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拔劍
太子被罰跪至午時才得以回帳,侍女剛為他上好葯,便有人報穆王拜見。
穆王大步而來,關心幾句后直接沉聲道出來意,「太子,那日為你出主意的是何人?」
了解穆王性情,太子溫聲道:「是跟隨我已久的一位屬下,家族父母皆知根知底,忠心不二。他出這主意也是為我好,只不過不慎被人發現了而已。終歸是我生了這等投機取巧的心思,與他人無關。」
太子心性純良,能說出這些話不足為奇。穆王不為所動,緩緩道:「臣弟只是想問幾句話,太子放心,還請帶臣弟與那人一見。」
太子頷首,在侍衛攙扶下親自帶領。那人正在一處僻靜之地與太子幾位屬下相談甚歡,穆王在遠處停下,「太子且停,讓我一人去問兩句便行。」
眼中略有擔憂,太子還是應允。他被罰跪了兩個多時辰,雙膝酸痛不已,侍衛當即尋來一方矮凳。
從樹下張望,穆王緩步走去,那長臉男子知其來意后鎮靜自若行禮,不見慌張。二人低聲交談幾句,穆王復轉身而回,太子不禁鬆了口氣,面含笑意,「子鈺,這人沒問題吧?」
「有。」穆王見太子笑意凝結,依舊道,「此人十分可疑,還請太子將他交與臣弟,帶回王府問訊。」
穆王的手段,太子略知一二,人若是被他帶回去就算不死也得脫個一層皮。他心有猶疑,擔心穆王不慎冤枉了此人,自己這位二弟手段有時太過冷酷,只怕會屈打成招。
他勉強說出幾個字,穆王便明了,面色似有失望,微嘆一口氣后仍道:「太子仁厚,臣弟不勉強,請待臣弟再去與那人說幾句。」
「好。」太子心存愧疚,二弟是為自己著想,自己卻如此拒絕,著實不該。
穆王沉著邁步,面無表情,男子見他與太子交談后便渾身直冒冷氣,便知道太子定是保下了自己。剛生出些許慌亂的心平靜下來,他笑臉迎上,「不知王爺還有何事?」
「本王忽然想起遺落了一樣東西。」穆王定定看著他。
「何物?小人必盡微薄之力。」
「此物,還真是非你助本王不可。」穆王眸色一冷,男子只見銀光一閃,心道不好,剛要提步轉身奔逃,穆王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劍,動作極為利落,劍尖直指男子咽喉,一瞬刺入。
眾人齊齊怔住,穆王劍尖在裡面停頓片刻,抽出長劍,瞬間血涌如注,從那人喉間噴出。男子捂住咽喉瞪大眼睛望著穆王,無力「啊啊」幾聲,最終垂手後仰在地,不出片刻便已身亡,鮮血將周身泥土染為暗紅。
穆王持瀝血長劍逼近,煞氣騰騰,太子周圍侍衛驚慌至極,鏘聲拔劍,「大膽穆王,退下!」
穆王瞥一眼手中長劍,再抬眸,隨意丟向一邊。
太子驚惶未定,既氣又急,「子鈺,你,你……」
「太子既然不肯交給臣弟,為免此人再妖言禍主,只得出此下策了。」穆王不急不緩開口,最後望一眼太子,「太子若要責罰,臣弟自會領受。」
不再理會眾人警惕神情,他直接離開此地,身後似有隱約人聲傳入耳中,「太子殿下,穆王此舉著實太無禮……」
林石憂心忡忡,「王爺,您此舉……是否太過衝動了?若太子因此對您生怒可如何是好?如今正是……「
「生怒?」穆王滿不在意,「若太子當真會怒,本王反倒要高興。」
林石不解撓頭,緊跟而上,「王爺的意思是……?」
「本王的意思是……」穆王頓了一下,隱下後半句,轉而道,「不過,看到本王與太子生了罅隙,某些人該很高興才是。」
