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Execution1(零)
時光荏苒,金色的身影從未褪色。
第二十三影Execution1逝去的疾雷
Part0Sinfonia:Reminiscence(序曲:回想)
站在懸崖的邊沿遠眺大海,海風從視野盡頭海天相接的銀線吹來,撩動披散開的紫色鬃毛,在耳畔絮絮輕語。低頭看著百丈崖壁之下的礁石,洶湧的海浪撞碎成白色的珠礪。
「到這裡就結束了嗎?」有些不甘的嘆惋,雷皇黯然轉身。輕緩的步伐驀然停止,雷皇朝身旁不遠處一臉憂鬱望著天空的水君呼喚,
「為什麼你總會在這種氛圍時出現,水君?」
水君斜過眼沒有表情地盯著雷皇:「北風的使者,總是隨風而來,隨風而去……」一陣白霧騰起,待北風逝去,藍色的身影已杳無痕迹。
「謝謝……」明白夥伴表達關心的方式,雷皇朝著風消逝的方向輕輕點頭,隨後悵然仰望——天空深邃到看不見盡頭的蔚藍。
真想能夠在這片蔚藍中翱翔——張開翅膀,任浮雲在身邊流淌。
這一直是是自己的夢想,遠在成為神的姿態以前,這份願望就已深深扎入內心,從未褪去。
說起來,還未成為神獸前的自己留到現在還能清晰回味的,也只剩這個從未改變的念想。
那時的自己到底是怎樣渺小的生物呢?小達拉?還是尾立?在腦海的角落中奢望般地細細搜索,卻連這份看來是最基本的印象,也已模糊到無法追憶的地步。
日復一日的覓食,一成不變的生活。雖然慶幸身在城郭中的自己,不會如同樣野生卻在山區之類地方的同伴一樣忍飢挨餓,還要擔心強大精靈的襲擊,但在清閑下來的時候,總會有種惆悵的感覺,天空越是蔚藍,眼眶就越是要哭出來的酸楚。
這種想要在天空飛翔的渴望,是不是不切實際到可笑的地步?明白這一點的自己,也便沒向任何名為同伴的存在吐露心結——確實有好幾次興起的時候,那份鬱積的願景已經來到嘴邊。不過下一刻,理智便緩過神來,嘲諷地將就要送出唇齒的話語,撕裂成輕輕的嘆息。即使知道這是一件自不量力、愚不可及的事情,還是抑制不住內心從未熄滅的期許,向天空伸出手。
深入肌肉,穿透血管,印劃在骨髓,篆刻在腦回,這份與生俱來的想念,永遠不會忘記吧,即使到死亡的那一刻。
就是這樣抱著不平凡的願望度過平凡的每一天。然後在一個披著日常偽裝的時間,機緣巧合地和另外兩個並不熟稔的同伴來到城中心的高塔,然後陷於沒有預兆竄出的火海。
舞動的火焰,濃密的黑煙,因窒息而模糊的視線,蔚藍色的小塊天空越發的遙遠。意識在迷離中漸行漸遠,卻無法忘記那份堅定的心愿,就算下一秒要陷入黑暗,也要將這份湛藍,印入早已空洞的眼,永遠,永遠……
再之後,一種在黑暗中漂浮的感覺——混沌而輕盈,又如投入水中的鹽粒慢慢消融,歸於虛無。所有的感情如絲線般,悄無聲息,一點點被抽離。惋惜,不甘,最終還是沒有觸及那片蔚藍……
意識就要湮滅的那一瞬,彩虹色的光芒照亮了整片空間。不再黑暗的視野,如同天籟的聲音,溫暖入心的撫觸,重遊擁有身體的感覺。猛然睜開眼,煥然一新的直感,差異地看著比以前大上好幾倍、完全不認識的身軀,一股驚人的力量在體內洶湧奔流。
「成為我的力量吧,炎帝、水君、雷皇。」神聖莊嚴的聲音徐徐落下,錯愕中的自己隨著身邊的同伴一起,抱著敬畏之心抬頭仰望:被燒至漆黑的殘損木柱,彷彿有默契般地向中間的空地傾斜——蔚藍天空的中心,鍍上鎏金色澤的大鳥豪奢地撒下彩虹樣光輝——那樣子就如同掌管生命的帝王,威嚴又不失憐憫地俯瞰蒼生。
「是,鳳王大人。」以前渺小的自己並不會認識這樣神級的存在,這份知識隨著新的身體一起誕生於自己的世界。
