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到底什麼是喜歡

在醫院裡守著沈諒的時候，周瑜常常想起當年沈諒跟她表白的情節。沈諒在她面前泣不成聲，她卻狠著心腸，一口回絕。第一次本該浪漫的表白，她的回答是：「不可能，我不可能喜歡你。」

怎麼就會有那樣自以為是的篤定，怎麼就能被豬油蒙了心，看不見也聽見自己真實的心意呢？

他說看見她和曹峰吃飯會吃醋，難道她看見他和許願在一起就不是吃醋嗎？怎麼會可以忽略掉心底酸澀的味道，竟以為她對沈諒只是普通的姐弟感情呢？

許願。想到這個名字周瑜還是會痛。

她曾經把她當作很好的朋友，還因為沈諒對她太過冷淡而怪罪沈諒。

「她是我的好朋友，你是我男朋友。你們為什麼就不能和平共處？你為什麼就不能對她和顏悅色？你以前對王小維很好的呀！」

「她不一樣。我對她好，是害了她。」

「她說她已經不喜歡你了，你誤會她了。」

「就算誤會我也不在乎，我也不想有萬分之一可能傷害你的機會。」

本來氣勢洶洶插著腰的周瑜，被這句話直接打中心底最凹陷的地方。她走過去抱著沈諒說，「你不會傷害我的。我相信這世界上你是唯一不會傷害我的人。」

「對，我永遠不會傷害你。我只是擔心別人會傷害到你。」沈諒摸著周瑜的頭髮，聲音里都是柔軟。

「別人也不會傷害到我，我有你保護啊。」

「嗯，你有我。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在沈諒的堅持下，周瑜和許願越走越遠，結婚後更是幾乎沒有交集。周瑜其實挺相信許願對她的朋友義氣，不捨得放棄她，只是她不願意沈諒擔心。為了沈諒，什麼都可以放棄。

可是愛看笑話的老天爺，許是看膩了她的幸福生活，到最後還是搬出了許願這張王牌，狠狠打碎她的人生。

可她不恨許願。她恨的是沈諒。然而到今天細細想來，其實，恨的應該是自己。

沈諒第一次的表白，被拒絕時的痛苦，也許和當初她被沈諒甩掉的時候一樣吧。那樣努力去愛了許多年的女生，肯定的搖頭說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這樣的狠絕，難道，誰又比誰剛烈？沈諒說要分手的時候她震驚，不解，以為自己努力去愛卻得不到回應，明明很想繼續卻無力回天。她的努力，與沈諒的相比，又算什麼呢？

她怎麼就忘了呢？還以為自己從來沒有傷害過沈諒，還以為只是沈諒在傷害她，在對不起她。所以在後來才不肯原諒，才導致今天這一場挽回不了的災難。

一人一次，明明扯平了。

原來，她以為早就開化的心眼，還跟幾年前一樣，那麼自私，又偏狹。總以為自己的好才是付出，沈諒的好都是天經地義。

「我們扯平了沈諒，你醒過來吧，我們重新開始。」周瑜摸著沈諒的臉，一遍一遍在他耳邊說。

她是沈諒命里的劫數，也許真是他代替諸葛亮，這輩子，來還債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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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諒表白以後周瑜有很長的時間都躲著他。不接他的電話，不回他的簡訊。倒不是什麼絕情絕性的不相往來，只是她害怕，見面時的尷尬。

前一天還可以任意在面前做盡蠢事的身份，突然轉變成「喜歡她的人」，這認知讓周瑜轉不過彎，除了逃避，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在周瑜的小腦瓜里，「喜歡」是個什麼形狀什麼味道的物事，她一直搞不懂。王小維說喜歡上方柯，那樣很好，很美。可為什麼沈諒喜歡上她，就讓她那麼不能接受，她卻說不出原因。

也許，是因為認識的時間實在太久了。

小說里的喜歡，總是郎才女貌，怦然心動。不管不顧的第一眼就愛上。連帶著，讓她以為那樣的喜歡才是自己憧憬的模樣，沈諒是比她爸爸還要熟悉的人，就差沒有把骨血揉進對方身體的親密。親人之間，怎麼能稱得上是喜歡？

