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Chapter.18
「姐,我覺得靳蕭有些不對勁…」陸馨一邊替相音沛上藥,一邊碎念。「他是不是知道你什麼了?」
相音沛緩緩吐氣:「比起他可能知道我真實性別的事,我反而更想知道他想拆穿的原因。」
「為了要威脅你?」陸馨想了想。「想要跟你拿更多的錢?」
「懷疑我性別的,他不是第一個。」她說。「那些人跟我有利益衝突,我這位置,男性身份的認同感會大過女性,這些人如果知道我是女人,那麼就算我的能力再如何強,人心也會因此動蕩,那群長輩可不會這麼甘願被我壓在腳下,屆時相家一盤散沙,他們就能取而代之。」
「我還是不懂…所以靳蕭無論是知道還是猜到,他不就是要賣這個消息出去,讓更多人來質疑或揭穿你?」
「不。」她說。「靳家跟我沒有利害關係,想要拉倒我的前提是他也擁有可以取代我的能力,又或者是找到一個跟我差不多的對手,但據我所知,靳家這陣子幷沒有與任何人連絡,而那些人也不屑靳家,因為與靳家合作根本沒有任何賺頭。」
陸馨皺了眉頭,一頭霧水:「那是為什麼呢?」
「照理來說誰都可以揭穿我,就靳家最不可能,我倒了,相家一亂就更難完成婚約,這對靳家來說沒好處。」她說。「靳蕭再怎麼不喜歡自己家,應該也不會蠢到拿整個家陪葬。我在國內會因為性別關係有麻煩,但我國外養的人認的是我的臉,靳蕭應該沒那個自信認為我會放過他。」
陸馨歪了頭:「可我還是覺得靳蕭是在要脅你,不然他今天大庭廣眾說你的名字幹嘛?總不可能是瞎打誤撞吧?」
相音沛看著手心上的傷口,眉頭輕輕一蹙。
她從不認為世界上有巧合,至少她這一路走來,看到的都是精心設置過的『不謀而合』,靳蕭趁機提出婚約照舊與救命恩人,這兩件事絕對有什麼關聯。
如果靳蕭知道自己是女兒身,排除陰謀,那麼只是純粹為了靳笙討回公道嗎?怎麼想都不可能……這理由太薄弱。
只剩下最後一個可能──
「姐?」陸馨感覺到相音沛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伸出手握住她。「你沒事吧?」
「陸馨,我大概猜到一個可能的答案。」
「什麼答案?」
「靳蕭有可能就是那個救過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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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爺,英國瓊斯的特助聯繫我們,要處理畫作的所有權轉移。」連放把午餐放到相音沛前面的玻璃長桌上。「對方說時間可以完全配合您。」
「三周后的周四。」她說。
「相爺,那天是老夫人的生日。」連放恭敬說道。
她頓了一頓,瞄了眼手機的行事曆:「那就下個月初吧,剛好也要去一趟。」
「是。」
相音沛捧著書,翻了幾頁后,視線淡淡一瞥:「還有事?」
「您交代去查的恩人,今日還是沒有結果。」連放微微低頭。
她垂斂下眸,應了一聲:「嗯,下去吧。」
連放一出去,相音沛的手機就震動了幾下,她不慌不忙地拿起來,嘴角淡淡上揚。
「沈爺。」她語氣輕鬆。
『你這小娃兒又想玩什麼花樣?』傳來的聲音蒼勁有力,卻聽得出來戲謔。『這麼大張旗鼓地說要找人?很不像你的作風。』
「沈爺說笑了,我做的事不過是班門弄斧,算是我想借著你的名號讓一些人慌一慌,畢竟能請動你來替我找人,足以表達我的重視。」
沈漢,過去身為國家級特等情搜局的幹部,早早退休后養了一批人搞了個以賣情報為業的『無知社』,說是無知,卻樣樣都知。
而干這種情資工作的人無疑都是地下化經營,沈漢的優點就是口風緊跟識人明,無論在哪個圈子裡都有他的眼線,而這老頭也有個怪癖,很看眼緣。
相音沛雌雄莫辨的外在讓沈漢很有興趣,她拿捏住沈漢的脾性,反而直接坦承女兒身,這讓沈漢感受到了莫大的敬意跟誠意,幾次合作后也結為忘年之交,他願意保密幷協助她日後可能的一切需要。
她身份除了靠自身的努力以外,沈漢在各個圈子裡的暗樁幫襯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你這案子本來線索就少,而且你家還住在富人區,那群人敢直接行兇,表示他們後台夠硬,不畏懼英格蘭警場。』沈爺語氣平穩有力。『二十幾年了,行兇的人找不到,更不用說只有一面之緣的恩人了。』
相音沛深深吐氣:「靳家那裡也沒任何線索嗎?」
『靳蕭雖然放了話,但是這陣子確實沒跟幾個人見面,他接觸的人都沒有顯赫的家世,不具備能救你的能力,唯一一個有點可能性的,是他的同學,一個目前在英國教心理學的教授。』
「那就再麻煩您提供給我這位的資料。」
『行,等等讓人發給你。』沈爺呵呵笑了兩聲。
「謝謝。」
……
「小子,你自己可要當心一點啊,她可不是這麼好對付。」沈漢掛了電話,轉頭看向後面高挑的男人。「她用了我的名字拐你,我為了你這臭小子只能裝得很不專業,你要怎麼補償我的面子?」
