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第二天，明楠便將司農院主要負責新型農作物培育的幾個負責人召集到了暖心殿。

「愛卿們不愧為國之棟樑，你們這些年為新作物培育所付出的辛勞朕都看在眼裡。然以目前的局勢來看，朝中不適宜有大動作，推廣一事還得徐徐圖之。待來日時機成熟，爾等功勞一起賞賜。」對待這些在基層默默付出的技術人員，即使他們的官銜很低，明楠的心中依舊充滿敬意。

「謝陛下，然臣等人培育此物是為了黎民百姓食能果腹，對於封賞一事並不在意。只盼陛下能儘快讓司農院收穫的種子在百姓的土地里生根發芽，臣等便無憾了」

說這話的是司農院左侍郎，他出身氏族，年少時頗有才名，也算是他們那一輩里的領軍人物了。然而在瑞安一年，遊學歸來的他卻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選擇：進入剛剛成立的司農院，從不入流的小吏做起，努力造福蒼生。

為了心中的信仰，他在司農院一待就是七年。

這樣的純粹與堅持，明楠自認為是做不到的，但這並不影響他對左侍郎的欣賞。

因此，明楠對左侍郎的容忍度很高。即使剛剛那句話聽起來有些不順耳，他也沒有生氣。臉上的笑容只僵硬了一瞬，明楠便重新調整好了心態。「愛卿放心，此事我已交由宸親王負責，屆時爾等有何想法都可與宸親王交流。」

話音剛落，左侍郎便拱了拱手，臉色鐵青的說道。「陛下，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被左侍郎這句話驚到的不只是明楠，還有原本在一旁靜靜站著當背景的司農院其他人。他們沒想到即使是在皇上面前，左侍郎也毫不收斂他那眼裡揉不得沙子的臭脾氣。

即使被同僚從後面悄悄拉了拉袍角，左侍郎也毫不理會。他甩了甩手，筆直的站在台下，高昂著頭說道。「宸親王年幼，怎麼能當得如此大任？我知陛下您素來疼愛宸親王，但此事關乎我大熙基業，萬萬不可兒戲呀！」

「哦……愛卿怎知宸親王能力不足？」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逆鱗，若是左侍郎說的是明楠自己，他並不會介意。但一涉及到明珏，脾氣溫和的明楠也有些動怒了。

「宸親王年紀輕輕，還未加冠，且未曾接觸過任何政務，沒有經驗。」左侍見識過很多所謂學富五車的年輕人，但這些人無一例外的，在做事的時候都會出現或這或那的問題。這讓他對年輕人形成了一個固有印象，認為年輕人幹事不可靠。

聽到這個理由，明楠差點被氣笑了。

然而左侍郎在司農院地位很高，明珏的工作還需要他配合協助。為了明珏未來能夠更輕鬆一點，明楠也只能壓下心中的火氣。「愛卿狹隘了，你未與宸親王共事，怎能妄下評語。這樣吧，朕予你考核宸親王之權力，什麼時候你覺得他能夠獨當大任了，再讓他著手安排推廣新作物之事宜，如何？」

「陛下聖明！」

即使內心仍有微詞，然皇上都已經自退一步了，做臣子的怎麼能得寸進尺。左侍郎他雖然耿直，但也不是真沒眼色，見好就收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明楠話音剛落，他便乾脆的行了個大禮。

左侍郎的服軟，讓在場的所有人內心都鬆了口氣。

明楠看著底下跟隨左侍郎一起行禮的司農院官員，一陣氣悶。他擺了擺手，對著一旁的內侍道：「小宣子，引幾位愛卿去景明宮，讓宸親王見見人。」

這段時間，他是不想再見到左侍郎這塊又臭又硬的石頭了。

至於他剛剛向左侍郎立下的保證會不會坑到明珏，明楠表示，他相信憑小珏兒的能力一定能使這些人折服的。

沒錯，就是這麼充滿信心！

事實證明，明珏也沒有確實辜負明楠的信任，雖然一開始對農學比較陌生，整天忙的那叫一個腳不沾地。但他腦子活，善於總結經驗，很快就取得了司農院眾人的一致好評。就連私底下被人譽為「左青菜」的左侍郎，也改變了一開始的看法，面對明珏時臉上也有了些笑意。

這是明珏第一次獨自處理的政務，也是明楠為了日後的徹底放手進行的一次嘗試。

雖然心裡清楚以明珏的能力一定能夠將這件事情井然有序的安排好，但作為家長，明楠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明珏這幾天的辛苦，明楠都看在眼裡。即使想要了解事情的進度，明楠也因著不願意讓明珏累著，而自己前往明珏寢宮進行詢問的。

