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誰再過來,我立刻一槍殺了她
一扇門,將兩個人徹底分隔成了兩個世界。
屋裡漆黑一片,時豫背靠在門板上,用力攥著拳頭,側臉緊繃著,看得出他此時有多麼隱忍。
外面很安靜,已經沒有了她的聲音,時豫不禁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想必她已經走了吧。
就在他準備打開門確認一下的時候,外面卻又再次傳來了時夏的聲音——
「阿豫……我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時夏低著頭站在外面,搓著手指,抿唇道:「我……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我,但有些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你想知道事實的真相,那就聯繫我。如果可以的話……你明天能不能來送我?」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這麼說,你肯定會覺得我恬不知恥,認為我不要臉。但是……我還是想說,我不想走,不想離開你。只要你明天來送我,我就會為你留下來,我不會跟我爸爸去瑞士的。」
「我爸爸有私人飛機,我們明天會從京榕大道走,晚上十點的航班,希望你能來。」
她說的那麼清楚,或許是真的很想讓他來救她吧。
可裡面始終沒有人回應,時夏孤零零的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里,抬手貼在門上,額頭抵在冰冷的門板上,她以前也用這樣的姿勢跟時豫撒過嬌。
有一次他倆吵架了,第二天早晨起來,時豫面無表情的去做飯,她猶豫了很久,還是走上去,額頭抵在他的後背上,從身後環住他的腰。
時豫的身體一僵,明明還是在生氣,可是冷著臉問她:「不是說以後都不理我了嗎,還來抱我幹什麼?」
她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低著頭說:「我冷。」
饒是有再多的氣,此時此刻的時豫都沒法跟她生氣了,轉過身一把將她擁進懷裡,發狠的抱緊她,就像是要把她融進自己的骨血一樣。
當時的溫存還歷歷在目,可如今卻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時夏的眼淚又掉下來,小聲哽咽道:「阿豫,我冷……真的好冷……」
可是無論她怎麼說,都不會再有人來抱她了。
時夏在外面站了很久,她知道她說的話時豫一定都聽到了,可他卻始終不肯出來見她一面,或許是真的厭惡她了吧。
時夏扯起嘴角笑了笑,終於還是道:「阿豫……那……我走了。」
她說完,對著那扇門看了一會兒,可是卻始終沒有人為她打開。她終是死心了,轉過頭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時豫家。
然而就在她走了須臾,那扇門就被人從裡面打開了,門口站的是雙眼通紅的時豫。
*
知了已經出院了,大概是配型真的比較合適,她在換腎之後的身體就慢慢好了許多,臉色也漸漸變得紅潤了起來。
晚上吃過晚飯之後,宋清歌便帶著知了上樓去洗澡了,戰祁正坐在一樓看文件,許伯卻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對他道:「先生,來人了。」
戰祁放下筆記本,抬起頭,「什麼人?」
「是我。」
不待許伯說句話,外面的人就已經率先開了口,戰祁的臉色一僵,轉過頭一看,竟然是時豫。
戰祁下意識的蹙眉,語氣也跟著變得有些惡劣,「你來幹什麼?」
時豫雙手插在口袋裡,下巴微揚,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桀驁不馴,冷臉道:「你以為我想來?」
戰祁把筆記本往旁邊一扔,起身惱怒道:「既然不想來,又沒人逼著你,你來幹什麼?給我添堵?」
再說下去一定又是一番爭吵,時豫自然沒忘了今天來找他到底是為了什麼,最終還是忍住火氣,放緩聲調道:「我來找你,是有話跟你說。我知道你現在在追查時仲年的下落,我有他的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戰祁眯起眼對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即嗤笑一聲,「你不是時仲年的養子嗎?現在怎麼又反水了?你是又在打什麼算盤吧?時豫,你當我是三歲小孩?」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的戰祁可以說對他已經沒有一點信任了,自然也不願意再相信時豫會真心透露時仲年的消息給他。