那一邊是自己很敬重的小女娃,這一邊是從小看到大的小少爺,論起交情,還真是後者這個從祖父輩就熟識的靳家更久,他化名為『沈漢』,相音沛很難查出他的本家與靳家是世交。
「你覺得我是要上鉤?還是直接壓了她辦事?」
沈漢揚手就狠狠拍了一掌:「靳蕭,你別小看她。」
「我沒小看她。」他莞爾。「我的命,還是她救的。」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她是個女人?」沈漢皺眉。
他挑眉,一想到這件事胸口就忍不住發熱。
拆掉了那層厚厚的屏障,那不經意俯身下來的兩團柔膩,一瞬間讓自己的大腦暫停運作。
有那麼一刻,他覺得自己體內所有運作都初始化了,只想隨著本能去反應。
她身懷這麼巨大的秘密,他慶幸自己是在那樣的狀態下得到答案。
「其實她本來就不太像男人,只是那些人被她嚇住了。」他四兩撥千金的笑答,眼睛微眯。「這幾年沒被拆穿,你也幫了不少忙吧?」
「這種把戲確實不好隱瞞,但她現在所處的地位不同,自然就要特別看待,她的性別一旦揭露,最先動搖的就是相家的股價,這環環相扣的利益牽扯太廣,她做事沒能力就罷了,可實際上她有,靠她吃穿的人可多著。」沈漢挑眉說道。
他淡淡一笑:「你也靠她賺了不少吧?」
沈漢忍不住也笑了聲:「還真不少,所以你最好嘴閉緊點。」
「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會亂說話的人?」他聳聳肩。
「你一臉痞樣,完全不可信。」沈漢冷冷回諷。「我找你哥談說不定還更放心些。」
靳蕭眼睛半眯,嘴角痞氣一笑:「我哥記性不好,睡一覺就忘了,找他還浪費時間。」
「那也好過跟你談,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沈漢瞪了一眼。「別輕舉妄動,也別去惹她。」
「惹她?」他細長眉眼淡淡一瞟。「我怎麼敢?」
「你不敢?」老人冷哼,一臉不信。
「我喜歡她,想要她都來不及了。」他黑色雙眸盈滿笑色,不疾不徐地笑道。「怎麼捨得惹她?」
「你說什麼?」沈漢的眉頭瞬間皺緊。「你可別亂來,別忘了你自己的事不比她少,再加上婚約定的人不是你。」
「我哥?」他輕笑一聲。「我沒放在眼裡。」
「你不適合她,你太浮躁,太沉不住氣。」沈漢語重心長。「她已經過得很辛苦,你只會增加她的負擔。」
他眼色一黯,淡淡地問:「靳笙就適合?」
「你要知道你要的對象是個怎麼樣的人,她已經夠強了,如果做不到比她強,那就老實安分的待在她身後,靳笙更穩重低調,所以比你適合。」
沈漢說完這句話,就見到眼前的男人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不,你錯了,這幾次的見面明顯是我更受到她的注意。」他說。「我會讓她對我上癮。」
──只對我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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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一禪寺偏殿的廂房裡,盤腿坐在軟墊上捧著一本書看,連放敲了門,輕手輕腳走進來,小聲稟告:「相爺,您今天要在這裡吃晚餐嗎?」
相音沛望向外頭的雨勢,淡淡地問:「陸馨還沒醒嗎?」
「是的。」連放說。
「那晚餐這裡吃。」
「是否要叫醒馨小姐?」
「我吃完再叫她。」
「是。」
連放退出房間后,相音沛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沒想到不知不覺也快六點了。
陸馨這陣子變得成熟許多,看來把人送過來靜修也有點效果,這裡與陸馨同年紀的修行者都是排名前幾的大學畢業,她因為身份關係只念到高二就輟學,老住持教完她插花后,安排了幾個年紀輕的師兄師姐帶她念書,久而久之也變成朋友。
『姐姐,我現在才覺得自己交到朋友了。』她說。『不是因為相家、也不是因為想要巴結你,而是他們真心喜歡我。』
除了陸馨改變,自己也藉她的關係,趁機離開喧囂的都市,用半天或一天的時間好好沉澱心靈,她發現自己的睡眠品質比以往好多了。
老住持的話言猶在耳,她知道遲早有一天自己會暴露身份,但她會竭盡所能把傷害降到最低。
門被敲兩下,她抬頭以為是連放,卻見靳笙拄著拐杖緩緩進來,身後的司叔還捧著一個插滿花的青花瓷瓶,放好東西后就退了出去。
她的視線先瞄去那盆花,發現幾株小花有些枯萎,手也順勢闔上書。
他凝眸,望著她手上捧著的書,淡淡一笑。
「有什麼事嗎?」她問。
話才問完,外頭突然劈了一道大雷,房間的燈瞬間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