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個反派(3)
?杭清等待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了。他看向了艾雨:「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艾雨顫抖得更加厲害:「小主人,我和姐姐是不一樣的。我只是犯了這一次錯誤。您不能……不能……」艾雨顫抖得太厲害了,說到後面口齒都不清楚了。
「你去警局吧。」
「什麼?」艾雨不可置信地看著杭清,她從來沒想過,這個詞會從杭清的口中說出來。
「去自首啊,你殺了那個英語老師,不是嗎?」杭清微笑道。
「可、可是……您……」
「怎麼?你要去警局供出我嗎?」
「不!當然不會。」艾雨斬釘截鐵地道,這下口齒倒是漸漸恢復了起來,「您一定要讓我去警局嗎?」說完,艾雨隱晦地看了一眼宋懲之,目光冰冷。
宋懲之諷刺地看了回去。這些加害者,恐怕沒有想到,有一天她們也會成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吧?
杭清臉上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你不願意嗎?如果不願意,那就只有……」
艾雨害怕他說出更殘忍的話,忙道:「願意的!」
大廳里突然間沉寂了下來。
艾雨過了會兒,才低著頭道:「為了您,我願意的。」
艾雨雖然也是表面看著好,內里卻黑透了,不知道折磨過多少個孩子,但她比艾菲兒好一些的是,除了那個英語老師,她還沒有動手殺過人。既然這樣,杭清也沒必要一定殺了她。而且處理屍體真的很麻煩,哪怕這裡的警察再智商下線,他這樣頻頻動作也總歸不好,引起龔添關注就糟糕了。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讓法律去裁決他。
雖然一個變.態反派要將手下人送往警局,讓法律來裁決聽上去很可笑。
當然,敢將艾雨送去警局,杭清也是有把握的。艾雨對邊姽的愛慕病態到了骨子裡,就像是當年邊姽母親一心戀慕邊父,甚至願意為他去搜羅女孩兒一樣。艾雨同樣也是如此,她對邊姽的決定從不置噱,無論邊姽要做如何變.態的事,她都會盡心盡責地在一旁配合。
一旁的靳刖已經呆住了。
倒是宋懲之臉上的神色看上去晦暗莫名。
杭清掃了一眼他們,然後微微彎下腰,將艾雨溫柔地扶了起來:「乖女孩兒,你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再去。」
艾雨點了點頭,看著杭清的目光恍惚了一瞬,隨即就被深深的愛慕所填滿:「好。」她輕聲應了,還真就乖乖上樓去了。她身上的傷口還在滴血,但是她自己卻渾然未覺一樣。
等到艾雨離開。杭清才將目光又落到了宋懲之的身上:「跟我來。」他臉上的溫柔退去,換成了冷漠。
宋懲之看著他的臉龐,不自覺地想。什麼時候,男人臉上的溫柔才會是出自真誠呢?宋懲之低下頭,跟著杭清往樓上去了。
靳刖緊張地看了一眼他們的背影,像是擔憂杭清對宋懲之動手一樣。
等進了杭清的卧室,宋懲之不自覺地脫口而出:「你這幾天去做什麼了?」
杭清取出醫藥箱,然後尋了椅子坐下,他掀了掀眼皮,懶懶地看了一眼宋懲之:「這不是你該管的。」
宋懲之心中有些憋悶,但他臉上分毫都沒有表露出來。宋懲之走上了前,然後在杭清面前跪坐了下來。杭清單手挑起了他的下巴,還轉動兩下瞧了瞧:「男孩子,皮怎麼這麼薄?」
宋懲之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臉頰竟然忍不住紅了紅。不過他那半張臉紫漲得厲害,倒也就不太能看得出來臉紅了。
杭清鬆開手,拿起藥瓶,取出了醫用棉:「自己抬著頭。」
宋懲之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將頭抬了起來。做完這個動作以後,宋懲之自己都有些驚奇。因為換做以前,他是一定會覺得屈辱的,但是這個時候,他的心底完全沒有了這樣的感覺。
是我變了嗎?
