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你和狗DOG 01.6

端-上-牛-排！

那一刻，饃饃感到胸口彷彿被冰椎刺入，令他腳下一個踉蹌。他感覺天上似乎下起了冷冷的狗糧，在他臉上胡亂地拍著……

你每天塞他一嘴狗糧，現在卻為別狗穿上圍裙煎牛扒！他整隻狗都不好了！

當初把他捧在手心，現在卻轉身去寵別狗！心好痛！痛得無法呼吸！

他捂住脹痛的心房，彷彿裡面有紅色的煙花在爆炸。

「食-屎-吧！屎毛狗！」

饃饃紅著眼衝上去一把推翻牛排，盤子摔在地上和醬汁碎成了一塊。

「饃饃！」

突然的變故令你惱火得大呵一聲，可是看到自家二哈耳朵倒伏、淚光閃閃的樣子，你一時又說不出什麼狠話。可是被你怒斥過一聲的二哈，卻好像被觸碰到怒氣的開關，沖你語無倫次地一陣「汪嗚嗚嗚嗷嗷嗚！」的咆哮才切回人話頻道——「我不要你當主人了！我不要再見你了！」

說完他衝進廚房，「啪刷」一聲甩上門，緊接著便是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等你衝進廚房，冰箱冷凍艙里的東西已經遭殃了——全被某狗抓摔到了地上。

你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突地跳，但是一把拉開冰箱，看到蜷縮在冰箱里的一臉獃滯茫逼彷彿人生中的燈塔已經熄滅從此以後失去了人生目標的二哈少年，你……你竟然不知從何罵起。

「喂，出來。」你揪著二哈的大尾巴扯了扯，二哈少年蹬蹬腳，把你的手腕蹬開，一張臉卻埋向冰箱深處。

「你在幹什麼？」

「我要把身體里的水分凍住，這樣眼淚就不會流出來了。」

「……好啦，饃饃，我也給你煎牛排，嗯？」

「你走……我永遠都不要看見你，就算我和你住在同一屋檐下，我也決不會跟你說話的……即使說了話，我也不會再吃你給的狗糧了。」

「……晚上吃可樂雞翅還是糖醋裡脊？」

「雞翅！」饃饃立刻把臉扭回去，恨恨道，「……就算我吃狗糧，我也不會再對你搖尾巴。」

你順毛擼饃饃的大尾巴，他的尾巴起先是光小幅度晃悠，被摸得舒服了，便忍不住搖起來。但是快樂地搖了幾下，他立刻反應過來，將尾巴像一根麻繩一樣耷拉下去：

「就算我對你搖尾巴，我也不會再跟你一起出去玩！」

「你不想明天和我一起去沙灘嗎？還可以衝浪哦？」

「……可是就算我和你一起出去玩，我也不會幫你把丟出去的飛盤叼回來的。」

你把從兜里掏的隨便什麼玩意往外一扔：

「旺旺，幫我把那個叼回來。」

「嗖——」就見眼前閃過一道殘影，冰箱里已經空無一狗。等饃饃跑回來，你才發現原來丟出去的是錢包。饃饃「呸」地把錢包吐在地上，呆了一會，才道：

「……可是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再舔你了。」

「我只是幫旺旺的主人照顧它兩天，過兩天它就回去了，好嗎？」

「你騙人，我們班上的哈士奇幫白哈士奇照顧女朋友，都照顧出一堆小哈士奇了！」

「你真的不原諒我了？」

「……」饃饃化身犬型，跳到沙發上躺下。

你牽著金毛出去溜達的時候，他躺在沙發上，好像一條廢狗；你牽著金毛回來的時候，他還躺在沙發上，好像一條廢狗。他一直一直一動不動地躺著，連狗糧也沒有吃。

你故意坐在他身邊吃零食。平時你躲進被窩裡吃零食吃著吃著都會在被窩裡突然發現一顆狗頭。但此時此刻，饃饃只是動了動耳朵，依然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儼然已是一條廢狗。

你不明白他為什麼生那麼大的氣，明明平時粗線條得在打針的護士走遠了，才反應過來疼得嗷嗷叫，現在卻纖細得好似玻璃心的少女一般。你覺得他不可理喻，你甚至有一點生氣，認為他已經是無理取鬧了。

你關掉電視去浴室洗澡，泡在浴缸里的你一邊躺在浴缸里放鬆神經，一邊又不免為饃饃的狀態而煩惱——你似乎已經習慣了饃饃的跳脫與聒噪為你的生活增添熱鬧，他突然這麼安靜，竟然使你覺得不習慣起來。

你甚至覺得，哪怕是熊孩時期作天作地，不是咬破枕頭，就是撕裂沙發的二哈，都比一動不動好像一條廢狗的他來得好很多。

你順著浴缸慢慢下滑，等水淹沒你的口鼻，才緩緩吐出一串泡泡。吐出的泡泡，就像往事不可停留，總在越飛越遠后無情的破碎。

等肺部的氧氣吐盡，你這才從水裡冒出頭來。你用手擠了擠發間的水流，突然靈機一動，往水裡一滑，撲騰起你的手腳，開始慌張地叫喚：

「救命啊！救命！」

你聽到客廳那邊響起急促的腳爪聲，很久門上便傳來咔咔的轉動門把鎖的聲音。門鎖了，一門之隔的二哈少年發出一串嗚咽聲——像極了他小時候做噩夢時會發出的聲音。

「救命，救命……」

你把水拍得啪啪響，故意將聲音變得虛弱。門外傳來更為凄涼的犬吠，同時響起一陣奇怪而嘈雜的響聲。等你反應過來是二哈用爪子刨門，已經來不及了——門上安鎖的地方被刨出一個大洞，金屬質地的圓柄鎖嗙當一聲砸在地上，一個藍灰色的身影像一道閃電撞開門沖了進來。

你只好繼續把戲演下去——你一邊向上伸手，一邊向浴缸底滑去，還發出被嗆到的咳嗽聲。撲倒浴缸邊的二哈變成人型，焦急地伸手臂拖住你：

「主人！尋尋！主人！」

他將你從浴缸里拖出來，一邊發出悲慘的嗚嗚聲，一邊拚命地舔掉你臉上往下淌的浴水。

「咳咳咳咳咳！」

你裝出被救醒的樣子，伸手摸了摸他因為情緒激動而倒貼著的耳朵。他抬頭看了你一下，藍澄澄的眼睛立刻浮起一堆眼淚：

「主人！尋尋！嗷嗚！」

他一邊害怕得大哭(-----------)一邊瘋狂地搖著尾巴，用雙手緊緊抱住你，用耳朵去蹭你的脖頸，用舌頭去舔你的臉頰。那種既傷心又喜悅的心情，就好像極夜濃烈而絢爛，讓你的心也莫名的跟著既苦澀又甜蜜起來。

而你也無法忘記在看到你睜眼的時候，那雙比琉璃草更明亮的眼睛中瞬間迸發出的喜悅，好像水晶切面上的反光一樣閃閃發亮。

他很蠢、很傻、很瘋，鬧騰起來總讓你以為他嗑了葯。但是當你凝視著那雙藍汪汪的眼睛時，你聽到了那雙眼睛在說愛你。

你在一瞬間感到了歉疚——

你摸了摸饃饃的腦袋，抱了他一下：

「饃饃……以後，不管是誰要來我們家，我都提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