這就是凌駕於所有精靈、人類之上的神嗎?尊貴而崇高,耀眼而輝煌,而且……擁有能夠御制天空的羽翼,不愧是將本應死去的自己復活的奇迹。
心甘情願地俯首稱臣,只因為有些一廂情願的以為,自己離那份對天空的憧憬近了一步。
從那一刻開始,雷皇明白,自己開始了一段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軌跡。「能力越大,責任也便越大」,這句話只有自己親身處於這個環境,才能確切體會其真義。
也許是因為自己本身資質的問題,比起已經在各處火山穿梭的炎帝,抑或如風般捉摸不定的水君,經過了一段時間的適應,自己還是無法完全控制這股力量。在經歷了第N次被烤焦出香味后,鳳王終於決定給雷皇找個與其同屬性的導師。
「電系的神獸話,除了帶電系石板的阿爾修斯大人,也就只有路基亞那傢伙手下的閃電鳥吧?麻煩死了,真不想拜託那個傢伙。」鳳王咬牙切齒地說道,額頭的青筋暴露了出來。
侍奉鳳王已有幾個年頭的光景,雷皇也漸漸發現,神並非像傳說那般總是一臉悲天憫人或冷酷無情的樣子——至少,鳳王似乎對俗世很感興趣,經常在城都大陸各處巡遊,留下彩虹的印跡(城都大陸也因此彩虹出現數量比其他大陸多上很多,無形中也成為了一項旅遊資源,這是后話)。
不過,讓雷皇印象最深的,還是鳳王和路基亞間的關係——惡劣到見面除了諷刺挖苦,就是爭鋒鬥氣的地步。
聽說以前的時候,有位叫由克西(黃聖菇)的神使,就經常因為被他們之間的惡作劇波及而叫苦不迭:一開始時似乎是定時胡椒粉炸彈,到後面就逐漸升級到笑氣、火球、水彈越來越能引起轟動的事物——攪得四周雞犬不寧是家常便飯。不過,比起新奧的時空、芳緣的陸海二神彷彿要把一塊大陸都拆掉的陣勢,鳳凰、路基亞間僅僅波及幾十公里以內範圍的亂斗就顯得「溫文爾雅」許多。
況且,鳳凰和路基亞雙方都覺得自己比起芳緣、新奧的那堆怪物同伴來說要帥氣不少,和他們一樣沒頭沒腦的掐架實在是有損自己在三大平行世界的形象——掐架在他們看來,也只不過是打發漫長的時間而已。既然是打發時間,當然也要用些符合自己外形優雅的方式:從故意讓人類看見以讓關於自己的傳說流傳,來比較誰的形象更高大偉岸,到後來的神獸競選。很多時候,雷皇都覺得,比起威嚴的鬼龍和裂空座,鳳王和路基亞倒更像兩個還未長大,無論是誰成績更好,抑或吃飯吃的更多都可以用來比較誰優誰劣的孩子。
也正因為此,讓鳳王為自己去拜託路基亞,雷皇心裡多多少少生出罪惡感:「真是對不起,鳳王大人!不過,路基亞大人他會同意嗎?您和他不是……」
「不用擔心,那傢伙一定會同意的。」鳳王毫不擔心地揮了揮翅膀。雖然嘴裡還在碎碎念叨著,可眼睛里寫滿了完全不可能被拒絕的自信:「他,從來沒有拒絕過我的提議,我也一樣。」
「那多謝大人勞心。」雷皇恭順地將頭低至地面——果然,在那份看似水火不容的鬥爭之下,是自己無法體會的深深羈絆。
「沒什麼,既然成為我的部下,你們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鳳王帥氣地淺笑,「那麼今後你的老師就是……」
「閃電鳥!恩,我的名字就是閃電鳥。我已經聽路基亞大人說過了,放心,跟著我,我會將雷電的奧義全部傳授給你!」幾個月之後,白銀山的山頂,金黃色的大鳥用翅膀拍著胸脯,向雷皇打著包票。
為了照顧自己不會飛的事實,閃電鳥特地陪自己一路來到山頂。到山頂這一路倒沒遇到什麼阻礙——或者說,對於山上的居民來說,他們才是忽如起來的阻礙。望著路邊以各種滑稽姿態跌倒在地的班吉拉,雷皇不禁同情起這些一開始主動來挑釁的傢伙——天生的能力優勢,使得這群白銀山的霸主和關東的快龍,芳緣的重鋼蟹、血翼飛龍,新奧的地龍一道被人類評為準神級的存在。
