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京都煙雲(二)
一百四十七.京都煙雲(二)
聽著許見電話里傳出來的聲音,她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如果不是腹部微微傳來的溫暖,還警醒著她,景虞幾乎已經要癱倒在地。
許見的消息傳得如此的突然,就在剛剛,他失去了和項端年的聯繫。
「到底是怎麼回事?」
景虞不是很明白,許見口中的,「聯繫不到項總」,是什麼意思。
「夫人,我現在馬上就上飛機了,等我回去跟您細說。」
景虞掛下電話的時候手都在抖。
從京都飛往a市,再加上來迴路上的時間不過短短三個多小時,景虞卻覺得好像漫長的度過了一生。
和許見一同找過來的還有白銀。
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音,景虞霍地站起了身,問詢的看向出現在玄關處的兩個人。
看到她的表情,白銀的心微微陣痛。
「你現在懷了身孕,情緒不能激動,坐下來我給你慢慢說。」
白銀小心地讓她先坐下來。
許見先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項端年到溫家之前,百般囑咐溫如玉要先對溫家保密,否則他們很有可能會有所防備,狗急跳牆,不知會做出什麼事情。
但是不知怎麼的,溫如玉還是將這個消息泄露了出去,項端年還沒跟溫如玉商量好事情,就衝進來一幫自稱是檢察院的人,接到舉報說要查西楚集團的偷稅漏稅。
項端年幾乎沒什麼反抗的就跟那些人走了,由於沒什麼實質性的證據,他們也僅僅是問了幾句就將人放出來了。
只是,由於許見他們並沒有跟在身邊,不知道項端年何時走出了檢察院,之後又去了哪裡。
他就此失去了聯繫。
同時,劉瓊身邊的人毫不掩飾的傳出消息,說他的女兒近期將大婚,結婚的對象正是a市有名的商業奇才,西楚集團總裁項端年。
那人信誓旦旦的對旁人說,項總裁和他的夫人已經在協議離婚中了。
景虞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劉瓊的人在撒謊,她絕對不會相信項端年會變心。
但隨之而來的,是無窮無盡的擔心。
如果連許見都已經聯繫不到他,那麼,他有可能會在劉瓊那裡。
自然不會是自願的。
「現在我能做什麼……」
景虞更像是喃喃自語,雙眼無神的看著地面,只是兩隻手還緊緊的護著肚子,由於月份還小,還沒有顯出,但是她的神態就好像肚子里的那個小生命就是她唯一的支撐。
白銀嘆了口氣想上去握住她的手,但最終還是停住了。
「京都在a市肯定有眼線,我也大概猜到那個人應該會是赫言,之前他就和溫家現在的董事長有些來往,我們準備約他見面探一探虛實,另外,你也不用太過憂心了,項端年他…很聰明,不會束手待斃的。」
白銀說完,許見也附和著點了點頭,隨即從公文包里抽出了一份合同書,從桌子上遞給景虞。
景虞愣了一下才接過翻了翻,皺著眉頭問道。
「這些是什麼東西。」
「項總擔心進度的事情有變,他顧不上您,所以讓西楚的法務部擬了這份合同,他已經在上面簽好了字,一旦情況有變,便將這份合同給你簽字,將他名下所有和西楚有關的股份全都轉讓給你。」
許見忘不了,項端年當時簽下自己的名字時的表情。
他笑著,又嘆息般對許見說。
「我總是說可以保護她,可是世間哪有萬無一失的事情呢,只有利益是永恆的,只有那些人想要的東西還在景虞的手裡,他們就不敢動她……遺囑我已經拿到了,現在我應該再給她一道護身符。」
竟然是一語成緘。
假如事情真的到了最糟糕的地步,項端年被人控制在手裡,那麼毫無依靠的景虞,勢必會成為一些人的首要攻擊目標。
許見的目光隱晦的看了看景虞的腹部,暗自嘆息著。
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白銀和許見很快就離開了。
白銀臨走之前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輕聲說道。
「要不然,你先去我家吧,最起碼安全些……」