她不願見到沈諒。一部分因為自己混亂的思緒，另一部分，也是不想見到沈諒黯淡的眼神。那眼神讓她感到莫名的心痛，很陌生。

兩個人中間，周瑜是比較容易脆弱的那個。她在人前人後總裝出豁達的樣子，只有在沈諒面前，會暴露最柔軟的一面。她對著沈諒哭，對著沈諒發脾氣，而沈諒他一直是溫暖的，像有源源不絕的力量給予她。

這樣強大的人，眼神里怎麼裝的下失落？

可是見面還是會無可避免的發生。沈諒會在宿舍樓下堵她，飯堂門口、教學樓里、一起修的選修課上，只要沈諒想找，總能找到周瑜，讓她躲無可躲。每到這種時候，周瑜總會自欺欺人的跟沈諒說，「嗨，這麼巧，我有事，先走了。」然後拔腿狂奔。

留下身後的沈諒，是一臉無盡的悲涼。

周瑜很討厭跟沈諒鬧得這麼僵。她把錯都歸結於沈諒。是他不應該生出這樣不明不白的念頭，害他們好好的姐弟情誼變了味道。

沒有沈諒在身邊的日子好難過，沒人一起吃飯，沒人笑著聽她說課堂上的老師有多二，沒人給她買零食飲料，沒人上選修課把手臂給她當枕頭。短短几天下來，周瑜瘦了好幾斤，本來就嬌小的身體看起來只剩下骨頭。就跟她失戀了一樣，一點沒有拒絕人該有的樣子。

她給王小維打了長途電話，語帶哽咽的哭訴了沈諒的不文明行徑，王小維嘆了口氣，說，「他對你有心思，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我一直以為你也是喜歡他的。」

「我怎麼會喜歡他，他是我弟弟啊！」

「我說周瑜你能不能不拿年齡說事兒，沒完沒了的煩不煩啊？我問你，如果沈諒比你大，那你喜歡他嗎？」

「啊？」周瑜愣了愣，「這我到是沒想過，不過我想，也不會吧。我就把他當親人一樣，當然會喜歡，當然也愛，只是，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就像你不會愛上自己哥哥弟弟是一樣的道理啊。再說了，他就是比我小！就算不是親人，我也不可能喜歡他的。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的擇偶標準很簡單，要比我大，要比我丑。這是原則，是原則。你看，沈諒兩條都不符合。」

「你哪來那麼多原則？你是法官嗎？還是你是造物主啊？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別用客觀事實掩蓋主觀感情行不行？」

周瑜發現王小維自從去了北京以後，說話那是一套一套，越來越有黨國的腔調。只是她跟方柯表白以後，方柯沒有明確拒絕卻也沒有進一步行動，兩個人偶爾約出來吃個飯，實際上遲遲沒有進展，這也讓她很鬧心。

原來的四人學習小組，暑假還在日本玩成一團的親密夥伴，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表白註定是再見的前奏曲？

是誰說好的一直不變？又是誰打破了鐘樓下的誓言？

是蔓延著的時間嗎？

喜歡一個人不是應該見到就臉紅心跳的嗎？王子和公主，不都應該有浪漫的邂逅，而後才能發展出可歌可泣的戀曲嗎？

她在沈諒面前連放屁也不藏著，甚至第一次來大姨媽，都是沈諒抱著她去的醫務室。這樣的關係，要怎麼發展出動人的浪漫？

「唉那些都是小事，」王小維說，「你倆認識那麼久，還哪來的臉紅心跳啊，喜歡不喜歡，你自己還不知道嗎？」

「我是真的不知道。」

「唉，周瑜啊，你這個人，我也真是服了。怎麼在感情上可以遲鈍成這樣。」

「你怎麼跟郝恬說一樣的話。我哪裡遲鈍了，我只是不喜歡而已啊。」周瑜不明白為什麼全世界都知道沈諒喜歡她。王小維知道，郝恬知道，就連遠在美國的TT也號稱早就知道。什麼姐弟，原來都是騙人的嗎？

「周瑜你聽姐一句勸，你不是不喜歡，你是真的遲鈍，是蠢。智商低你知道嗎？真的低啊！」

「我哪有！像你這麼說，方柯智商也很低咯？」

「唉，是啊，在感情上，你倆的智商，真是不相上下的低。」

原來在感情上的智商，跟平時的智商真是這麼不同的嗎？

「那麼我寧願做低智商的那個，」周瑜想，「因為看起來，感情智商高的人，比如小維，比如沈諒，都比較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