結果,比起真正的神,他們還是太過渺小脆弱嗎?在感慨神與一般生靈間差距的同時,雷皇不禁對面前的金黃色大鳥抱有深深的敬意——雖然他恐怕不會有鳳王般能夠復活生命的強大實力,但這份力量也足以匹配神獸這一稱號。
「有勞您了,師父。」雷皇抬起一隻前爪,頭俯下一半的高度,向閃電鳥行禮。
「好說好說。」第一次被同樣身處神位的存在如此敬重,閃電鳥多少有些心理上的滿足,「反正這地方的住客——火焰鳥那笨蛋現在肯定又跑到雙子島,和冰凍笨蛋(急凍鳥)打起來了,沒有個把月的功夫,也回不來這裡。」說到這裡,閃電鳥眉頭閃過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憤怒,很快就又恢復笑容,「那麼,就讓我來好好教導你吧。」閃電鳥向雷皇伸來羽翼。
「我會努力的,老師。」雷皇真心地向閃電鳥道謝。
接下來的日子如預想一樣,開始了一段漫長又短暫的特訓時光。說其漫長,畢竟也是將近十個季節的輪換;言其短暫,誠然,十年的光陰對神獸來說不過是彈指一瞬。
要說除了日復一日雖然有些乏味,但卻充實的生活偶爾的裝點,除了白銀山的原住民——火焰鳥偶爾回來休養,報怨著曾經三隻精靈混戰如今卻只和急凍鳥乾瞪眼的不快,便是班吉拉們鍥而不捨的挑戰。
每隔幾天看著偌大的他們被輕鬆地拍飛,化作天邊的流星,作為旁觀者的雷皇漸漸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閃電鳥是個急性子——他不喜歡鳳凰和路基亞間常常以語言代替行動來爭鬥的方式,他的耐心就是倒數三秒在數到二的時候就扯破撕碎的地步——班吉拉們自然難逃連個帥氣的姿勢還沒擺,就狼狽退場的悲劇結局。
即使是這樣,那些班吉拉自始至終從未放棄過挑戰的念頭。每一次來的時候,雷皇都能感覺出他們一點點紮實的進步——無論是身上因為修行而增添的傷口,抑或更加深厚有力的步伐——如果是和一般的精靈對戰,他們的實力早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可惜,他們看上的對手是遠遠在普通精靈之上的神。
為什麼他們會如此執著,不懈地做著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事呢?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真是符合了這句老話啊。雷皇不禁略帶同情地望著他們化作空中的星點,天空還是一如既往的蔚藍,讓自己嚮往……
等等!天空……在那一霎那,雷皇明白了班吉拉他們的感受——他們和自己是一樣的啊。就算知道那是愚昧不可及的奢望,還是不願面對所謂冷酷的現實,抱著總有一天會實現的幻想,朝著這個方向,一點點無畏地前闖。不由地,雷皇為自己之前竟對他們抱有同情的念頭而感到恥辱——自己和他們其實都只是偉大又可憐的上癮者,抱著一個玄幻的夢境沉溺。天生的自尊,本能的渴望,心不能允許這份痴念被抹殺,那是依附在靈魂的存在,如果否定,就是對自己的徹底毀滅。
「哼,不可救藥的笨蛋們!被自己一直以來積累的王者尊嚴折磨,妄圖挑戰神,這份愚昧,真是,真是……」是因為總是看到來攪局卻又沒有足夠能力的他們而厭煩嗎?閃電鳥咬牙切齒地憤憤說道。也對,如果看到蚍蜉隔三差五就來撼動自己,大樹也遲早會由哂笑轉為膩煩吧?
