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九爺的生辰
祁連山頂的土匪窩,說是山寨,其實就是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山洞。這山洞是用炸藥炸開的,所以又深又大。用炸藥炸開后,又讓幾十個小土匪渣子將整個山洞都磨了磨鏟了鏟,又把最厲害的傢具搬進去布置妥了,這才算完工。
九爺這一次是鐵了心的要吃了祁連山脈這塊肉,非但讓手下最有名的九山十八槍都來這兒駐紮,就連自己也親自過來了。所謂九爺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失手的時候。看來這祁連山到底是逃不走的玩意,就算軍閥總司令親臨也別想改變結局。
九爺手下的土匪窩,除了九山十八槍,另有四梁八柱。四梁八柱又分為內四梁和外四梁,十八槍為九爺的刀,內四梁則主要幫九爺管理山寨內務,外四梁則是幫九爺划算山寨外頭的瑣事。整個山寨機構十分完整且複雜。
王哥在這土匪窩內,正是屬於外四梁之一包義手下的管事。也算是個有職位的小頭兒,所以二狗柱子他們才會這麼怕他。讓他們往東就絕不敢往西,可謂是幾條好狗。
此時王哥和這幾條好狗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此時便一起朝著前廳而去。小心翼翼得從偏門入了前廳內,放眼望去此時已有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坐在各自的石桌前,吃著桌子上的食物和水果,好不快活。
王哥朝著狗子他們揮了揮手,一邊使眼色讓他們小心一點,這才終於入了座。
土匪窩內的座位也是很講究。最高的王位自是給九爺的,接著是九山十八槍的十八把座椅,緊接著便是四梁八柱的八把座,之後才是密密麻麻的小土匪們的位置。此時王哥和幾條狗就坐在了大堂的角落,這便摸著桌子上的飯食狼吞虎咽。
高座上的九爺披著一整隻狐狸毛氅,一頭短髮十分利落,可那張臉卻是無論如何都看不真切,只因九爺的左頰上戴著了一隻金色面具,看上去神秘而陰柔。
眼看這飯就要吃完,可突然間就聽十八槍之一的王決一邊拿著酒杯一邊搖晃著身體站起來大笑道:「不是說來了個新兄弟嗎,那新兄弟在哪呢,九爺,你也不打算把那新兄弟拉出來瞧瞧!」
一邊說著,王決還一邊喝著酒,臉上滿是酒氣潮紅,可見這王決已經喝醉了。
從來還沒有誰敢在九爺面前這麼放肆,可王決卻沒關係,因為王決長得俊,且槍法十分準確,曾一槍連射三人成為新一代神槍王。所以此時就算王決如此奔放,可九爺還是面不改色,十分寬和。
身側同為十八槍的成深道:「是聽說新來了這麼一個弟兄,聽說九爺還對這個弟兄十分關照,不知那一位有什麼過人之處,竟能讓九爺為之側目。」
王決對著九爺拱了拱手算是作揖,道:「九爺,您這麼將新兄弟藏著掖著,難道是怕兄弟們唐突了他不成?」
九爺坐在高座上,因為王哥他們距離九爺太遠以至於他們並不能看清楚九爺臉上的細節。只見九爺握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口酒,方緩緩道:「阿四是新來的,你們的路子太野,怕嚇到他。」
王決挑眉道:「喲。沒想到九爺也會心疼人了。敢情新兄弟是兄弟,咱們兄弟幾個就不值得九爺您憐香惜玉了?」
九爺道:「哪裡的話。」微頓,「既然兄弟們要見,那就見。」說及此,輕輕一拍手,身側立馬便有馬仔從角落裡躬身到九爺身邊,附耳上前聽著九爺吩咐。
吩咐完了,這才趕忙退下,一溜煙得跑到山寨後頭去請人了。
片刻,這位新兄弟到。
大堂內的眾人全都拉長脖子看向大廳正中,全都一副看熱鬧的心態。王哥亦是拉長了脖子放眼望去,便見在前方正中攏道上,竟站著一位十分清秀的俊小生在原地,五官俊俏模樣相當好看,身子骨亦是弱的很,就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
所有人都有些納悶了,都說這一位阿四之所以能殺入山寨內部,正是因為在前幾日的時候,這阿四竟救了九爺一命,徒手打跑了一隻吊睛白額虎,這才讓九爺將阿四奉為座上賓。
可如今這阿四這麼一副弱雞的樣子,說他能把吊睛白額虎,說出去誰信!
