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暗戀那姑娘（7）

?周五傍晚放了學,竺日及沿著往常走的路朝家裡走。

這條路他走過的次數並不多,但卻比小學走了六年的那條路還有更熟一點,要是問原因,大半是因為這條路之前是有人陪著一起走的。

兩個人一起走,他踩著她走過的腳印，多走了兩遍都不止。

竺日及走路時慣常是低著頭的,只看眼前幾步路。

而就在那幾步路里，因為有身後照來的燈光,他就看見了一個快步朝著這邊接近的高挑身影,頭兩側寬寬的，像是沒將那頭金髮綁起來。

肩膀猛地被人一拍，竺日及下意識抬頭看去，不知道自己眼裡藏了多少驚喜。

一對眼,許揚反而被他眼中的神采嚇了一跳,扯下戴著的連衫帽,疑惑地問他,「怎麼這麼一副驚喜后大失所望的樣子,你不高興看見我啊？」

竺日及自然是搖頭的。

許揚身後還有在等著的夥伴,他只是剛才和人說好去網吧時突然看見前面的人影，然後就想起來一件事,「竺子,今天是你生日對吧？生日快樂！」

快速說完這句話,許揚就回頭應了聲,拍了下竺日及的肩。

「回家給你自己煮碗生日面吃啊,我先走了！」

竺日及看著他快速跑遠的背影，轉回身吞下那句沒說完的應答。

只是他的耳朵總是這樣好，即使隔了這一段距離，還是能聽見那幾個男生在和許揚說話，絲毫沒掩蓋話中的輕蔑。

「喂，你怎麼還和這個死胖子關係這麼好啊？」

「就是，你看那個胖子，脖子都和臉一樣大了，看著就和肥肉一樣油膩……」

許揚笑了兩聲，隨便敷衍了幾句，引開了這個話題。

竺日及沿著小路，走到了家門口，一抬頭卻驚住了。

竹猗就坐在他家門口的地上，十二月初，天氣已經挺冷了，她穿了黑色的褲襪裹住一雙筆直的腿，天天換著五花八門的裙子和各種線衣，好看得不得了。

然而現在那雙被男生們私下多次提起的長腿，隨便地被主人橫在了他家門口。

她也沒在意身上那些被女生們討論著的恰到好處的搭配，靠在了銹跡斑斑的鐵門上，垂著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盹。

竺日及怕再靠近些就會吵到她，乾脆原地站著，視線落在了門上。

這時候他在想——原來，他也是有生日禮物的。

而且這個禮物還主動走到了他的家門前。

竹猗這次困是真困，昨晚上她們寢室有個妹子告白失敗，哭了一宿，她壓根都沒睡著，今天哈欠都打了幾十個，腦袋瓜子都暈乎乎的。

坐到竺日及家門前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人，她居然就這麼等睡著了。

醒過來時因為腦袋下垂，猛地一點，整個人都從困頓中驚醒。

抬頭想看竺日及怎麼到現在都沒回來，一轉頭卻發現他就站在幾步之外，背著那個大書包，抬頭看著天空發獃。

地上坐久了腿麻，竹猗扶著牆站起身，驚動了在看天的人。

竺日及上前開了家門，居然也不問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站在門邊等著她進去了，才轉身關上了家門。

他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遞給竹猗，「天氣冷，下次不要坐地上。」

牛奶里有股大蒜的味道，竹猗就算是知道用來給她驅寒的也噁心得厲害，捏著鼻子一氣灌了，沒接他的話，「你剛才看天在看什麼？」

竺日及自然不會說，是看她，看她醒過來，倉促躲藏下才看天的。

他遲疑了下，才給出和剛才的心情差不多的理由，「我在等著天上下雪。」

竹猗「噗嗤」一聲笑出來。

南城緯度低，冬天向來都短，連最冷的一月都輪不到下雪，又何況是這才冷到十度左右的初冬。

她笑著打破了竺日及難得的美好遐想，「那你得等個七八年了。」

往常她反駁了他的話，竺日及都是不會再反駁回來的，但這次他停頓了下，胖手捏著她喝空了的被子，很認真地告訴她，「在我這裡，已經下過了。」

最神奇的，對南城來說相當於奇迹的冬雪，他已經等到了。

因為對他來說，冬雪，不一定要是真的雪。

竹猗也不再和他扯有沒有下雪這個話題，伸長了脖子朝著在廚房的竺日及喊，「我餓了，我要吃面，要加兩個荷包蛋的那種！」

廚房裡沒有人應聲，但沒一會兒，空氣中就傳來了蛋香。

竹猗在竺日及家蹭飯早就蹭成習慣了。

她從來沒問過竺日及家中的事，也從來不問他的收入來源，甚至也不問她蹭吃蹭喝的有沒有惹人嫌。她只是搬了好多吃的來，她吃什麼，竺日及就要吃什麼。

這種蹭吃活動斷斷續續的持續了一個月，竺日及看著沒什麼變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的變化都藏在了心裡。

