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未知，知遇
人群來回穿梭，熙熙攘攘，為了不再如過街老鼠般被人喊狐狸精，梅寶便替我找了幾身簡單的衣物，長長的髮絲以銀色絲帶扎住，柔順的垂在耳邊。
好香哦，若有似無的香料迎面而來，我拉著梅寶往小吃處跑去。
煎餅果子！我眼睛一亮。
婦人麻利的拌著豆麵粉，見我一眨不眨的眼神微微一笑，撒了香油在平鍋上，加了雞蛋，油香夾著蛋香使勁往我鼻頭鑽，婦人撒了蔥花,塗了醬汁，包起一根油條，折起遞給我：「久等了，姑娘！」
在鼻間輕嗅，口水泛濫，也不管梅寶，用力咬了一口，表面微焦，內有蔥花醬汁的美味，恨不得連舌頭也咬掉。
梅寶拽了拽我的衣袖，我嘻嘻一笑，嘲婦人說：「大嬸，再給我兩個。」
一路上美味的小吃，精緻的小玩意真是吸引人的眼球，一路我也只有一句話：「梅寶，我要吃這個，梅寶，我要那個！」瞧梅寶那小妮子手忙腳亂的付錢，又急忙來追我，惡作劇使心情大好。
咦？人真多啊。人群沸沸揚揚圍成一個圈，項背相望，不知裡面有什麼，難道是雜技團？心中一亮，便擠著人群使勁兒往裡鑽，終於湊了個空隙鑽了進去。
那是什麼？
一個人影跪坐在草席旁，一身粗衣麻布，額頭插著稻草。
眾人聚集在巷子口邊，周圍議論紛，指指點點，眼見人越來越多，那一直垂著頭的小臉抬了起來，髮際插著的稻草順著動作稍稍滑了下，看了一眼人群又快速的垂了下去。
圍人的目光或是憐憫，或是幸災樂禍。
那方草席上是一巾白布，上面用清秀的小隸寫的什麼，繁體字，不全認得，大致上看來，似乎是賣身葬父那一類的。
那小臉滿是塵土，臉面輪廓到是挺細緻的，我小心的蹲下來，看向草席子，伸出的手忍不住又縮了回來，死者為大，不能冒犯。
「如玉姐。」梅寶擠了過來，糾著我的衣袖小聲埋怨。
「梅寶啊。」我看著那一直跪著的身影：「我要買她！」
啊？梅寶一音效卡在喉嚨沒發出，只愣愣地看著我。
抽了梅寶隨身系著的小錢袋，我掛上世界上最無害的笑容對那身影伸出手：「小朋友！」
草席內居然空無一物，這到是挺讓人驚訝地，跟電視上有些出格，小臟臉摘下頭上的稻草塞到我手中，俯身抱起地上的草席也不言語，徑直就走，我立刻跟了上去，那前面走著的身影似乎不矮，貌似高我半個頭，步子堅穩有序，絲毫不亂，不像個傷心過度的人。
梅寶只拉著我的衣袖默默跟著，也不知七拐八拐走了多久，便來了一處破落的大宅。
說它是大宅，是因為佔地面很大，一眼望不到圍牆盡頭，四周鬱鬱蔥蔥的樹木，斷牆邊有燒焦的雜物。除了四圍的青松，整個看上去就是用硫酸潑過一樣的面目全非。
小心翼翼地避著地方的雜物，小臟臉似乎對路很熟，轉眼便來到一處以巨柱支撐的斷梁。
斷梁壁上鬆鬆垮垮蓋著幾張破棉被，小臟臉跪下，朝著棉被「砰砰砰」磕了幾個響頭，有血絲溢了出來，看著讓人心疼，剛想過去安慰，小臟臉便起了身，抱起了棉被毅然朝外頭走去。
斷牆處站著幾人，年紀都不輕，小臟臉回頭看了看我，我立刻心領神會屁顛屁顛將錢袋送了過去，站著的幾人接了錢，小臟臉便將棉被抱起放進了馬車上露天的一口棺材。
馬車漸行漸遠，小臟臉孤傲的站著，眼神茫然，只是握緊的拳頭深深溢進了血肉。
她滿是灰塵的在上依稀可分辨出一絲黯然，眼神中壓抑著傷痛，親人離自己而去，該是何等痛心，她卻沒有掉淚，那般的堅強讓我暗自佩服她的勇氣。
「一切會好的。」情不自禁走近，拍拍她的肩膀，我輕輕一笑，小臟臉沒有說話，只默然看著馬車離去，直到消失。
為了表示我是個好人，我是一路上拖，不是，牽著他往翠竹萱走的，小臟臉似乎有些怕生，縮了幾次手都被我使勁拽了回來。
一路上，小臟臉也不說話，難道是個啞巴？想著想著，眼前的景物便熟悉起來，翠竹萱到了。
「進來吧！」我笑的像用糖屋引誘小孩的老巫婆。
