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他必死
從來都沒有人用過這般親昵的姿態,說著這般曖昧的話。蘇玉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由得後退了幾步。隨即蘇玉薇似想起來什麼似的,撫上了自己的髮髻。
蕭玄清卻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和蘇玉薇之間的距離。
「你不用動你身上的那些暗器。」蕭玄清知道,蘇玉薇身上的每一個飾品,都暗藏玄機,隨時可以化作利刃殺人於無形。
「等城門開了,就走吧。」蘇玉薇丟下這麼一句話,冷著臉轉身離去。
蕭玄清眯著眼睛打量著蘇玉薇離去的背影,似在想什麼。
「姑娘這是怎麼了?」看到冷著臉回來的蘇玉薇,情姨不由得有幾分詫異。她有多久沒有見過冷著臉的姑娘了?似乎自打自家姑娘成為了晏家的二當家以後,情姨便再也沒有見過蘇玉薇這副神色了。
蘇玉薇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冷著一張臉靠在門上。
情姨見狀,嘆了口氣,拿起衣衫給蘇玉薇披上。
「這夜晚天氣涼,看著天氣又似要下雨了,姑娘還是注意一些吧,到底當初傷了底子。」情姨意有所指。
「你是在提醒我什麼嗎?你想多了,我已經傻過一次了,又豈會再傻第二次。」蘇玉薇的聲音不同往日的嫵媚,反而多了一絲清冷。
「姑娘的心亂了。」情姨神色幽幽的說。
「我欣賞他,倘若他不是官,我不是匪,也許我們會成為知己。」蘇玉薇忍不住笑了笑,「我明著暗著算計了他不只一次,明著殺他也罷,借刀殺人也好,他都躲過去了。你知道嗎?我之所以幫他走這一遭,趟這個渾水,不是我擔心我爹,是我想殺了他。我爹是個老狐狸,這次牽扯得再大,他自保還是可以的。更何況,我本就在彌莎城那邊暗中留了人。我回去,便會牽扯到望月城,便會牽扯到整個八仙,他反而因為我會更危險。我之所以陪著他走這一遭,就是要告訴所有人,我晏三娘跟他成王走得近,不論是想除掉我的,還是怕和朝廷牽扯上關係的,都會要殺他的。我自幼就長在蠻荒,最熟悉這裡了。而別說蠻荒,就是八仙都並非是一塊鐵桶。他們殺我難,殺蕭玄清卻要容易得多。」
情姨一怔,沒曾想過蘇玉薇會說出這番話。
「他們不怕就此惹上朝廷?」情姨不敢置信地說。
「在蠻荒,發生的懸案還少嗎?皇帝再重視成王又如何,他真的能把蠻荒掀一個底朝天嗎?倘若他有那個能耐,早就動手了。一個成王,不值得他這般大費周折的。」蘇玉薇瞭然地說。
「姑娘大可不必如此,畢竟,姑娘現在的身份是衛國公府的姑娘。未必是敵對。」情姨不贊同地說,「不說立場,這成王比那個負心漢強多了。」
「那又如何?就算是我是衛國公府的嫡出的姑娘,可是我骨子裡還是那個蠻荒晏家的二當家。情姨,有些東西是刻在了骨子裡的,不是換身衣服就能改變的。蕭玄清現在能夠容忍我,不過是因為他一直被蒙在骨子裡,以為我只是蠻荒黑道的一股勢力。可是,倘若他知道望月城已經成了國中國呢?整個望月城,朝廷的勢力根本就不能插入進來。所有的事情,都是八家一起決定的。所謂的朝廷命官,在望月城只是個擺設。而且這種國中國,在蠻荒不只是一個望月城。如果他知道了這一切,他還能容忍嗎?皇帝又還能容忍嗎?」蘇玉薇眼神一瞬間變得有些鋒利。
八仙最大的秘密,便是已經掌控了整個望月城。哪怕朝廷任命的官員,不是望月城八仙的人,就是即將變成八仙的人。若是不從者,便是思路一條。這也是蠻荒的官員多短命的原因。
知道這個秘密的,都是少數人,而且這些少數人都是得利者。這也是蘇玉薇縱然在叛出晏家以後,依然在望月城留有勢力的原因。縱然晏家人知道,也不能做得太過分。他們怕她蘇玉薇來個魚死網破,將一切都捅出去。
