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九月一號，天空淅淅瀝瀝下著雨。空氣里似乎悶著一股氣，潮得人喘不過氣，樹木都懶得動。

寧中是這座城市星級最高的私立學校，每年考上名牌大學的學生，寧中的學生幾乎佔了整個寧市的一半。

私立學校，固然學費高獎學金也高。因而優等生與富二代人數參半。

走廊上來來往往皆是報到的新生。

南檸靠著教室外的牆壁，目光無神地盯著窗戶。簇集在玻璃窗上的雨點被融化了般，順著水痕往下淌。

旁邊有人推她，南檸胸悶，垂頭一隻腳在地上來回蹉，「有屁快放。」

宋成彥後腦勺頂在玻璃上，嘖了一聲，「姐姐，能不能文雅點？」

南檸微弓著腰，側眼看他，「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他甩了甩小捲毛，「中午我請客，賞臉去吃個飯不？」

「去，有便宜幹嘛不佔。」

宋成彥往教室看，倪晗晗正跟她父母還有哥哥說話，聊了好一會才走。

「呶，」他抬著下巴朝教室里點兩下，看到另一個人，「冤家路窄啊。」

南檸抬頭。

教室里，趙婧正一臉不耐煩地聽身邊的男人講話。那男人正是昨晚扇了趙婧一巴掌的人，她爸。

趙婧是怎樣一個人宋成彥最清楚了，她能進寧中，估計也是靠父母。

「緣分啊，」南檸笑了下，「居然還能跟你小情人一個班。」

「你別打岔，我聽小白兔說，你跟她昨晚干架了？」

「怎麼，心疼了？」

宋成彥嫌棄地往旁邊移兩步，「誰心疼你，我就看你今天臉頰特別紅，想問下是不是被她打的？」

「屁，」南檸嘁他，「這是醉酒妝。」

「不懂你們女人的審美。」宋成彥說，「你不說我還以為你是被打成這樣的。」

南檸淺白他一眼，「就你小情人那三兩肉，能碰到我一根手指就不錯了。」

「對對對，人趙婧小胳膊小腿小胸的，怎麼可能是南大小姐的對手呢。」

她呵兩聲不跟他扯皮，抬眼看到趙婧和趙爸從教室出來。

等趙爸離開后，趙婧轉身就沖他們倆過來，那架勢跟昨晚要打架的時候沒兩樣。

趙婧今天化了濃妝，濃眉紅唇，腮紅也打得特別重，看得宋成彥渾身一激靈。

「小爺我還是先去找小白兔玩了，你們倆慢慢打。」

還沒等他溜走，趙婧上前一蹦就拽住他上衣，回頭瞪了南檸一眼。

那一眼裡還帶了點怯意。

昨晚打架怕了她了。

趙婧這會只關心宋成彥，「宋成彥，你把昨晚那話說清楚！」

宋成彥反身把趙婧拽下來，「你有病啊！往男人身上撲什麼撲！」

趙婧踮腳揪他領口，「我撲我自己男人犯法嗎！？」

又扭頭沖看戲的同學們吼，「看什麼看，沒看過談戀愛啊！？」

「誰他媽跟你談戀愛！」宋成彥推開她，「再過來信不信我動手了啊？！」

他這話剛落，身後就有人低沉著聲音怒道：「幹什麼？哪個班的？！」

宋成彥回頭一看，熟臉，立馬笑嘻嘻地摸頭，「林老師，我五班的。」

趙婧沒見過這老師，小聲切了聲。

「都進班去！」林誠視線把站在走廊上的人都掃了一遍。

南檸直起身，跟著眾人慢吞吞進去。倪晗晗已經找了個位子坐下，旁邊留了個空位。

「檸檸，坐這邊！」她小聲朝南檸招手。

宋成彥一看，躲掉趙婧的手溜進去，麻溜地坐在她們后桌。

順手又拉了位男生塞在旁邊的位子上。

被突然拉過來的男生怔了幾秒，隨後自來熟地自我介紹：「我叫周恭臨，周公的周，出恭的恭，臨安的臨。」

南檸：「……」

宋成彥：「……」

倪晗晗笑著朝他點頭，「你好，我叫倪晗晗。」