所有人看向阿四的目光都帶上了疑惑和懷疑,可阿四卻面不改色,似乎沒看到這麼幾百號人的視線,平靜得一步步走到九爺的高座前,對九爺躬了躬身:「九爺,您找我。」
九爺應了聲,便看向了身側的王決。王決此時再也摸著下巴,饒有興緻得看著細皮嫩肉的阿四,繞著阿四的身體走了兩圈,這才冷笑道:「我乃九山十八槍之一王決。不知九爺將你安排在了哪一個位置,實在是有些……好奇。」說及此,阿四的眼中是一覽無餘的玩味的笑。
阿四看向他:「九山十八槍名聲傳八方,自然不可能會有我的位置。且在下不擅長打槍,只適合肉搏。四梁八柱,內外四梁各自忙碌,更不可能讓我半道加入。所以在下的位置,在下也無所謂會如何。只要能留在九爺身邊追隨九爺。已經是圓了在下的念想。」
這麼一席話,聽上去不卑不亢,十分謙虛,可實際這麼一琢磨,就會知道這小子其實是十分狂妄之徒。新進山寨的兄弟們哪個不是從基層做起,包括九山十八槍和四梁八柱,他們哪一個不是靠著實打實的戰役,手上沾滿了血腥。這才一步一步爬到了現在的位置。
可這小子竟妄想通過救了九爺的這一命,就擠入十八槍和四梁八柱,這不是狂妄是什麼!
王決聽得清楚,當即涼笑一聲,走到阿四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眯眼笑道:「不過你可能不太懂山寨的規矩。九爺那過關了,才是第一步。咱兄弟們這的關還沒過呢。」
阿四也對著王決呵呵一笑:「你說的有理。」
王決一邊理著身上的毛皮大衣,一邊詭笑道:「在過十二日就是九爺生日。或者咱們打個賭。就賭咱倆誰的禮物,能討九爺歡心。如何?」
阿四道:「可以。」
王決掏出別在腰際的槍來,隨手就朝著頭頂的山岩打了一槍,身上的毛皮大衣襯得他狂妄異常:「那就這麼定了。誰輸,誰就無條件答應對方一個條件。」又走近阿四一步,陰笑,「敢嗎?」
阿四的目光淡淡看向他:「有何不敢。」
這麼一個賭約,讓所有人都沸騰了。山寨內都是些爺們兒,爺們兒就該干爺們兒的事。這種賭約多有意思,土匪窩就該多出些這樣的事兒,讓大傢伙樂呵樂呵!
晚飯就此散了,王哥和二狗柱子他們也散了,回到了自己的小窩裡準備洗洗睡覺。隔壁的小渣滓又綁回了兩個小娘們,此時來叫王哥他們去樂呵樂呵。
九爺不准他們姦淫婦女,可沒說不準綁女人來當壓寨小妾,所以這些土匪看到漂亮的娘們就往山寨里綁。玩一個是一個,玩壞兩個算一雙。
王哥柱子他們都去了,等五個人全都爽了,這才重新回到了房間來。只是長生此時還在後院扔著呢,山頂可冷,小妮子要是在外頭凍上一夜,豈不是死翹翹,別說是給九爺玩了,怕是連九爺的面都沒法兒見到。
想來想去,王哥還是想將長生給搬到屋內來。於是便叫了二狗一齊搭把手,可誰知二人才剛走到後院的長生身邊,就見長生雖此時被麻繩捆得嚴嚴實實,可長生的一雙眼睛卻是睜得老大,一張臉白得毫無血色,卻又滿布煞氣,看上去就像是個死人!真真是把王哥他們給嚇得半死!