「和我一樣啊……」驟然降低至微不可聞的音量,彷彿只是輕責自己的呢喃,閃電鳥的眼眸劃過不易察覺的失落。
是錯覺嗎?雷皇有些不相信自己勉強聽到的語句,這樣無論是氣場還是實力都讓自己嘆服的閃電鳥也和自己一樣嗎?雷皇探詢地望向似乎在走神的閃電鳥。
「看什麼看,雷皇!今天的計劃還沒完成呢,用電力把那塊大岩石擊碎給我看看。」意識到雷皇再看著自己,閃電鳥迅速恢復強大的氣勢,指導雷皇提高電擊的力度和彈道。
「是。」【是我聽錯了吧。】雷皇搖搖頭,將心中的猜測甩去,繼續投入到練習當中。
就這樣又走過了十次星移輪迴。比起開始十年微薄的進步,第二個十年雷皇覺得自己簡直是變了一隻精靈,用閃電鳥的話來說,就是「小子,你是不是偷偷發現了阿爾修斯大人的雷電石板啊,完全就不是一個樣子了嘛。」被這樣說的自己也只能困惑而略微得意的笑笑。
說起石板,從鳳王那裡也聽說創世神阿爾修斯的石板擁有著凌駕於所有精靈之上的實力,很早以前的時代,為了穩定自己創造的世界,本就疲勞不堪的阿爾修斯將等同於自己生命般的石板分封於各個角落。有幸能夠得到石板的精靈,會從石板中汲取巨大的能量,實力也會指數倍提升,像達到神級也並非白日做夢,鳳王和路基亞就各有一塊,這在神獸中並不鮮見。此外,聽說收集齊所有石板的話,似乎會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不過因為之前並沒有這種先例(非神獸沒那個能力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神獸們則沒有興趣),所以也只是作為消磨無聊時光的談資罷了。
這樣珍貴的存在自己連見都未曾見過(火焰石板融入與鳳王體內,所以雷皇沒有看見),有怎麼可能擁有呢?不過,雷皇也說不清自己進步神速的理由。或許自己的資質並非起初推斷的那麼平庸,而是被什麼掩蓋,閃電鳥將其挖掘了出來罷。想到這裡,雷皇對閃電鳥的敬重又多了幾分。
於是,在這十年的期間,不知不覺里,雷皇在電繫上的造詣漸漸追趕上了閃電鳥,甚至在某些方面還超過了導師。一開始時,閃電鳥真心地為雷皇的進展高興,然後,這份喜悅隨著雷皇逐漸接近自己,慢慢籠上越來越濃郁的酸苦。以往毫不遲疑的教導也漸漸多了些無意或有意的推脫。
老師是在嫉妒嗎?不善言語的雷皇敏銳捕捉到閃電鳥言語、行動上的細微變化,心裡的罪惡感慢慢滋生。這份暗暗的嫉妒,可能連老師也沒有直視吧?這樣想著的雷皇也便如往常般默默地訓練,儘力維護著這份愈加脆弱的師生關係。直到……
「唉?這不是『三笨鳥』之一的閃電鳥嗎?這就是你的學生雷皇嗎?你好!」一個平常的日子,不速之客闖入師徒間早已諳熟的訓練當中。
「是達庫萊啊!你來這裡做什麼?」聽見對方用自己最憎惡的稱謂,閃電鳥的語氣因為憤怒而顫抖。
「沒什麼,只是碰巧路過,」以喜歡用噩夢惡作劇而「惡名遠播」的新晉神獸(當然比起只有幾十年資歷的雷皇,噩夢神已經可以算是「老前輩」了)噩夢神懶散地倚在一塊岩石邊,打著哈欠玩弄著手指,斜眼睥睨著被自己激怒的大鳥,「正好看到爆炸頭的大笨鳥在教導後輩而已。」