小臟臉愣在門邊，任我死拽活拽也不肯再邁動半步，順著她的目光我看到了自家黑匾紅字的草楷招牌，翠竹萱三個大字，我頭一陣泛暈，上帝證明，我決沒有半點逼良為倡的念頭。
梅寶也意識到了，也不看小臟臉只淡淡說：「我也住這兒，卻不是姑娘。」
小臟臉看著梅寶，又盯著我看了好一會，那眼神直接將我的臉燒成一個窟窿，姑娘們見著我拉著的人，一個個盯著瞧了片刻，我只好低著頭，拉著小臟臉一路小跑，像偷漢子一般見不得人。
梅寶端水去了，留下我一個人笑眯眯地審視小臟臉。
「怎麼稱呼？」我問，倚在桌邊一臉誘拐。
小臟臉看著我，並不說話，眼神中有一抹倔強。
我訕訕的笑，真不給面子。
梅寶端了水來，重重將臉盆壓在我身側的桌面上，濺起的水花濕了我半張臉，抹去臉面上的水珠，我瞪著梅寶，她這是怎麼了，從剛才就沒好臉色過，梅寶癟著嘴，憂怨地看著我，這丫頭，莫不是在害怕失寵？呵，在這裡，誰能代替的了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啊。
「得，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大咧咧的指著梅寶：「她是梅寶，我的好姐妹。」瞄了一眼眼神泛光的梅寶，又指著自己說：「我是殷如玉，你與她們一般稱我如玉姐便好了。」
小臟臉，低著頭，也不說話，也不動作，活生生一個雕塑，還是傷心？我嘆了一口氣，親自用濕毛巾滲著水湊到小臟臉臉上，要給她擦乾淨。
小臟臉觸電的避開，幹嘛？我又沒要害你！我挑著眉：「小朋友，你以後就是我的人了，還這麼見外不太好吧。」
小臟臉終於將眼神轉到我身上，與我大眼瞪小眼一會，緩緩接過毛巾浸了水開始洗臉，這才是乖孩子嘛！
她很瘦，像一條杆子豎立著。以後要好好給她補補，姑娘家就該有姑娘家的樣，漂漂亮亮，水靈靈的。
洗了臉，小臟臉將毛巾搭在面盆上，轉過身來。
喲！我嘴巴一張，差點吐血。
這哪是什麼小姑娘！是個少年好不好，
面前的少年有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很是白凈，眼睛不大，卻很有神，眼珠極黑，深邃，為什麼睫毛那麼長，這麼好看的睫毛要長在我臉上才對！
鼻樑高挺，嘴唇略薄，卻豐滿，湊近看了看，連毛孔都瞧不見，哇，小帥哥耶！重要的是，他有兩條極好看的眉毛，劍眉，一絲雜毛都沒有，手好癢，好想摧殘哦。
劍眉！
腦中閃過一雙碧色的眼，紅潤的嘴巴庸懶地說：「劍眉……賤人！」
去你的！我將腦中的畫面撕了個乾淨，擠了個笑容我又問他的名字，希望他不是個啞巴。
少年沉默了許久說，默默看了我一眼，嘴唇輕啟：「官然。」聲音有些嘶啞。
見他肯說話，我欣喜，一骨腦將問題都問了一遍，官然話不多，回答的也不多，確又好像都回答了。我又打量了一遍他，暗暗佩服，小小年齡就如此精明。
我說：「官然，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麼事我罩著你。」
官然看了我一眼，別過頭去，瞧不起我？死小孩，可是我買了你耶，沒大沒小的。
「咕咕……」莫名的響聲傳來，我一挑眉，難道我餓了？不對呀，我剛吃了那麼多東西，不可能消耗的那麼快呀。
「咕咕……」我順著聲音將耳朵湊過去，「咕咕……」沒錯了，就是這裡了，我抬起頭，看到官然微紅的臉。
我站直，嚴肅的指著官然：「你的肚子在叫！」
官然的臉頓時漲紅，快滴出血來，卻並不說話。
「梅寶，你去找些吃的給官然。」我捂著嘴巴偷笑，梅寶點了點頭出去了。
這官然倔是倔了點，不過，臉紅到是挺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