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天色微亮,屋子裡的蠟燭燒的只剩下一點,寂靜的屋子裡只有蠟燭燒的噼里啪啦地響。
腰間時不時傳來的隱痛讓他皺眉,看著少女的睡顏,微微嘆氣,幸好昨日碰見的是她,也幸好她不是傻子,他隨身的暗衛就隱在周邊,若真是有人對他動手的話,只怕活不下來。
昨夜折騰的夠嗆,顧玉環換了衣裳之後,又親自打著燈籠在府里轉了一遍,看看何處還有什麼遺留的血跡,若真是留下什麼了,到時不知道鬧出什麼亂子來。陳玄朗睡的是她的床,她特意吩咐了寶靈和寶珠在外頭守著,以免有下人進來。
還是寶靈端著水盆進來的時候,她聽到了聲音才揉了揉眼睛轉醒過來。
「小姐,寶珠已經去取膳食過來了。」說罷,她又瞄了一眼賬紗之下模糊的人影,輕聲咬唇,「小姐,表少爺……還未醒?」
顧玉環手揉著發酸的脖頸的手一頓,這才想起昨日驚魂的事兒來,站起身走到放著盆子的高几邊,寶靈將帕子擰的半干遞給她擦臉。
「嗯……你吩咐下去熬鍋粥。」她輕輕擦拭著臉,莫名地覺得臉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想到昨日夜裡那黑紅的血污沾滿了臉頰,便覺得心裡瘮得慌,又用力擦了兩遍,覺得臉頰有些疼了,才將帕子收了起來。
寶靈自然知道這粥是給誰人熬的,不過她想不通,表少爺怎麼回受這般重的傷,而且還會出現在顧府之中,她也未從何處得到什麼表少爺回揚州的事兒。她只是聽說表少爺在京城裡做官,那京城是個如何的地方,表少爺……只怕是得罪了什麼人罷?
洗漱過後,寶靈便端著盆子退下去了,顧玉環坐在銅鏡之前抹著護手護臉的膏子,還是上回胡婼倩送的,她送的東西自然不凡,都是自京城裡帶來的東西,也確確實實地好用。是淡淡地合歡花的香味,十分好聞。這般金貴的東西,她平日里也用得少,昨日那一手一臉的血污,那味道似乎還縈繞在鼻息之間。
床上的人輕咳了幾聲,她的心一提。
這是醒了嗎?前世沒同陳玄朗說過什麼,如今兩人這般也確實尷尬,如何說她都是一個定了親的女子……陳玄朗是個外男,孤男寡女同處一室……
她蓋了香膏子的蓋子,輕咬嘴唇,輕手輕腳地站起了身子,沒有先開始說話,這人醒了沒有她不好確定,還是要看一眼才知道,要是貿然說話,這人被她鬧醒了可就不好了。
冬日裡屋子裡點了炭盆子算得上暖和,她也不是多怕冷,帳子還是夏日裡用的紗帳,雖然看得清裡頭人的身形輪廓,但是卻不好看他到底是否醒著,她緩緩靠近了,聽到他呼吸均勻,才放心些,這才大了膽子掀了紗帳的一角。
「啊。」她呼了一聲,又連忙捂住了嘴,向後退了兩步,那被猛然摔下的紗帳搖了搖。
陳玄朗怎麼是醒著的?方才怎麼不出聲?看到他那雙帶著些許涼意的眼睛時,她確實是被嚇了一跳,陳玄朗在她眼裡,是日後殺人不眨眼的有權勢之人,不是什麼表哥。
「給我倒杯茶。」陳玄朗微抬眼睫,一手捂著腰間的傷,一手按著床沿艱難地撐起了身子,靠在軟和的枕頭之上,一手挑開了紗帳,見少女已經乖乖地去給他倒茶去了。
陳大人說的話,她自然是不敢不聽的,垂著頭去倒茶,這茶是昨個兒夜裡她用來醒神的,此刻已經涼了,但是這會兒她去哪兒給他找熱茶來,也只好倒上一杯了,雙手捧著茶送到陳玄朗面前,活像個丫鬟一般。
一杯涼茶下肚,他只覺得喉嚨不那般難受了,這才抬了眉眼看這個貌美的表妹。
「沒有熱茶……您將就些。」顧玉環被他看的心慌,又想起昨夜裡他倒在她身上,將頭埋在她胸前的事兒,臉頰立馬就燒了起來了。