「你是來找扁的嗎?」閃電鳥的耐心早已被對方消磨殆盡。
「如果你想的話。」噩夢神站直身體,甩了甩銀色的長發,嘴角上揚出惡劣的笑容,「樂意奉陪。」
「你會後悔的!」語音剛落,金色的身影已於瞬間閃現至噩夢神面前——在說話的同時,閃電鳥已使用多次高速移動。鋒利的鳥喙閃出白光,周圍的氣流劇烈的攪動——飽含怒意的鑽孔啄將噩夢神連同其身後的巨岩一併穿透,碎裂開的石塊裹挾出滾滾塵煙。
好強。雖然已多次見識過老師的實力,但這一回確實第一次看到老師和同為神級別的對手作戰。即便如此,老師絲毫不落下風,甚至……
「處於優勢?唉,雷皇小朋友,盲目崇拜可不是學習的好方法。」背後忽然被拿捏好力道地拍撫,雷皇心裡一緊,反射性地跳起,轉身朝另一個方向彈開。驟然縮小的瞳孔里,自己原先所處的位置上,噩夢神露出一臉故作正經又自信滿滿的笑容。
「影分身啊,那麼,其餘的分身在哪裡呢?」伴隨著憤怒話語一起用處的,是依舊快到無法用肉眼捕捉的動作——迸發出銀灰色光芒的鋼翼展開岩石,割裂空氣,下一秒就將到達噩夢神頸前。
岩石切裂開的銳響在鼓膜愈發躁動,即便如此,噩夢神還是一臉輕鬆的神情,如看戲般讓金色的意象在自己藍色瞳孔中迅速膨脹。然後,在就要觸碰的一霎那,順勢後仰斜向下遁入地面的黑影。
詫異只有在神經纖維傳遞的幾個毫秒,絲毫未減攻勢,閃電鳥一個轉向,鋼翼在空中劃過刺眼的銀灰色軌跡,猛地插入地面上的黑影。濺起的碎礪,隨之而來是土黃色大地幕布之上,四散開來、肆意舞動的多重黑影。
「原來都藏在本體影子下面啊!既然這樣……」收起雙翼,急速垂直上升至近百米的高度,再次展開翅膀,「放電!」如細蛇般扭動的亮金色電流從每根豎起的利羽尖端蹭蹭冒起。金蛇不斷積聚、合併,然後同時驀然停息,再於下一片刻迅疾崩落,化作耀眼的雷之箭雨,筆直轟向地面所有的黑影。連續不斷、震耳欲潰的爆破聲,整塊場地騰起嗆鼻的褐黃塵土。
到底會從哪裡出現?閃電鳥高度緊張地瞪視著身下的塵煙,忽然一個身影從塵煙的一角衝出,閃電鳥未作任何思索地左翅一劃,無雲的晴空眨眼間落下道巨雷。對方毫不猶疑地和自己一樣放出電流抵禦,落在稍遠處的一個山頭——方才的大範圍雷之箭雨連局外的雷皇也被波及。
一絲歉疚劃過腦海,但目前的形勢不容許戰意以外任何的思考。確信雷皇安然無恙,閃電鳥再次盯緊塵煙。一段不短的時間過後,仍沒有任何的反應。
「躲起來是沒有用的。!」無法忍耐這種窒息喉管的僵局,雙翅大力一揮,翼下捲起的烈風咆哮著將濃密的塵煙生生撕碎,先前的戰場總算能夠從空中俯視——坑坑窪窪的地面沒有噩夢神的蹤跡,甚至連一點氣息都感受不到。
狐疑,雷皇徒勞地搜索著地面:如果噩夢神迅速逃開的話,剛剛應該會和自己一樣從煙霧中衝出。即使身處陰影中遁離,在陽光如此充足的時間,無論是老師抑或自己不可能沒發現,與地面反射白光形成強烈反差的黑影。