至少，他已經不需要拚命地吃多一點，充實自己來避免空虛了。

許揚曾經也問過竺日及，建議他稍微地減減肥。

但就是他也不知道，竺日及將自己弄成這幅模樣，更多的是因為他害怕。

他怕整個房子里只有自己的空虛，他害怕冬天時一轉身，被空餘的位置冰得凍醒的迷茫，更怕那種在人群里找不到自己的孤獨和無助。

少年的心思曲曲繞繞，多年沒有過想要理解的人，也就只能更沉默。

竺日及將四個荷包蛋盛到碗里時，身後的竹猗就盪了過來，遞給他一盆水。

「竺胖胖，你前兩天偷偷塞到我的書桌里的小籠包是在哪裡買的？我還想吃這個，但是在學校周圍吃了好多家早餐店都沒吃到這個味道。」

她的氣息離得太近，竺日及好險地才穩住手，沒有將水傾倒出去。

「恩，那我大後天早上給你帶。」

卻是一個字都不說是在哪裡買的。

竹猗就當時完全不知道他藏起來的小心思，自顧自給他安排了往後的食譜，「那我大大後天要吃你帶過的那種煎餅果子，還有那個紅豆包，還有……」

一口氣就報了接下來一周的早餐。

竺日及一聲不吭地就點頭答應了。

他這麼好說話，就給竹猗一種他真的很好欺負，可以讓她隨意欺負的感覺。

這個念頭一起，她再看竺日及時就有些手癢。

算起來，她往常看見的宋槿，除了剛開始，記憶都有些模糊了的那一世能看出稚嫩和幼小怯弱的影子外，其他的幾乎都是頂天立地，功成名就的模樣。

就算是單看容貌外形，也是這一世里看著最差。

只是情人眼裡容易出西施，竹猗就照面的那樣驚訝了，日子久了看習慣了，居然也能從竺日及圓潤得很的身軀里看出幾分白胖胖的可愛來。

尤其他走路的時候，身上多餘的肉會晃，看著就更可愛了點。

她早就對他腰上的那一圈肥肉手癢得不得了了。

眼下氣氛正好，被調戲的人正好伸手撈麵條，空不出手來反抗她。

竹猗把握好時機，伸手就在他腰上的肉上捏了一把。

「砰」的一聲，竺日及手裡端著的盛到一半的面碗就砸在了地上。

他本人比那個可憐的碗受到的驚嚇還大，「嗖嗖嗖」幾步退到了廚房的門邊，就像是被調戲了的良家婦女一般，飛快地貼著牆跑回房間關上了門。

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間里，劇烈的心跳聲更加明顯。

竺日及到此刻了都還沒反應過來，剛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在他看來，他和竹猗的關係簡單得很，無非就是他暗戀人家，而竹猗直來直往，沒看出他的心思，只是因著「同名」的巧合，對他更顯得友好了些。

在他對比中看來，這種友好，很大一部分還是因為他對竹猗的冷淡。

雖然他在班上幾乎沒有存在感，但就是因為被無限弱化了的存在感和過好的聽力，讓竺日及知道了不少可以稱為秘密的事。

比如說，他知道班上一半以上的男生都和竹猗告過白。

甚至有次他路過辦公室，從沒關緊的門縫裡聽見肖老師問竹猗和許揚的關係。

當時竹猗就冷淡地反問了一句，「我為什麼要和許揚有關係？」

因為班上那些男生對竹猗的態度和竹猗對他們的態度，再加以前聽許揚玩笑著說起的話，竺日及更確定了他的猜測。

許揚說過，整日里被女生追著煩，他反而更喜歡和那些不可能的說話。

但是剛才，他的猜測，因為那下還隔著衣服的肢體接觸，突然就被他質疑了。

竺日及正滿腦子地胡想，竹猗已經將面分好了端到桌上，過來敲他的門。

「竺胖胖，出來吃飯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