明珏能感受到明楠的關心，也願意將每天的經歷事無巨細的告訴明楠。

明楠每次聽的時候都很認真，心裡暗搓搓的想要在明珏遇到難題的時候輕輕鬆鬆給出答案，可直到明珏該說的都說完了，明楠也沒發現這樣的機會。

最後，明楠只能無奈的承認，政-治天賦這東西大概是天生的。雖然明珏這些年的主修太傅所授的治-國理論，輔修批閱奏摺。但第一次獨立實踐時，在某些細節方面，他處理得甚至比老油條明楠還要圓滑、周全。

這讓明楠備受打擊的同時，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淡淡的自豪與驕傲。

既然無法在事業上進行指點，那就在生活上體現關懷吧。

「小珏兒，你幾天沒休息好了，看這臉色憔悴的。不是告訴過你這件事不急於一時嗎，你何必每天都這麼拼的呢？」明楠心疼的看著明珏瘦了一圈的臉，有些不贊同的說到。

無論是作為長輩還是作為一名合格的顏控，明楠都見不到明珏這樣折騰自己。

「楠楠放心，我有分寸的。這是楠楠你交給我的第一件大事，我怎麼也不能讓它出差錯呀。」明珏眼中含著笑意，但語氣卻沒有一點悔意。

「之前那是讓你打基礎，現在你已經出師，以後我讓你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明楠小小的翻了個白眼，然後繼續向明珏講述著自己的經驗。「雖然紙上談兵不可取，但沒有充足的知識作為後盾，也難成大事。你小叔剛剛登基的時候，對如何處理政務一竅不通，還是在太傅以及先帝留下來的各位大臣的協助下才磕磕絆絆的堅持下來。所以小叔不怕你失敗，只要你在失敗后能夠自己爬起來。」

明珏定定的看了明楠許久，像是在確認明楠話中的真偽。

半響之後，他才吸了吸鼻子，一把抱住了明楠。「唔，楠楠，你對我真好。」

明楠對新作物有多重視明珏是知道的，並且越是與司農院的人一起共事，就越能感受到這方面的重要程度。明珏本以為明楠讓他獨自處理這件事，但仍會安排經驗豐富的大臣秘密協同。卻沒想到，在小宣子將司農院的人帶到他面前後，明楠竟真的沒有再就此事做出任何安排。

雖然還是會每天詢問他事情的進展，但這是楠楠對他的關心，他並不介意。

明楠雖不清楚明珏內心的具體想法，但他看得出來明珏並沒有將他勸他不要太辛苦的話聽進去。為此，明楠看著已經長的比自己還要高的明珏，內心不禁搖了搖頭，感嘆了句「兒大不由娘呀」。

呸呸呸，他才不是娘呢！

明楠也知道自己最近的狀態不太對，他表現甚至比明珏本人還緊張。為此，在從景明宮出來后，他就派人去邀請作為自己的小夥伴兼心靈垃圾桶的太傅王錚到暖心殿下棋。

嗯，說是下棋，其實就是明楠想要發發牢騷而已。

王錚剛一進殿，明楠就忍不住開口了。「勉之呀，朕心裡苦呀。小珏兒他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讓他不要那麼辛苦，他也不聽，你說這孩子是不是叛逆期到了。」

他兩交情好，明楠說話也沒啥顧忌。

倒是可憐了王錚，一進來就得到明楠這麼沒頭沒腦的抱怨。不過他反應極快，稍一思索就猜到了明楠這麼說的原因。

對此，王錚對著一臉糾結的明楠嗤笑了聲，說道。「我看你這純屬閑著沒事瞎想，宸親王為何要這麼拼，原因你自己心裡清楚。再說他馬上就要成人了，你再什麼都管著他也不合適，要學會放手。」

「可是……」明楠忍不住辯駁到。

「別可是了，你要覺得自己太閑了，正好把我手上的事情接點過去，我也好久沒有與易東一起跑馬了。」王錚直接打斷了明楠的話。

「不要！」明楠斷然拒絕。

「那就不要再這麼感傷春秋了，我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完，就先回去了。」王錚可謂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說完這句話，他人就迅速離開暖心殿了。

…………

太傅的勸導還是有些效果的，至少明楠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每天跑景明宮了。雖然心中還是有些感傷，但朝中很快就出了一件大事，讓他沒時間去東想西想了。

西部眾諸侯國屬地同時出現起義軍，淮陽王帶兵鎮壓暴民時不幸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