焦躁,閃電鳥被一種怒氣沒有釋放的憤懣所折磨。到底那傢伙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在找我嗎?」頭頂傳來悠然的聲音,猝然轉向,閃電鳥驚憤的瞳中,黑色的身影懶散地打著哈欠,斜躺著浮在空中。
「什麼時候?」正想衝上前,卻發現自己彷彿被凍在無形的冰塊中般,連扭動頭部這種基本的動作都辦不到,只能惡狠狠地盯住一臉玩味笑容的噩夢神。
慢慢伸出左手,紫色的光點在手中匯聚,「用眼神可以殺死對方的概率只有0.00000001%哦。嘛,還是讓我送你到地上冷靜一會兒吧。」光點逐漸膨脹,周圍的空氣碎裂般爆鳴,「惡之波動。」紫色的波動之柱轟然落下,相距幾公里之外的班吉拉群也被這份恢弘的陣勢所震懾,嚎叫著趕來。
「老師!」不待光柱完全褪去,雷皇發狂般地跑回戰場——地面上陷落出一個幾十米半徑的深坑,中心的閃電鳥傷痕纍纍,似乎已經昏厥過去。
並沒有勝利者般的喜悅,反而露出同情表情的噩夢神緩緩落下,帶著假猩猩的腔調一本正經的說教:「無法冷靜是無法獲得勝利的。嘛,或者,你們三笨鳥一幫都欠缺這種基本素質吧。」誇張的聳肩,噩夢神輕輕咋舌。
回應「誠懇教導」的是擦肩而過的電流,噩夢神微微皺眉,表現出稍許的不悅:「雷皇小朋友,你老師都輸了,你就不……」感受到身後傳來的劇烈怒氣,噩夢神右手集出影球,一個轉身砸向撲來的雷皇——只是個分身。
噩夢神的嘴角不禁上揚,現學現用,用自己剛用的招數來對付自己,比起沒頭沒腦的閃電鳥,這傢伙倒讓自己覺得更為棘手——卻也更為有趣。【不過,你從哪裡來都一樣,反正你能躲過這個嗎?】眼睛危險的眯起,噩夢神輕輕轉動手腕。
「雷之牙!」噩夢神身下的地面驟然凹陷——雷皇的本尊一直利用挖洞掩藏在地底,積聚好力量再憤力撲出。
噩夢神只是稍微訝異了一下,笑容再次展開——雷皇在距離自己不到半米的空中驀然頓住:「唉,雷皇小朋友,我很佩服你,不過現在的你還不到火候啊。」
「似乎是這個樣子。」雷皇慢慢閉上眼睛,「但是,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憤怒的雙眼再次睜開,身體超乎噩夢神意料之外再次行動。,「十萬伏特!」周身放出金色的電流,合作咆哮的巨龍近距離攻來。
雖然還有些奇怪雷皇竟能掙脫開束縛,噩夢神還是很自然地雙手使用惡之波動打算硬接下電擊。但在波動接觸到電流的那一霎那,噩夢神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實在太過天真——金色的巨龍輕易咬碎不堪一擊的紫色波動,下一秒自己全身淹沒於這份耀眼的光輝中。
「贏了嗎?」雷皇喃喃自問,待電流散去,鬆懈下的心智又再次繃緊——黑色的身影仍然浮遊於自己的面前。
「唉,頭髮有些焦了啊,沒想到竟然真的會被傷到。」撫弄著發黑的白色長發末梢,噩夢神輕輕自嘲。雖然在惡之波動破潰的那一瞬就當機立斷的使用妖風作為盾牌擋在自己面前,結果還是受到了些許傷害,果然還是太託大了啊。