陳玄朗微蹙著眉,在人看來確實是帶著幾分不滿意的表情,但也只有他自個兒清楚,他這是傷口痛的。舔了舔嘴唇,看著垂著頭的小丫頭,真覺得是自己將這麼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少女嚇著了。
您?呵,看來這丫頭也確實是怕他的,這般敬詞都用出來了。
用過膳食過後,顧玉環便出去了,說是三房的三小姐請她過去吃茶。
陳玄朗對這麼個三小姐沒什麼興趣,靠著堆高的迎枕假寐,思慮著這段日子在平鄉的事兒。
那袁廣確實是個不俗之人,這平鄉百姓如此擁護他,也是有幾分道理的,雖然這人算不得是個什麼好人,但是這對平鄉百姓確實是個好的。他也打聽清楚這袁廣的身份了,不過是個孤兒,老子娘都是老老實實的庄稼人,因為得罪了村裡有頭面的人被打死了,這有頭面的人家裡有做官之人在後頭撐著,這些普通百姓自然是不敢為了這麼一對苦命的窮苦夫妻出頭,就是可憐了這才不滿十歲的小子。
袁廣失了父母,是靠村子里的人接濟,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他也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如何死的,平生最是恨這些所謂的父母官,雖是個農民莽夫出身,但是確實是個有頭腦之人,不過,就是野心太大了,做個一方的土皇帝哪裡能滿足他?人對權勢的**是永遠只增不減的,他想做的是,將這大興皇室,換個姓。
窗子突然輕響了一聲,慣來謹慎的陳玄朗驀地睜了眼睛,只見一穿著青衣腰間配著刀劍的男子半跪在地。
「大人,是小的疏忽!請大人責罰。」
是他的暗衛,他掃了一眼,淡淡開口,「不關你的事,人都抓到了?」
那暗衛頭低下去,「人是抓到了一個,但是是個死士,服毒自殺了。」
現今養死士暗衛的官員十分的多,這權勢越大站的越高之人就越是害怕有人窺視有人害他,這人一死,就查不到到底是誰派出來的人了。
他一介五品官,養暗衛都是私下養著,並無幾人知道,畢竟這官位擺在那兒,這回有人刺殺他,看來是守不住了。他眸子沉了沉。
「大人,小的猜想……會不會是袁廣……」
袁廣?「袁廣雖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也不見得是小人。」他否定,這養死士可不是一般人能養的,錢財那是極為重要的,袁廣每年吃了許多朝廷派發下來餉銀,但是同樣的,他手下還有許多的人要養,況且,袁廣若是想動手,早就動手了,哪裡會拖這般長的時間?
「昨日,可還發生了什麼事?」他問的是他昏過去之後的事,他到底是不放心的,這顧玉環再怎麼有些小聰明,到底是個女子。
那暗衛一愣,想到昨日大人輕薄那位姑娘,抱著姑娘的腰不撒手,還把頭埋在人家姑娘的胸前……不過這等大人輕薄了人家小姐的話他自然是不會說的,這樣的小秘密,他自己留在心中便好了,那還是他頭一回見著這樣的大人……和往日,是不同的。
「回大人,那小姐是個心細的,親自提著燈籠在府里轉了一周,檢查是否留了血跡,都一一清理好了。」
清理好了?
陳玄朗劍眉一挑,這個表妹,看來也不是什麼草包美人,至少還是有幾分腦子的。
他「嗯」了一聲,便叫人退了下去,鼻息間襲來的是女兒家給迎枕被子染上的馨香,不甜不膩。他驀地想起黃晉容說的話來了。
幫他?
呵。他搖了搖頭,什麼時候管的這般寬了?這些事不該是他管的,顧玉環以往是對他好過,但是在她的親事上,他確實是無話語權的,況且……她嫁的是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