連許見和許聞都一副默不作聲,默認的態度,但景虞只是搖了搖頭。
「不了,謝謝你,還有……小心點。」
門啪嗒一聲關上,景虞小跌坐在沙發上,可是卻強撐著,掩飾著自己的虛弱,轉頭看向許聞。
「請幫我約一下崔先生,現在。」
許聞點了點頭出去了,景虞繞到書房的保險柜里,從保險柜中取出了崔原之前給她的那些文件。
她將最上面那枚小小的U盤握在了手裡。
楊氏集團總部,最頂層的辦公室里,赫言正低著頭,鋼筆沙沙地在紙上飛速寫著什麼,一副很急迫的樣子。
漂亮的女秘書敲門進來,看見他抬起頭不耐煩的表情,縮了一下身子。
「飛機準備好了嗎?」
「還……還沒有。」
赫言聽到回話面色更冷。
「如果十分鐘之內我們不能啟程去機場,你就被炒了。」
他在a市的一些職權部門都有些利益上的朋友,就在剛剛,有人給他傳消息,說是接到了舉報,證據確鑿,上面已經派了人過來找他「談話」,他必須立刻啟程去京都,只要到了劉瓊的地界,a市的官員便拿他沒有辦法。
「還站在這幹什麼?」
他的表情很是不耐煩。
「樓下有位姓景的小姐,說是跟您有預約,只不過秘書室查了,並沒有這條記錄,所以我想上來問一下您。」
赫言將鋼筆輕輕地放在一旁,抬起了頭,臉上帶著捉摸不透的神情,半晌說道。
「讓她上來。」
「好的。」
女秘書退了下去,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代董事長的脾氣越來越陰晴莫測,也難怪,現在楊氏企業上上下下都說,他其實是騙取了楊董事長的信任,是想要鳩佔鵲巢的野心家……
赫言嘴角輕微的翹了起來,聽著高跟鞋的聲音逐漸靠近。
玻璃門被推開,一個淡紫色的身影走了進來。
赫言發覺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的看著她了,似乎每一次見面都是伴著,陰謀詭計,噬骨的思念和被怒火蒙蔽的妒忌。
他的頭髮全部梳了起來,盤成一個髮髻,露出了光潔的額頭,眉筆描繪出冷峻的眉峰,讓她整個人都顯出幾分氣勢。
她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你來了?坐吧。」
景虞默不作聲地坐在他辦公室里待客用的沙發上,赫言起身到一邊的咖啡機磨了兩杯咖啡。
「你真是稀客,來找我有什麼事?」
他喝了一口咖啡,面色平淡,美式的苦味逐漸在口腔里蔓延開來,褪去之後便是醇厚的香氣。
「我以為你知道……或者說像你這麼聰明,應該早就料到我會來找你。」
赫言彷彿沒有察覺到景虞話中濃濃的諷刺,將咖啡杯放在桌面上。
「我知道,那又怎麼樣呢?你現在看清楚了嗎?他不是無敵的……我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不必了。」
景虞出聲打斷他,面前的咖啡,她一口未動。
「我只是想知道你費盡心思在背地裡捅刀到底能得到什麼?赫言,眾叛親離的下場,你很喜歡嗎?」
景虞冷冷的注視著他,赫言聽了這話像是聽到一個莫大的笑話一樣痴痴的笑了起來。
「眾叛親離?小虞,我還不知道,原來你也是個預言家,只可惜你大概弄錯了對象,眾叛親離的絕對不會是我。」
「是么。」
景虞低頭,面前的辦公桌乾淨的,能反射出她此刻的表情。
想必是帶著些恍惚的。
「你給楊董事長和你岳父用的到底是什麼葯?我送了相關衛生部門,他們竟然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答覆,不過如果你肯說出來,想必楊董事長的病情會好的十分快。」
景虞的話才說到一半,赫言已經微微變了臉色。
「你怎麼知道葯的事情?」
他的聲音驟然冷了一度,眼神向她身後飄去,在確定了她是獨自一人的時候,赫言慢慢站起了身,走到門口將門關上,又將百葉窗落了下來。
「你不是什麼都不怕嗎?那你心虛什麼?」
景虞嘲諷的看著他的動作。
赫言站在她面前,俯下身子。
「小虞,知道了點事情,就這麼大咧咧的過來找我,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景虞毫無怯意的直視著他,彷彿對他的威脅不屑一顧。