時豫的臉上有悲哀一閃而過,可很快他就聳了聳肩,冷笑道:「愛信不信,明天晚上十點,時仲年會從京榕大道走,去京北機場,坐他的私人飛機飛往瑞士,你要是想行動,最好在這之前就做好準備。」
時豫說完,面無表情的掃了他一眼,轉頭便準備走。
戰祁一直盯著他的背影,一直到他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才忽然開口叫了一聲,「時豫!」
時豫沒有轉頭,只是背對著他停下了腳步。
戰祁微微眯眼,打量著他的背影,試探性的問道:「你為什麼會突然站在我這一邊,難道你和時仲年決裂了?」
「那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你也用不著問那麼多,反正我已經把消息告訴你了,你愛去不去,愛信不信。」時豫仍然是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明天九點半我會在京榕高速路的收費站等你們,來的話就準時一點。」
他說罷便轉身大步離開了,而戰祁也只是目光深沉的望著他的背影。
*
時仲年這麼多年來確實已經養成了深思熟慮的性子,狡兔三窟不是說著玩的,這個老頭甚至精明到了連私人飛機都很隱蔽的地步。
時豫走了之後,戰祁便立刻派人去京北機場查明天所有的出行航班,可是卻始終沒有查到有時仲年名下的私人飛機停留。
查不到準確的航班行程,也就不能保證時豫說的話有多少真實性。
晚上哄著知了睡了之後,宋清歌回到卧室,發現戰祁雙手交疊在腦後,正靠在床頭出神的想著什麼。
她忍不住走上去坐到他身邊,詢問道:「怎麼了?臉色這麼凝重?是不是有什麼事?」
戰祁轉頭看了她一眼,還是道:「你覺得我應該相信時豫嗎?」
一個問題,便將宋清歌徹底問住了。
可她知道,戰祁不是一個拿不了主意的男人,既然他今天會這麼問她,就說明他也確實陷入了困境之中。
宋清歌低下頭沉思了一下,最終還是答非所問地說道:「你知道嗎,當初害知了的人,其實不是時豫。」
戰祁一驚,愕然道:「你怎麼知道?」
他驚訝的倒不是這件事情本身,畢竟他早就已經知道了真相,他只是驚訝宋清歌為什麼會知道這些,畢竟此前他從未跟她說過那天的事其實跟時豫無關,而是時仲年和白芷。
「是知了告訴我的。」宋清歌嘆了口氣,神色凝重道:「時仲年綁架她那天,知了認出了時仲年的聲音。不久前她才突然跟我說,她覺得時仲年的聲音很像那天晚上在地下停車場的叔叔,只不過因為當時他們兩個站在車後面,地下停車場燈光比較暗,孩子距離他們又很遠,所以她沒有看清臉,也分不清到底是叔叔還是爺爺。但那天她聽了時仲年說話,立刻就認出了是時仲年的聲音。」
戰祁點點頭,還是沉聲道:「這件事,其實我早就已經知道了,而且我還知道害知了的人其實是白芷,那天晚上的女主角,就是白芷。」
「白芷?」宋清歌一愣,「她和時仲年怎麼會……」
「她是時仲年的小老婆。」戰祁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見不得光的那種。」
宋清歌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她會接近你,原來都是因為時仲年。」
「沒錯。」
宋清歌想了想,還是握住了他的手,認真地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覺得……你或許應該選擇相信時豫一次?」
戰祁一挑眉,「為什麼這麼說?」
宋清歌條理清晰的給他分析道:「首先,害知了的人不是時豫,這說明他是無辜的。其次如果說白芷是時仲年見不得光的小老婆,說明時豫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時豫把白芷帶到你身邊,從一開始就是時仲年的奸計,他是在利用時豫來害你,想要離間你們。第三,時仲年這麼做,絕對不是一天兩天的計劃,你仔細想想看,當年在緬甸海的那件事,為什麼時仲年的商船會突然出現在那裡,而且就那麼剛剛好的救了時豫呢?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巧合了嗎?」
戰祁眼色一沉,「你的意思是……」
「我覺得,當年勾結泰國人搶我爸爸的貨的人,沒準就是時仲年!搞不好就是他策劃了這些事,故意綁架了我和時豫,讓你做選擇,之後又自導自演的救了時豫,讓時豫覺得時仲年對他有恩,從而認他為乾爹。」
宋清歌的話說完,戰祁便立刻陷入了沉默。
這些年他也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性,但他總覺得時仲年的心思應該不至於那麼深沉,可經過白芷的那件事之後,他就不得不從新認識時仲年這個人了。
而且宋清歌的話條理清晰,可能性很大。