他沒了方才在太子那的盛怒,意態閑適,目光掃到前方綽約身影,登時加快腳步。
韶光本是選個僻靜之地隨意走走,周圍雖幾乎沒人,但身邊跟著四個婢女,思冬還擅武藝,自然無需擔心什麼。
不料這樣都還能碰見穆王,韶光嗅覺靈敏,遠遠聞到一股心生反感的味道,轉身便要離開。穆王見之劍眉一揚,朗聲道:「郡主,真是巧。」
韶光恍若未聞,穆王卻下一瞬踱至身前,低聲道:「郡主為何見了本王便躲?」
「穆王?」韶光似才注意到他,含笑道,「方才眼拙,沒看見您。」
「無事,怪本王太不顯眼了。」穆王掃一眼四周,先聲道,「既是無事,郡主可否幫我一個小忙?」
韶光自然沒這個善心,但被穆王看透,言辭懇切下她頓了頓,終是應允。
二人慢悠悠踱步在草原之上,四婢女和林石隔兩步之遙。
「郡主似乎不願靠近,我身上有什麼東西嗎?」穆王隨意道。
韶光睨去,輕輕捋過耳際髮絲,「怎麼,穆王不知嗎?」
穆王低眸看去,「郡主真是敏銳。」
「不過厭惡這種味道罷了。」韶光移開視線望向遠處,「穆王所說的花,究竟生在何處?」
見她輕巧避過話題,穆王亦不再提,「馬上,就在前面。」
又行了一刻,韶光終於見到穆王所說的生於樹海之花。色彩各異,看上去如雲般綿軟,輕飄飄朵朵掛在樹梢,似將附近的樹都籠在了各色雲霧之中,如臨異境。
「郡主覺得,哪處最美?」
韶光回神,手指一點。穆王立刻踩了幾株樹枝借力,輕快攀上,將整枝折下后一躍落地,見手中花枝花蕊嬌嫩,層層疊疊,尤帶露水,正色道:「在此事上,我果然不及郡主。」
不過是挑些花,也能被他說得如此鄭重。韶光莞爾,「不知我可能離開了?」
「自然,還請郡主讓我送一程,權表謝意。」
穆王此次倒十分有禮,未說過半句孟浪之語,安全將韶光送到營帳附近,他便轉身告退,讓念春提起的心又放下。
借回帳單獨伺候之際,她低聲道:「姑娘,穆王對您……對您到底是何意?」
韶關隨意倚在案旁,擺弄著燕帝令人送來的小玩意,「嗯……上次似乎說過,心悅於我。」
念春雖有過類似猜測,也沒想到穆王竟直接對他們姑娘說過,結結巴巴道:「那……那您是怎麼回的?」
「當然是……」
「是誰心悅於我們笙笙?」陸老夫人含笑走來,身邊只帶了個心腹嬤嬤,也不知聽到了多少。
韶光不覺此事能瞞住這位外祖母,帳內也僅四人,便將上次在府中發生的事簡單幾句道出。
陸老夫人先是皺眉,后展顏,「那笙笙如何看?」
韶光故作深思,忽而一笑,抱著陸老夫人手臂,眨眼道:「西京仰慕韶陽郡主之人眾多,如果每個都要細想,您的外孫女豈不是什麼都不用做了?」
念春:……竟不知我們姑娘臉皮這麼厚。
嬤嬤掩唇,陸老夫人亦哂笑,「羞不羞?這種話也說得出,好在是外祖母在這兒,若被外人聽到,看看還有誰會有這心思。」
韶光不過逗陸老夫人一笑,聞言亦彎眸,「反正有您疼愛,我怕什麼呢?」
知道韶光也是想避過這話題,陸老夫人會心接道:「自然,我可還想讓笙笙多陪幾年呢。」
話落,懷夏匆匆入內,「姑娘,皇上傳您一同用膳。」
陸老夫人一怔,「在哪?」
「帳內。」
「還有什麼人?」
懷夏回憶,「還有皇後娘娘。」
陸老夫人這才恢復笑容,「去吧,不必擔心,我還有你幾個姐妹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