噩夢神緩緩伸出雙手,雷皇立刻警惕地后跳幾步。
「啪——啪——啪——」掌聲打斷了壓抑的沉默。
「沒想到只有幾十年神格的存在會有這樣的修為,對不起,我向輕視你道歉。」噩夢神這回確實是誠懇地讚揚,「一開始喊『雷之牙』讓我誤以為你是物理攻擊,其實是早就在地底冥想后,使用特殊攻擊啊。那份影分身戰術也模仿地很到位,雖然就事實上來說我並沒有認真作戰,但你能做到這個地步確實厲害。不過,你是怎麼看出被束縛的端倪呢?」
「能夠不藉助任何介質就能進行攻擊的也只有念力系招數,而剛剛老師顯然是中了你的精神干擾,所以無法動彈。我猜你是慢慢增加意念的輸出量,就如同一粒米一粒米的累積直到穀倉的程度,雖然我也從來沒見過有精靈正能將念力系用到這樣如火純情的地步,不過如果是神獸的話,說不定真的能達到這種地步。而我也便在放出電流攻擊你的時候,仔細觀察身體的感受——果然比起之前要沉重了些,也許是因為你並不認為我是威脅,所以一點點加的力道並沒有對我老師那樣拿捏的那麼準確,所以我才能察覺出來吧。」雷皇絲毫沒放鬆敵意,慢慢後退,繼續敘述,「鳳王大人曾提過,念力系的招數很大程度上利用對波導的調節,使自己釋放的生命波動與對方同調,從而達到控制對方身體的程度。冥想的話,也能使心緒平和,對自身波導的體察也能更加敏銳,努力的話,改變波導固有頻率還是可以辦到的。剛剛的那一刻束縛也是暫時調整回原來波導頻率,好讓你分心。」
短暫的沉默,噩夢神深邃地望著雷皇,看不出到底是慍怒抑或驚訝。
「沒想到鳳王竟有這樣優秀的部下:炎帝,水君,連一開始未完全適應神格的你都有這樣的境界。不想路基亞,那麼長的時間也只有三苯……」噩夢神不由感嘆。
兩隻精靈的身後,額頭流下血液的閃電鳥掙扎的站起,啐了一口鮮紅的液體。
「老師,你沒……」興奮的雷皇跑到閃電鳥面前,問候的話語還未說完就被老師未有徵兆地用翅膀猛地扇到幾十米外的地面。
「老師?」忍住肋骨傳來的疼痛,疑惑地望著雙眼布滿血絲的閃電鳥。
「唉?這就是長輩們常說的金色大鳥嗎?也不怎麼強嘛。」「對啊,還是那個黑色的精靈更厲害呢。」「不過另外那隻黃色的精靈也不差。」「恩恩。」不知什麼時候到達的班吉拉群在附近議論開來。
「夠了,你們這些毛頭小子們,戰士可以被打敗,但決不能被侮辱!」一個年長些的班吉拉大聲呵斥後輩。
「我有說過要你幫忙嗎?這是我的敵人,我會將他擊敗。」即使已經疲憊不堪,閃電鳥還是憤然張開雙翼,銳利的羽毛再次冒出電火花。
又是放電嗎?噩夢神冷靜地注視閃電鳥。不對!與其說是釋放,倒不如說是凝聚。閃電鳥是在將電能慢慢覆蓋在自己的身上,將身體化作自己最強的武器。明明身體已經受了這麼大的傷害,卻還這麼亂來,果然只有匹夫之勇啊。
即使這樣想,噩夢神額頭還是留下冷汗:畢竟連命都不要的傢伙,其迸發出的力量絕不是平日可比。既然如此,自己也要使出全力,紫色的氣旋在噩夢神周圍騰起,雷皇和班吉拉們都感覺到一股相較之前完全不同的氣場。