但事實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也就是說這麼多年來時豫一直認賊作父,這對他來說……未免太殘忍了些。
宋清歌緩了一下語氣,又繼續道:「兄弟之間怎麼會有那麼大的仇恨呢,我始終覺得,當年會為了小七去偷麵包的哥哥,不會真的那麼壞。」
戰祁聞言,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她的臉道:「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有點太聖母了呢?你忘了當初是誰剝奪了知了換腎的機會了?」
宋清歌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其實到現在我也還是討厭他。害了知了一次也就罷了,還害了她第二次。但那次在榕江上,那些殺手顯然也是想要時豫的命,否則不會沖他去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是不是也可以認為,時豫其實也是無辜的呢?」
戰祁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所以呢?」
「戰祁,有親人在,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在這件事上,我很羨慕你。你還有小七,還有時豫,哪怕他現在和你反目成仇,但血緣關係是永遠割不斷地。」她握了握他的手,眼中有淚,「永遠不要像我一樣,失去了才開始後悔。」
她指的是什麼,戰祁都懂。
他點點頭,伸手將她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好,就算我不相信時豫,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的眼光,不會看錯人。」
那時戰祁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其實他內心深處對時豫一直都抱有僥倖心理,之所以會徵求宋清歌的看法,只是因為他需要有一個人來肯定他罷了。
*
時家
時夏將行李一件一件的裝進箱子里,其實之前時仲年跟她交代過了,輕裝簡行最好,什麼東西都不要,去了再買就好了。
但她的那些行李其實都是時豫買給她的衣服以及一些首飾,其他東西她都可以不要,但是他送她的東西,她一件都不能丟下。
時仲年站在門外,第三次不耐煩的催促她,「你收拾好了沒有?收拾個東西怎麼這麼慢!」說完又小聲嘟囔了一句,「真是麻煩,早知道就該把你扔在這裡,帶你作死!」
時夏的手一頓,頭更低了,心裡也有些委屈。
其實她知道,自己在父親眼中一直沒什麼地位,這次父親肯帶她一起離開,也算是很瞧得起她了。
她偷偷通知時豫這件事,父親應該還不知道,如果他真的願意和她在一起,到時候他來送她,她會求父親帶時豫一起離開,哪怕跪下來求,她都願意。
匆匆忙忙的將所有的東西一股腦塞進行李箱,時夏忙不迭的點點頭,「好了,這就來了。」
車早已等在了樓下,幫傭為她把箱子提下去放進後備箱,時夏又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夜色中的榕城,這裡留下了她與時豫很多的回憶,她想多看一眼,或許以後就再也回不來了。
見她還站在原地不動,時仲年頓時惱火道:「你還看什麼!還不趕緊走!」
「哦,這就走了。」時夏立刻收回視線,乖乖的和他鑽進了車裡。
*
另一頭,京榕大道收費站。
時豫早就已經等在了路邊,因為在收費站旁邊,所以藏人還是很方便的,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風衣,因在夜色之中,算是一種很好的保護色。
夜色正濃,他躲在收費站後面,觀察著來往的車輛,拉開袖子看了一下手錶,已經九點二十多了,可戰祁還是沒來。
時豫不禁扯起嘴角冷笑,看樣子那個人是真的不肯再相信他了,也對,他做了那麼多事,確實很難在讓戰祁對他有信任了。
然而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只聽到一串車聲呼嘯而過,接著他一抬頭,武警的車,特警的車,救護車,還有為首的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不是戰祁又能有誰。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他,甚至還帶了這麼多人過來。
戰祁率先下了車,一把摔上車門朝他走過來,身後還跟著戰崢和戰毅。
時豫心裡隱隱有些喜悅,可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雙手插在口袋裡,面無表情道:「不是說不相信我么?怎麼又來了?」
