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73章 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周瑜發完簡訊身心都舒坦了。她再次肯定自己果真是個大度的姑娘，完美的姑娘。沈諒一求饒，立馬就原諒了他。也沒有跟他計較昨天沒大沒小吼她，和不馬上打電話過來的事。昨天為什麼氣成這樣，她自己都想不起來原因。好在現在算是和好了，沈諒這孩子，還算聽話吧。

不過，她想，晚上吃飯的時候還是要好好教育教育他。到底怎麼想的，到快中午了才給發簡訊。也太不重視她這個姐姐了吧。

因為沈諒的簡訊，周瑜接下來的課都變得輕鬆多了。

然而，沈諒看到簡訊，完全沒有周瑜的輕鬆。「真的有約」是什麼約，周瑜是不是還在生氣，還是她真的要開展所謂「轟轟烈烈的青春」了，這些他都不知道。他獃獃的捧著手機，輸入一行字，又刪掉，撥出電話，又掛斷。最終，什麼也沒做。

要問哪些問題，想得到怎樣的答案，原來，就算連提問，也需要合適的身份。以前沈諒總常常想著他和周瑜一起長大的情誼，幾乎是相依為命的生活。以為這樣會是感情的加分，以為這樣會把一切變的簡單。只是，再親密的關係，沒了愛情，他和她之間的緣分，也不過是弟弟和姐姐，加上他的一廂情願而已。

但他不願意造成周瑜的負擔，不想打擾她上課，更不想打擾的，成是她一直以來的快樂人生。既然周瑜說晚飯聊，那就晚飯聊吧。反正已經難受了一晚，也不在乎多一個中午了。沈諒想著，就一個人悵然若失的走去飯堂。

人來人往的一號飯堂，在中午時分是很擁擠的。學生們擠擠攘攘在窗口打飯，三兩成群在油乎乎的座位上聊天大笑。沈諒走進飯堂，有個人立刻迎了上來，卻不是周瑜。

「沈諒，是周瑜叫我來的，」許願面帶喜色的說，「她說她已經不生氣了，叫你別多心。問題解決了就好。」

「我沒多心，」沈諒看了許願一眼，淡淡的，「我們之間沒有問題。」就算有問題，也不關你的事。這句話沒有說出口，可沈諒還是忽略了許願熱切的眼神，徑直走開。

「那我們一起吃飯吧。」許願在後面追著說。

「不用了，我打回去吃。」沈諒頭也不會往前走。剛走了幾步，卻看到一個扎眼的身影，像有一個仙人掌機器人，噴射出全身的刺，全都刺進他的掌心，那疼痛尖銳又清晰，從掌心傳到心臟，讓他縮起了拳頭。