地面在皸裂,空氣在銳鳴,一股要把周圍所有事物都猛然推開的烈風裹挾著數米之高的塵煙以兩隻精靈為中心不斷向四周播散。
彷彿一起約定好,紫、金兩股氣旋同時衝刺。只是幾秒的時間,兩股衝擊波已經相距不過數米,雷皇和班吉拉們心都懸到最高——下一刻就是這張戰鬥最後的尾聲,而結局不以一方的徹底毀滅絕對不會終止。
「空中爆破!」從頭頂上砸落龍捲風之柱,橫亘在兩者之間,強硬地宣告戰鬥的終點。
「夠了,你們兩個,身為神級,竟然大打出手,實在太不像樣子了!」一個巨大的陰影遮住太陽慢慢下落——海神路基亞一臉威怒地出現在白銀山巔。
徹底鬆口氣的噩夢神擦去額頭沁出的汗珠,裝出受到委屈的神色:「路基亞,是你家笨……不,是閃電鳥先攻擊我的啊。」
「你還好意思說。」伴隨著額頭的一記猛擊,一個慍怒的女聲驀然出現。
「哈,你怎麼才來,克雷賽莉婭,我都等了這麼長時間,不然也不會找些事情解悶啊。」噩夢神抱著微微隆起的後腦勺,轉過頭小聲抱怨到,「還有,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這個啊,」美夢神再次舉起剛剛襲擊噩夢神的兇器,「是路基亞給的意念石板複製品,雖然和真品相差甚遠,不過也能讓我實力有所提升。至於目前的作用嘛……」美夢神生氣的臉上突然露出笑容,「當然是用來拍你的啊。」然後石板毫不客氣地落下。
就在石板落下的一霎那,噩夢神激靈地躲開,向山腳的方向逃跑。
「你有本事就不要和平常一樣逃跑啊!」怒火中燒的美夢神舉著石板也隨之在眾精靈的視野中消失。
「轟——」失去目標的閃電鳥全身力量瞬間散失殆盡,一隻腳跪到在地。
「老師!」平復好狀態的雷皇奔向大口喘氣的閃電鳥。
「你離我遠點,雷、皇!」大聲的呵斥,雷皇怔怔地停下,呆然望著一臉決然的閃電鳥,「老師……」
閃電鳥最後看了一眼雷皇,沉默地轉身,伴隨著長鳴略有些搖晃的飛離。
「老師!」雷皇想要追上去,卻被路基亞一把攔住。
「夠了,你現在追上去只是讓他更痛苦而已。你也明白,現在的你只能讓他更苦惱於自己的脆弱。現在的你也不再需要閃電鳥的指導,去向鳳王那傢伙復命吧」路基亞望著閃電鳥遠去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失落的雷皇,也慢慢升空飛離這片戰場。
「老師……」
「現在的你還好嗎?」遠眺大海盡頭漩渦列島的方向,雷皇慢慢褪去回憶,返回現實。
翻卷的大海終究沒有給予自己答案,雷皇只能長長嘆息,掉轉身體,向原野奔去。
「記錄完畢。」從一塊岩石的後面慢慢走出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少年草綠色瞳孔上的時針圖案慢慢轉動,「朝下個目的地進發吧,爸爸。」空氣劇烈攪動,少年驀然消失。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