門外傳來了秘書的提醒。
「總裁,我們該啟程去飛機場了。」
景虞眼神閃了閃,說道。
「赫言,你知道嗎,我曾經以為你只是一個為了自己的夢想而能夠拋棄年少懵懂的愛戀的人……別跟我說什麼你是迫不得已,你在國外待了那麼多年,回國也這麼久,假如你真的對我念念不忘,你中間有無數次機會可以來找我,可是你僅僅只是跟我見了一面,便重新開始窮追不捨……赫言,你承認吧,你本質上就是一個自私的人!就像現在你利用了朋友,利用了妻子,利用了一切真心對你好的人,就為了得到滔天的財富嗎?你真是讓我唾棄!」
「閉嘴!」
赫言眼睛有些泛紅,一隻手把上景虞的脖子狠狠的將她壓在了沙發上,欺身而上。
「激怒我對你沒有好處……我不知道你從哪裡知道我做了這些事情,但是既然你知道,就應該明白,現在之所以你還能坐在我的對面,完全是因為我在念舊情。」
他手的力氣很大,由於失控,景虞覺得呼吸都很艱難,她有些後悔此刻計劃的不周全,只能一隻手反射性的護住腹部。
他灼熱的呼吸就噴洒在她臉上,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慾念。
忽然間辦公室外傳來了一陣喧嘩聲,緊接著就聽見秘書小姐焦急的阻攔。
「夫人,楊少,你們不能進去,總裁正在會客……保安!保安!」
赫言對外面的混亂視而不見,景虞的衣衫由於掙扎,最上面的扣子不知什麼時候開了,露出一段鎖骨。
赫言的喉嚨微動了一下,輕輕低下頭,啟唇,順著鎖骨蜿蜒向下。
景虞緊緊的,閉著眼睛,像是在忍耐,她掙扎,卻又不敢大幅度的掙扎。
赫言的手指攀上她的第二顆紐扣,輕而易舉的解開,又繼續向下……
他的動作對景虞來說是一場折磨。
他的唇一直游弋在她身上,扼住她喉間的手也鬆開,慌亂而又急切的解著她裙子上的扣子,聲音含糊不清。
「我也不知道我愛不愛你……可是就連我也沒想到,我可以對你容忍到這種地步……」
他的話沒有說完,辦公室的門就被撞開。
最先進來的是崔原,身後跟著楊瑩和楊鈺,見此情景,楊鈺沖後面擺了擺手,示意身後的人先不要進來,隨即他反手將門關上。
崔原的眼睛已經赤紅,沖了上來,拉起赫言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臉上,嘴唇蠕動半天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赫言見到這個陣勢,不過愣了五六秒就反應過來,看向崔原。
「我想不到,最後出賣我的竟然是你。」
崔原渾身顫抖著,1米8多高的男人,此刻眼淚洶湧而下。
「你說我出賣了你,可是你看看,你這他媽的乾的叫什麼事兒?」
赫言無所謂的笑笑,反而不復剛才的陰鬱,他看了看沉默的收拾好衣著的景虞。
「你來就是為了拖著我不讓我走的,讓我猜猜,外面的是什麼人,來抓我的?」
他的目光,始終都沒有投給楊瑩。
她早該明白的,不是嗎?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愛過她。
大夢一場,醒來之後,物是人非。
她再也忍不住,捂著嘴就沖了出去,楊鈺急忙跟了出去。
「如果我說,我今天看到你的一瞬間,就猜到了你要做的事情,你相信嗎?」
赫言嘴角微微翹著,看向景虞,他似乎還想靠近她,只是他一動,控制他的兩個穿制服的人,便用沉默的動作制止了他。
半晌,得不到回應,赫言緩緩的,低低的,笑了起來。
崔原此刻已經擦乾了眼淚,走到他面前。
「你總說我讀書的時候不認真,我們倆開的律師事務所我也從來沒做過辯護律師,可是這一次……我會替你辯護,赫言,我……」
他的話說到半截又開始哽咽,終是沒有說完全。
景虞不知道他有沒有後悔,親手將他的朋友送進了檢察院。
景虞對這一天最後的記憶,便是赫言在楊氏集團眾人的目送下,被押送上警車的場景。
項端年,你看見了嗎?在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也可以很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