正在此時,就聽長生突然陰冷道:「再不把我搬到房內,我定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這才一語驚醒夢中人,王哥趕忙火速和二狗合力將長生抬到了房內,將她放在了最熱的炕頭,眼看著一刻鐘后,長生的臉色終於慢慢浮出了一絲淡淡的血色,他們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這小娘兒們看上去雖然年紀不大,可脾氣倒是大得很。方才發火的時候。連他都忍不住臣服得乖乖聽她的話。
等長生臉色好一點了,王哥又幹嘛拿來了一隻雞腿和一碗稀飯給長生吃。因著長生的手都被綁著,王哥便親自一口一口餵給長生吃下,簡直把長生伺候得像個大爺。
可他們還指望著靠長生飛黃騰達,哪裡敢輕易得罪長生。除了不能將長生放走,他們什麼要求都能滿足她!
長生也是相當好商量,腦袋還是暈暈沉沉,所以只要能讓她安安心心睡上一覺。睡到自然醒,她也便覺得還算可以。和王哥達成一致后,王哥這便鬆開了長生身上的麻繩,只用鐵鎖鎖住了長生的雙腳,以此來限制長生的走動,其他的條件,則都是長生覺得怎麼舒服,就怎麼來。
一轉眼五日過。長生就在王哥的房內吃了睡睡了吃,一日日的過得相當舒心。王哥見長生的心情還不錯,他也隨之放鬆了下來,認定了長生一定會乖乖配合自己,助他飛黃騰達。
而長生在房內吃好喝好時,卻就聽外頭傳來了一些新消息。
西山城內的沈言卿,也就是北洋軍閥的都統大人,鼎鼎有名的軍閥總司令繆卓的左膀右臂,這段日子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非但不處理軍事了,反倒還日日沉迷酒樓喝酒,不喝個爛醉如泥不罷休!
聽他爹娘的意思,好像是遇到了情傷,傷到了心,這才會變成如此頹廢的樣子。也有人說,沈言卿這是被妖怪迷了心竅,愛上了一隻妖孽。如今妖孽沒了,他也就丟了竅,這才會連軍閥總都統的位置都可以不要,寧可天天醉成酒鬼,簡直就是有病!
所以沈言卿的爹娘這段日子才會總是在物色大宅門內的小姐,想要給沈言卿安排一個合適的女子做沈家的少夫人,順便也好開解開解沈言卿,不要讓他一直沉迷在過去里。
王哥在屋子內一邊喝著小酒一邊說著這些話。這才笑道:「那個沈言卿醉死最好,都說他下月底要發兵來祁連山脈滅土匪,你說咱們九爺要是這麼容易就被那姓沈的小子給滅了,那九爺的名聲豈不是白傳了!」
長生正坐在窗邊一邊啃著雞腿一邊看窗外雪景。她知道,山下的天氣其實並沒有這麼冷。只是祁連山海拔太高,所以才會這麼冷。
其實沈言卿他過得好壞,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大頭兵現在是心碎是難受,可約莫著過些日子。也就好了。照樣該娶媳婦就娶媳婦,該納小妾就納小妾。還不用受她這不要臉的妖孽牽連,多好。
他就該過那種平平淡淡的日子,而不是她這種動不動就殺人的女人。他說得太對了,正是她自己動不動就殺人,這才讓他媽媽這麼恨她,死都不願讓她嫁入沈家。
所幸她也不是一定要上趕著嫁入沈家的人,既然沈家不歡迎她,她換個地方便是。橫豎世界這麼大,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就在長生想些爛七八糟的時候,王哥又說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阿四和王決的賭約。還有五天就是九爺的生日,也不知他們準備禮物都准內得如何了。
九爺的心思可不是一般人能猜中的,別說是新來的阿四,就算是陪在九爺身邊十幾年的老人,都不一定能猜中他的想法。
他的心思變幻莫測,沒有人膽敢揣測他的心理。九爺每年的生日宴,所有人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只要誰送的禮物能讓九爺笑了,那麼誰就能得到一百兩黃金的獎勵。
這個活動是他們土匪們私下發起的,九爺並不知情。又或者是九爺其實是知情的,只是佯裝不知。
不管真相如何,九爺每一屆的生日總歸都是如此,大家都能盡興而歸。
還記得去年的時候,九爺的生日上,讓九爺露出笑意的是一顆人頭。正是東北另一位灰色地帶的老大首級。那一顆人頭給九爺呈上后,就表示九爺他能掌控東北的另外一半灰色地帶巨額經濟收入。九爺他不笑才怪!