宋成彥一把將她頭轉過去，「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講話。」

趙婧坐在第四組，班主任林誠講話的時候她眼睛一直盯著宋成彥這邊。

林誠在講台上點名，按學號。

「歐晨光。」

「到！」一個戴眼鏡的小胖子。

林誠對著名字看他幾眼，「嗯，你先擔任班長。」

小胖子喜滋滋地坐下。

「倪晗晗。」

「到。」

林誠盯了她一會，皺眉說：「學校規定，高中生不允許燙染髮。」

倪晗晗紅著臉，細聲解釋：「老師，我頭髮是天生的。」

「天生的？」

「遺傳的。」

林誠說：「嗯，知道了。」

……

南檸挨個數了下來，到第二十三個報到她的名字。

「南檸。」

「到。」她抬了下手。

「在學校不允許穿超短裙和超短褲。」

南檸笑了下，「知道了。」

……

「趙婧。」

「來了。」

林誠放下點名冊，「不允許化妝，過肩的頭髮紮起來，穿著不能暴露。」

趙婧趴在桌上，漫不經心嗯聲。

最後一位是宋成彥。

「頭髮不許卷，洗直后再剪短。」

宋成彥坐得端正，「老師，我頭髮也是天生的。」

趙婧出聲揭穿他，「騙鬼呢你，我錢包里還有你直發的照片。」

林誠不看宋成彥，直接下命令，「學校門口有理髮店，一會去洗了。」

「哦。」他懶洋洋應下。

教室里七嘴八舌起來，被點名穿著不規範的，髮型不合格的都在抱怨。

不過學校規定是一回事，學生們遵不遵守是另一回事。

林誠用力將點名冊拍在講桌上，「安靜！我們班還有個同學家裡有事，過幾天再到。」

他看向第一排的歐晨光，「班長找幾個力氣大的男生，跟我去搬書。」

「座位表我一會貼在前面，大家自覺換一下。」林誠說。

下了課。

擠著去看座位的人很多，南檸和倪晗晗就站在窗邊，等人少了再過去。

從上至下，由左向右，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南檸跟班長歐晨光同桌，倪晗晗跟一個女孩子同桌。

「那個趙婧坐我後面。」倪晗晗嘟著嘴。

倪晗晗手點在紙上，南檸看過來。跟趙婧同桌的，是一位叫白陸的同學。

「我跟你換？」南檸問。

倪晗晗想了下，然後搖頭，「還是不了吧，萬一老師到時候又要問原因。」

.

開學兩天了，南檸的生物鐘還停在暑假沒調整過來，一到上課時間就犯困。

班主任林誠雖然已經整治過班風，可捲毛的，穿裙子的，化妝的還大有人在。

倪晗晗擔心地看著宋成彥卷得更厲害的頭髮，「老師說……」

宋成彥揚眉，「老子無所畏懼！」

他心情很好。

原因呢？

終於脫離了趙婧的魔爪。

短短兩天，趙婧就吸引了高年級學長們的注意，或託人或光明正大地到五班給她遞東西。

課間。

南檸跟倪晗晗從小賣部出來，剛出門就撞進一人懷裡。

是個男的。

那人隻字未言，將懷裡的南檸推出去頭也不回地走了。

事情發生得突然，南檸鼻尖還殘留著他衣服上洗衣液的清香，回過神人就走遠了。

倪晗晗查看她身上有沒有傷到，嘟囔抱怨，「沒撞到哪吧？那人怎麼連對不起都不說啊。」

南檸怔怔看著那人離開的方向。

他穿著白T恤黑長褲，頭戴著一頂鴨舌帽，走路像是不看人只顧著盯地下，步子倒是大又穩。

一個穿紅色連衣裙，腳蹬高跟鞋的女人小跑著跟在他後面，女人手上提了個大包，邊追還邊小聲喊著什麼。

他們去的方向，是學校的住宿樓。

倪晗晗覺得剛才經過的女人有點眼熟，「檸檸，你看那個阿姨是不是昨晚站在趙婧爸爸身邊的那個？」

南檸昨晚沒看清女人的模樣，「不清楚。」

「哦……」倪晗晗說，「我們回教室吧，下一堂課是班主任的。」

.

