐的腎?怎麼會這麼巧?」

「就在你昏迷的時候,知了剛剛接受過了換腎手術,而且手術很成功,目前都沒有出現排斥反應,還在觀察階段,只要過了這幾天,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

「好事?為什麼?」她有些莫名。

戰祁就知道她會是這種反應,於是立刻伸手按住她,耐著性子說道:「你別著急,放心吧,知了真的沒事,而且……還是好事。」

「清清!」

「ICU?為什麼會在ICU?」宋清歌立刻心急道:「是不是她又發病了?我去看她……」

戰祁攥了攥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嘴角終於劃開了笑容,有些欣慰的說道:「你放心,她沒事,而且很好,只不過還在ICU里觀察,等觀察結束后就可以去看她了。」

宋清歌伸手反握住戰祁的手,緊張的詢問道:「知了呢?她現在人在哪裡?她受傷了,情況怎麼樣?」

記憶里,她的女兒好像受傷了,可是後來怎麼了,她卻完全不記得了。

她望著他的臉,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戰祁緊張不已的坐在她身邊,伸手握住她的手,關切的望著她:「你怎麼樣?感覺好點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病房裡還有許許多多的人,戰崢、辛恬、戰毅、馮知遇、戰嶸、戰姝,每一個人都目光灼灼的望著她,見她醒了,彷彿才鬆了口氣似的。

有人焦急的從旁撲上來按住她的手,宋清歌有些茫然的看過去,眼前的竟然有一瞬間的陌生,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思緒才慢慢回籠,啞著嗓子叫了一聲,「戰祁。」

「你手上還有針頭,別亂動!」

這已經是她昏迷之後的第三天了。

夢忽然就像斷層了一樣,宋清歌的眼前驟然變得一片黑暗,接著眼皮一輕,她猛然瞠開雙眼,刺眼的陽光從外面照進來,入目的是一片耀眼的白,周圍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被子,她想動一下,可是手背上卻傳來一陣銳痛,轉頭一看,原來自己正在掛水。

薛衍。

宋長寧。

宋長寧。

薛衍。

他站在她面前,微笑的向她伸出手,溫柔的說:「清歌,你好,我是你哥哥,宋長寧。」

到後來小男孩長大了,他的臉不知怎麼的就變成了薛衍的臉。

夢裡她覺得自己總是在不停地走,走了很長的路,遇見了很多的人,可是身邊卻始終有一個小男孩跟著她,一直走,一直走。

於是她這才知道,原來在自己出生之前,她還有過一個哥哥,只不過後來被人綁架撕票了。

父親總是會把相框拿過來,仔仔細細的看著上面那個俊俏的小男孩,帶著遺憾和慈愛,對她說:「這是你哥哥,宋長寧。」

夢裡她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她總是會在父親的書房裡看到一個小男孩的照片,年紀小不懂事的時候,她也曾指著照片問父親,那個男孩子是誰。

宋清歌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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