她說的有約，原來是真的啊。

還是那個男生，果然，真的是在約會。她對著別人在笑，笑出了對他撒嬌時總會出現的小酒窩。沈諒以為那樣的美好只有他一個人看得到，現在想來，也是自己太過自以為是了。

什麼經年的感情，不過是，童年一段玩伴的記憶罷了。

無分性別，無關風月。

自己能想到的最壞的場景，原來，一直是真的。

~~~

沈諒走出飯堂的時候，周瑜正好看到他，也順帶看到了他身邊光芒四射的許願，心裡不知怎麼的，咯噔一下。曹峰見她目不轉睛看著一個方向，也扭過頭去看，「那是你同學吧，那個女生，叫許願的。聽說是你們中文系系花呢。旁邊那男生是她男朋友嗎？長得真不錯。」

「不，當然不是。」周瑜聽見自己聲音有點尖銳，「他才不是她男朋友。」她伸手想招呼沈諒，可他轉過身沒看見。許願也沒看見。兩個人在所有人猜測「他們是男女朋友吧」的輿論中，一起走出飯堂，看起來無比登對。

「沈諒。」周瑜還是忍不住叫喚出聲，站起來對身邊的曹峰說，「對不起，我得先走了，謝謝你跟我吃飯，再約咯。」沒等曹峰說話，就飛奔過去了。

「沈諒，唉沈諒你等等我。」

沈諒回過頭，還以為是自己幻聽，原來真是周瑜在叫他。

周瑜跑過來停在他面前，雙手杵在膝蓋上，氣喘吁吁的說，「我叫了你半天，你沒聽見啊？」

「呀周瑜你怎麼來了，你不是約人了嗎？」許願說，「沈諒著急的連飯都沒吃呢，你快勸勸他。」

「你們不是一起吃飯的嗎？」周瑜看了許願一眼，「怎麼會沒吃？」

「不是。」沈諒直接了當的說，走上前去幫她拍後背順氣，「你剛吃飽飯怎麼能跑呢？一會兒闌尾炎了怎麼辦？」好像許願是個透明人，剛剛並沒有說過話。

「沒事兒沒事兒，」周瑜說，「啊你怎麼知道我剛吃飯，你剛剛看到我了是不是？那你怎麼不過來打招呼啊？真沒禮貌！」

「哦，我看你正在跟人吃飯，就不想打擾了。」

「你真是，既然看到了就一起吃嘛，走什麼走，害我追過來半天，累死了。」

「你不是在……在那個什麼嗎？我過去，不方便吧。」現在的沈諒，哪怕是從嘴裡說出「約會」這樣的詞語都很困難，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那有什麼不方便，」周瑜說，「唉我跟你說哦，真的好巧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別說了小瑾。」沈諒看了一眼旁邊賴著不走的「外人」，目光黯淡的說，「你先回去吧，我們晚上再說。」

「你到底怎麼了啊沈諒？」周瑜拉過沈諒的胳膊，「你把話說清楚再走。」

許願杵在兩個人中間被壓力壓到透不過氣，再怎麼想做和事佬，也不願意充當討人厭的角色，只好囁囁的開口，「你們聊，我先走了。」然後大踏步走開。

周瑜立刻拉著沈諒往角落走，「你到底怎麼了？從昨天開始就怪怪的。我不過就是沒聽完你唱歌嘛，至於的這麼生氣嗎？」

「不是的小瑾，我沒有生氣。」

「你還說你沒有生氣，你什麼時候用這種臉對過我？你自己照照鏡子啊沈諒。苦大仇深的樣子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苦大仇深？」

「對啊，看著很不開心似得。難道是氣我中午沒跟你吃飯？我跟你說剛剛跟我吃飯的不是別人……」

「別說了。」

周瑜看沈諒黯淡的眼神完全不明就裡。不是和好了嗎？怎麼沈諒還一副吵架上癮的模樣呢，自己不過是要跟他講認識了曹峰的有趣事情，怎麼還不讓說了。她正打算問清楚怎麼回事。沈諒說話了。

「小瑾，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歡你，夠了，你不用說了。」

周瑜完全傻眼，這什麼跟什麼啊！她著眉頭說，「你什麼意思啊沈諒？為什麼不用說？」

「小瑾，」沈諒定定看著她，「我沒有生氣，我永遠也不會生你的氣。我難過，是因為別的原因。」

「什麼原因？」

看到周瑜傻愣愣的樣子，沈諒突然不願意再等，「因為我喜歡你。」

藏在心裡幾年的話，終於說出口。

周瑜以為自己聽錯了，驚慌失措的指著沈諒說，「你你你，你說什麼？不要亂說啊，我不是別人，我是你姐姐，是小瑾啊，你說錯了吧？還是我聽錯了？」

「沒有，」沈諒說，「我沒說錯，你也沒聽錯。小瑾，我喜歡你，好久好久了。」

周瑜忽然覺得大白天的火花四濺，太陽像墨一樣變成烏黑。腦子攪成泥漿，還是水泥的那種，凝固了。

「可是，可是，」她結結巴巴的說，「可是我是你姐姐啊！啊，你說的是弟弟對姐姐的喜歡吧，那沒錯的，這很正常，很正常。」

周瑜訕訕笑著，笑到空氣都凝固，落葉的聲音變的好明顯。她當然知道沈諒不是說的家人之間的喜歡，她只是想轉移話題，很想逃避的跑掉。沈諒對她說喜歡，青天白日里這是開了什麼樣的玩笑啊！