「別說我不喜歡他,就算是我真的喜歡上了他,我也不會把這一切暴露出去的。哪怕他愛我愛得死去活來的,我也不能把一切都告訴他。這是我的安家立命的本。我和蕭玄清走得太近了,而他又太聰明了。長此以往,他難免發現倪端。真的讓他把一切捅出去,那我便死無葬身之地。所以,他必須得死。而這一次,便是他的葬身之地。」蘇玉薇的眼神一點一點變得陰狠。
「倘若我骨子裡沒有流著晏家的血,也許我會很喜歡他。可是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如果。我已經瘋狂過一次了,我沒有力氣再瘋狂一次,所以,他必須得死。我會幫他找到寶藏,讓他把寶藏送回上樑,在他離開蠻荒的前一刻,就是他的死期。」蘇玉薇笑了笑,眼中是她自己都讀不懂的情愫。
「然後,我會抱著他的牌位嫁進成王府。有成王妃這個身份,我以後在上樑也會更加容易一些吧?」蘇玉薇笑了笑,「他們想利用我,讓蕭玄清忘了蘇玉淋。是了,他們定然是覺得,我再壞也壞不過蘇玉淋那個玩弄他人感情的人了。是啊,不論是蘇玉薇還是晏心鸞,從來都不會玩弄他人的感情。我只是直接去他的性命。你說,待我百年以後,蕭玄清該有多恨我?不過,恨我的人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這些都是姑娘早就算計好的?」情姨知道蘇玉薇是個能算計的,只是沒想到蘇玉薇會算計的這般長久。
「是啊,要不然我為何總是和他待在一起,還應下了這門親事?倘若我不同意,就算是太夫人答應又如何?我有的是法子破壞掉。最初,接近他,不過是要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後來嘛……」蘇玉薇垂下眼帘,「像蕭玄清這樣的人,不接近他,又怎麼能殺了他?只是我沒想到他會對我有好感。」
「如此甚好,我只盼著姑娘不要再像當初一般,美貌、武力、腦子都不用了,直接不顧一切地瘋狂一場。」情姨的聲音夾雜了一絲不信任。
「我和他……有幾分是隨性而為,更多的是算計。只不過,我算計的只有大方向而已,剩下的完全是看心情。怎麼開心怎麼來,只要不壞了我的大計就好了。情姨,這世上本就不會事事按照計劃的,我做事從來都不在乎細節,我只要確保大方向不出問題就可以了。把細節都事先設計好了的這種事情太累了,我可做不來。」蘇玉薇緩緩說道。
「我還以為,姑娘是真的想要看一看他能不能從蘇玉淋那裡走出來呢。」蘇玉薇從來都不瞞著情姨自己和蕭玄清的事情,因此情姨極為清楚蘇玉薇和蕭玄清之間發生過什麼。
「他走出來如何,不走出來又如何?我不過是看場熱鬧罷了。說實在的,我也挺想知道他能不能走出來的。只是,比起看熱鬧,我更在乎他什麼時候死。我這輩子,走出來也好,不走出來也罷,蠻荒的人,有幾個不是心理帶疤的?」蘇玉薇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我今日和你說了這些,你也該明白了。少往蕭玄清那裡湊,別讓他看出什麼。」
「姑娘決定了就好了。容我再多一句嘴,只盼著姑娘想好了不後悔。人活著,怎麼折騰都好。人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想來姑娘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所以才一直都忍著,寧願叛出晏家都沒對那個人動手。我只盼著姑娘今日說的這番話,真的是說給我這個不相干的人聽的,而不是說給自己聽的。」情姨緩緩說道,似乎覺得還不夠,情姨又加了一句,「往日,這些事情,姑娘是不會主動解釋給人聽的。」
情姨說完,扶著身體有些僵硬的蘇玉薇坐下,這才打開之前一直被蘇玉薇考住的門。情姨在外面緩緩關上門,不再看蘇玉薇的表情。
「不主動解釋給人聽……」良久,坐在椅子上的蘇玉薇緩緩重複著這一句話,也不知是在說給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