上課鈴響，歐晨光小心翼翼用筆在南檸桌上敲一下。

沒醒。

他又敲了一下。

南檸眼皮子重，皺著眉歪頭朝他看。

歐晨光眼神躲閃，不敢跟她對視，看著自己手中的筆，嘴裡小聲嘀咕著說：「快起來，老師來了！」

「哦，謝了。」

她把下巴壓在交疊的胳膊上，眯眼朝教室門口看。

下了兩天雨，今天終於放了晴，窗外陽光燦爛，好到讓人想睡覺。

天氣炎熱，教室里開了空調，往外吐著冷氣。

教室門開，大片白光瀉進來，模糊了人影。

南檸閉了閉眼，再睜開，班主任林誠帶著一個男生站在講桌旁。

門關了，空調運轉的聲音突然響了下。

「啪啪！」

兩聲清脆響亮的掌聲。

林誠站在講桌旁，雙手合十，「都醒醒！」

南檸用手撐起下巴，努力用腦電波電走瞌睡蟲。

「這位是我們班剛到的同學，」林誠指著身邊跟他差不多高的男生，「白陸。」

站在講桌旁的男人穿著白衣黑褲，微低著頭，細碎的頭髮蓋住了他垂下的眼睛。

他皮膚很白，從耳根到脖子都白得嚇人，更引人注意的，是左耳戴著的東西。

新型耳機？

「白陸，你坐你妹妹那。」林誠朝趙婧身旁的位子指了下。

白陸抬眼遙遙望過去，雙眸幽黑深邃，看不到一絲情緒起伏。

「嗯。」他含糊地應了聲。

一聽說是趙婧的哥哥，大家都熱鬧起來，唯獨趙婧嫌棄地翻著白眼。

他桌上擺著一堆零食和化妝品，書本都被扔在書桌下。

南檸眼睛跟著這位新到的同學動，隱約覺得熟悉。

等看清他的臉才恍然大悟。

哦，昨晚那個撞她的人。

宋成彥跟周恭臨還是南檸后桌，他用筆頭一戳她背，「收收你的眼神，跟花痴一樣。」

南檸白他一眼。

教室里有同學向趙婧打聽：「趙婧啊，你哥哥搞間諜的啊，上課還戴耳機呢。」

「老班居然沒沒收他的耳機，吊炸天啊！」

趙婧眼神睨著正過來的人，沒回。

白陸左肩上掛著書包，停在座位上不動。

桌上，橫七豎八一團糟。

林誠在上面催，趙婧挑釁地看他，就是不收拾桌子上的東西。

他斂下眼睛，一隻腳把椅子勾出來，單手搬著書桌一角往過道傾斜——

「唰——！」

亂七八糟的東西倒豆子般落堆在地上。

從那堆瓶瓶罐罐上跨過去，白陸抱起地上的書本放桌上，若無其事地開始整理桌洞。

教室里鴉雀無聲，班主任林誠蹙眉看著他們這裡的情況。

趙婧瞪大了眼，白陸居然敢把她的東西都倒在地上！？

「那誰的東西？」林誠在上面喊，「自己去撿！」

趙婧瞪著白陸，嘴唇動了動，輕聲罵出三個字，「狐狸精。」

她憤憤起身去撿，眼前突然伸來一條腿。

愣了下。

白陸一隻腳踩在她小圓鏡上，他正垂頭看過來，略笑了下。像是惡作劇的前奏。

腳忽然猛地一踢，小圓鏡飛到黑板前，摔成兩瓣兒。

趙婧一怔，摔了手中的東西，指著他大罵：「你他媽跟你媽一樣，賤！」

白陸腳一勾，地上的睫毛膏又飛了出去。

趙婧胸口起伏頗大，「你再踢一樣試試！」

又一勾，口紅飛出去摔成兩半。

林誠書本重重摔在講桌上，「趙婧，白陸，你們跟我出來！」

白陸面色淡定地看她，起身往外走，路過講桌時又在摔成兩半的圓鏡上踩了一腳。

他們一出去，教室里立馬沸騰起來：

「新同學長得有點帥啊，比宋成彥還帥！」

「他跟趙婧不是家人嗎？好像關係不太好……」

「我聽說啊，趙婧爸媽的婚姻是因為小三插足才破裂的，估計那個小三就是白陸他媽吧。」

「你們這群女生，整天八卦，娘們唧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