沈諒怎麼會喜歡她？怎麼可能喜歡她？他們是親人啊。哪有什麼男女之別，哪來的男女之間的喜歡呢？

可是他的表情那麼正經嚴肅，堅定的對她說喜歡，就像她幻想中那些王子對公主表白的場景。那些王子的臉，在夢中從來看不見輪廓，怎麼卻在此刻清晰的重合成沈諒的臉，一模一樣？周瑜嚇壞了。

難道他真的喜歡我？

不可能！

不可能！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沈諒不言不語，只是定定看著她轉移話題，咧開嘴假笑。直到周瑜撐不住嘴角，終於閉上眼睛轉過身，他才緩緩開口，「不，小瑾，你不是我姐姐。我喜歡你，不是姐姐弟弟的喜歡，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我說的夠清楚了嗎？你懂了嗎？」

「呃，我不懂，不清楚，你別說了沈諒。」周瑜擺擺手就要走，被沈諒一把抓住，扭過身子面對面定在身前，「小瑾，我知道很多人喜歡你，我也知道你有很多更好的選擇。可是我是真的喜歡你，你可不可以試著接受我？」

「接受你？」周瑜瞪大了眼睛，「沈諒，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吃飯一起胡鬧一起上學一起考試，我跟你在一起的時間比跟我爸都多。我把你當弟弟，甚至從來沒有想過你是個男的。你現在說你喜歡我，要我接受你，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要我怎麼接受你？」

周瑜的話聲聲刺進沈諒耳膜，他閉緊了眼睛，再張開，那憂傷快要溢出來，「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想你難做，所以我一直猶豫該不該說，可是我怕再不說，就真的失去你了。」

「做親人就不會失去啊沈諒！只有愛人才會分手，親人是不會的。我們一直好好的，像原來那樣不行嗎？」

「我沒有要逼你的意思，我也不是為了打破原來的關係。我只是沒有辦法聽到你說別人喜歡你，看到你和別人在一起。因為我喜歡你啊小瑾，我會吃醋，我會在意，你明白嗎？」

周瑜無力的垂下手，面對這樣的沈諒，她是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說，「沈諒，沒人喜歡我啊，你怎麼會想到那裡去!」她慌張的拿出手機，找出曹峰的簡訊，指給沈諒看，「你看這個人的名字，他是曹峰啊。是曹峰，郝恬的那個曹峰。我們昨天很巧的認識了，今天一起吃個飯而已。你知道的呀，我聽過他那麼多故事，很想要去了解啊。你不要誤會，不要生氣。我也當作什麼也沒聽見，好不好？」

「他是曹峰，很好。」沈諒放下一顆心，「可是你不能裝作沒聽見。我喜歡你。你要我說幾次，我還是會說。我喜歡你。你認真的考慮跟我一起，行嗎？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不行，」周瑜搖頭，「我不能接受姐弟戀。」

「我不是你的弟弟。我只想做你男朋友。」

「不。」

「小瑾，」沈諒接著問，「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嗯，真的。」

沈諒低下頭，趁眼淚還沒滴下就擦掉，又重新抬起頭，說，「好吧，我明白了。」

周瑜突然覺得看著沈諒的樣子心好痛，痛的發慌。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她知道沈諒要的東西，可她給不了。

喜歡沈諒？跟沈諒在一起？周瑜從前沒有想過，今後也不願意想。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把話說的這樣斬釘截鐵，也許是，那麼多年以為的「**」定律，或是篤定的無法進行「姐弟戀」情節。其實更篤定的，是一旦成為情人，就總有分開的一天。而只有保持親人的關係，沒有愛恨情仇，才能真正的陪伴彼此，一直到老。

她想要沈諒的陪伴，無比需要。可她害怕，一旦走到沈諒所說男人和女人的關係，就免不得離別。

就是因為太愛，所以才不愛。這樣的道理，沈諒難道不懂嗎？

臉上有點涼，是周瑜自己的眼淚。她能感覺到沈諒的身子在微微顫抖，很心疼沈諒的痛苦。可這痛苦的來源竟是她，這讓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上前去抱住沈諒，讓他不要再發抖。

沈諒回抱住她，把頭抵在她的頭頂。周瑜聽見他小聲的啜泣，心裡某塊血肉，碎的一塌糊塗。

她的沈諒啊，她這麼疼愛的弟弟，怎麼會被她傷的這樣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