而那個獻禮的,正是王決!一顆子彈橫穿了那位老大的額頭,槍法簡直准到讓人生畏!九爺為了表示對王決的喜歡,也賜給了王決十八槍之最的名號,以及良田數畝,豪宅兩棟。正是無上的榮譽。
聽說今年王決給九爺準備的禮物也十分精心,從半年前就已經在準備,也不知究竟是什麼禮物,實在是讓人好奇!
不過比起王決,還是新人阿四準備的禮物更讓人好奇。畢竟王決的禮物已經是重中之重,別說是阿四這麼個新人,放眼整個山寨內都沒有人會是王決的對手。也不知道阿四他到時候會怎麼死。若是血濺九爺生辰宴,可就不太好了。
王哥他們興奮得議論著,一邊議論一邊喝著酒。也算快活。
可長生卻已經很困,乾脆就用手中的啤酒瓶子朝著他們重重扔了過去,直接就摔在了王哥的後腦勺上,激得王哥『哎喲』一聲,苦著臉轉過頭去看著長生。
長生走到床上一躺就準備入睡,將臉蒙進被子內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我要睡覺,要吵出去吵!」氣得王哥刷的站起身來,想要將長生這個囂張丫頭打她個幾巴掌!可惜王哥只是怒氣沖沖得站起身來。甚至都沒有勇氣走到床邊上去拉開長生的被子。
行,她牛逼,她是老大,行了沒!
王哥梗著脖子紅著臉,重重得對著身邊幾個馬仔吼了句『咱們走』,就怒氣沖沖得衝出了門去,將門摔得噼啪作響。長生趕忙又從被子里掏出自己的鞋子來,重重得朝著門口扔去。於是不偏不倚正巧就又打在了王哥的後腦勺上,讓他的後腦勺泛起了一個大包!
自認倒霉的王哥:「……」
*
九爺的生日是件大事。提前三天眾人就開始忙碌,以及還有遠方而來的小山頭的小老大,也全都得遠道而來,專門給九爺獻上自己的賀禮。
每一個山頭都有自己對應的暗號,土匪文化邪且精,所以根本就不用擔心會有人趁亂溜進來,想要搗亂。
最後的這三天,不斷有人進入祁連山頂,帶著各自的賀禮,入住山頂客房。不光是遠道而來的客人,還有山寨本部的人,也全都絞盡腦汁變著法子的給九爺送禮。各種各樣,奇形怪狀,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料不到的。
時間飛快。一轉眼就到了九爺生日的這日。
這日一大早,天還沒亮,西方才剛出了魚肚白,王哥和馬仔們就已經醒了,窸窸窣窣得洗漱起身,便一溜煙得出了門去,也不知道他們是去做賊還是趕著去投胎。
熟睡中的長生聽到隔壁屋的動靜,煩躁得用厚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這才繼續睡了,懶得管他們。橫豎只要別打擾到她休息就行!
而王哥他們起了身,先是跟著大傢伙兒一齊去了九爺的院前請誕辰安,恭祝九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朝拜好了,王哥和機靈些的二狗便趕忙去了另外一個管事的屋子內,精心挑選了一位會打扮的通房丫頭,這便一路回了自己屋裡去。
忙完這些,天也亮了。吃了早餐,一行人就老老實實蹲在長生屋子前,一邊眼巴巴看著頭頂的日光,一邊靜悄悄得等著屋子內的祖宗長生醒過來。
長生她就是個祖宗,睡覺非得是自然醒,不然保管罵得你狗血淋頭,你還偏偏不能打不能罵,那還能怎麼著,那就順著她唄!
就算今天是九爺生辰又如何,祖宗要睡到自然醒才肯起床,那他們再怎麼忙也得在門口乖乖候著!絕對不能唐突了祖宗!誰讓他們是一群孫子呢!
於是一群孫子就這麼足足等到了日上三竿,才終於聽到他們的祖宗在房內傳來了些許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