戰毅冷嗤,「我們是不想來的,只是覺得某人一個人來未免有點太慘了一點,我們是來看你笑話的。」
戰毅就是這樣的人,嘴上永遠也沒有一句好話,時豫早就已經習慣了。
他轉頭看了看戰祁,說道:「時仲年現在住在他榕城的另一個房子,從那裡到這兒大概要二十多分鐘,以時仲年的性格,他都是在出發前一個小時才出門,大概再有幾分鐘就來了。」
戰祁點頭,「童非帶了人,收費站里的收費員已經全部換成了警察,一會兒我們就在高速路下面等著。」
「嗯。」時豫也點了點頭。
其實他倒也沒有別的想法,來這裡之前,他都沒有想好自己到底是為什麼來的,是為了抓時仲年,跟他問清楚自己父母的死因,還是為了時夏。
時夏……
一想起那個女人,他的心裡又忍不住隱隱作痛。
其實就算把她留下又能如何呢?如今他這種噁心的身份,早就已經不配和她在一起了。
正當時豫胡思亂想的時候,旁邊的戰崢忽然小聲道:「來了!」
一直埋伏在高速路下面的時豫抬頭一看,果然,一輛黑色的大眾SUV已經開過來了,此時正在收費站交款。
裡面的警察裝模作樣的看了一下證件,收款的時候,警察轉頭看了一眼裡面的司機,忽然道:「這位同志,你臉色不大對,是不是喝酒了?」
司機立刻辯解道:「這怎麼可能,哪有上高速路還敢喝酒的?我不要命了?」
「那可不一定,我們最近在嚴查,請你配合我們工作,下車接受檢查。」
司機轉過頭驚慌的看向時仲年,「董事長,這怎麼辦?」
一直坐在後面的時仲年立刻道:「不能下車!」
他車上還有一些毒品和二十根金條,要是被警察查到了,那就全完了。
收費站裡面的警察還有停在路口交警模樣的人都走了過來,一同敲著時仲年的車窗,「裡面的人下來一下,接受檢查!」
時夏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陣仗,緊張的都快哭了,「爸,這可怎麼辦?」
就在時夏不知所措的時候,外面的警察已經打開了駕駛座的車門,對著司機嚴詞厲色道:「讓你下車,聽不見?」
司機回頭看了一眼時仲年,一隻腳剛邁下車,外面的警察立刻眼疾手快的將他從車上拉下來,直接反扭著胳膊將司機按在了車前蓋上,對著周圍的人大聲道:「立刻控制車裡面的人!」
時仲年看這陣仗,立刻轉頭死死地盯著時夏,面目扭曲的咬牙道:「是不是你這死丫頭做了什麼?」
他今天的形成布置的非常隱秘,甚至連車都開了最普通最不起眼的車,為什麼會在收費站就被人截下來?明顯是被人算計了!
時夏猛地搖頭,「爸,我什麼都沒做……」
她確實什麼都沒做,她只是通知了她愛的人,希望他能來送送她而已……她也沒想到事情怎麼會演變到這種程度。
很快就有警察將那輛車包圍起來,一直在旁邊靜觀其變的戰祁等人,看這樣子也覺得應該差不多了,便走了出來。
時豫也跟著走到車前,笑著道:「下車吧,乾爹?」
時仲年臉色一變,「是你!」
時豫聳肩,「沒錯,是我,乾爹,有很多事我想跟你好好談一談。我們父子有好久沒有好好聊過天了,你下車,我們好好聊一聊,如何?」
時仲年冷笑,「你真以為我那麼好騙?我今天一旦下了車,還有命活著嗎?」
時豫笑意不減,「那就要看這些警察同志怎麼處理你了。」
坐在車裡的時夏含淚望著他,有些悲哀道:「阿豫,這就是你的決定?你鬧成這樣,到底是想怎麼樣?」
時豫終於轉頭看了她一眼,可那一眼卻和之前的一模一樣,冷冷的,沒有一點溫度,「沒怎麼樣,你爸做了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吧?販毒,殺人,這些罪名扔進牢里足夠把牢底坐穿了。」
時夏一愣,「所以……你是利用了我對你的信任,故意讓這些警察來抓我爸爸的?」
「我從來沒有利用過你什麼,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沒腦子,非要賤巴巴的把消息送到我面前。」就算到最後一刻,時豫也對她說不出一句好話來,他知道他們已經回不了頭了,說軟話只能讓他們糾纏不清下去。
「果然是你!」時仲年面目扭曲的看著她,眼中的怒火就像是恨不得把她掐死一樣,「時夏,你真是夠不要臉!」
「爸,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時夏抱歉又內疚,淚如雨下的望著她。
時仲年看了她幾秒,忽然笑了,那笑容詭異而冷冽,夜色中如鬼魅一般,「夏夏,既然你知道錯了,那你應該不介意爸爸做點什麼吧?畢竟你這條命都是爸爸給你的,你救爸爸一次,不過分吧?」
時夏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下一秒,一把冰冷的槍便已經抵在了她的後腦勺上。
時夏的身子都冷了,接著便聽到時仲年對著周圍的警察大聲喊道:「都給我讓開,我手上可是有人質的,誰再敢過來一下,我立刻一槍崩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