宋懲之恍惚了一瞬。
因為背光的緣故,杭清有些不大能看清宋懲之臉上的傷。杭清皺了皺眉,也懶得起身去開燈了,因為此時宋懲之還靠在他的膝蓋邊上,要起身的話就得先將宋懲之推開。
杭清就乾脆湊近了些。
宋懲之突然對上對方那張湊近的臉,差點本能地想要後退。不過他生生地剋制住了自己。
窗外些許的光落在男人的臉龐上,讓宋懲之恍惚間看出了幾分瑩潤如玉的味道。宋懲之的目光不自覺地緩緩描摹過男人的五官。以前他剛被男人救出來帶到別墅的時候,他被男人好看的容貌震住了,加上那時候他自卑極了,骨子裡還帶著小山村的怯弱,他不敢抬頭直視男人的臉,後來他憎恨極了這個男人,就厭惡得不想看見男人的臉。所以這麼久過去了……他還從來沒有這樣近的,這樣清晰的,來看男人的這張臉。
真好看。
宋懲之不自覺地想。
為什麼世界上一個魔鬼也能擁有這樣迷惑人的美麗面孔呢?
哦,或許就因為是魔鬼,所以才需要一張迷惑人的面孔吧。
宋懲之緩緩垂下了目光。
「好了。」杭清收回了手,根本不知道反派攻的腦子裡都想了些什麼東西。
宋懲之有些茫然,好像明明才一會兒的功夫,這就好了?
宋懲之還靠著杭清的膝蓋沒有動。
杭清挑眉:「怎麼?」
宋懲之搖了搖頭,馬上站了起來。
「這幾天你們在家好好學習,我要離開幾天。」杭清一邊收拾手邊的醫藥箱一邊道。
宋懲之臉上的表情微微變了。
「別讓我失望。」杭清看著他道。
宋懲之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兒,他悶悶地點了點頭。
杭清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反派攻不像是會這麼安靜的人啊,是今天被艾雨嚇住了嗎?也不對啊,艾雨還不如艾菲兒兇狠,反派攻怎麼可能被嚇到?
杭清想問他怎麼了,但是考慮到自己的身份立場,杭清還是什麼都沒有說,甚至態度冷淡地道:「你可以走了。」
宋懲之點點頭,一聲不吭地出去了。
青春期到了嗎?杭清看著他的背影想。但這青春期會不會來得太早了點?
杭清搖搖頭,沒有再往下思考。
宋懲之走出去以後,靳刖就立刻迎了上來,兩人都沉默著回了自己的房間。等坐下來之後,宋懲之突然道:「他還要出門。」
「什麼?」靳刖一瞬間沒能反應過來。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剛才他讓我們好好學習。」
靳刖愣了愣:「還說了什麼?」以邊姽的性格,不可能只說這樣的話。
「他說我們不要讓他失望。」
靳刖聽了也跟著沉默了下來。
那一刻,他們的心情都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感,就像是突然間發現,你原本厭棄的那個人,其實也拿你當蒼蠅一樣,你在他的心裡無足輕重,就好比玩具一樣。
但是,這一點,他們不是早就發現了嗎?為什麼現在還會覺得心裡不大痛快呢?
靳刖打散了心底複雜的情緒,低聲道:「他為什麼要把艾雨送警局,他瘋了嗎?」
宋懲之搖搖頭:「他只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也是。」
兩個人沉默地對視了一眼,然後又尷尬地別開了臉,迅速裝作沒事人一樣,上床去休息了。
只是這一晚兩人又沒睡好。
等到第二天清晨起來,他們就發現別墅里沒有了艾雨的身影,而就連邊姽的身影也不見了。
杭清坐著車回了那邊小區,就在車子剛在別墅外停下的時候,杭清猝不及防地聽見了一聲:「反派好感度增加五點。」
杭清頓在了那裡,連步子都忘了挪動。
那瞬間,杭清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宋懲之竟然這麼快就給出了好感度?
「主人?」身後的手下詫異地看了看他,小心地出聲叫道。
杭清回了神:「進去吧。」
手下立刻就噤了聲。
進門以後,杭清就收到了之前訂購的書。杭清改帶著書去了小亭子。剛一踏足,杭清就發現裡面還有個身影。還挺眼熟。瘦長的個子,套著寬鬆的運動服,躬著腰在亭子里做作業。
是龔城邶。
這一回,龔城邶聽見腳步聲就立刻扭頭看了過來。
「果然是你啊。」龔城邶笑了笑說。
「嗯。」杭清對正牌攻沒什麼興趣,所以只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就挑了個地方坐下。
「這次不帶筆記本了嗎?」龔城邶看著他掏出書來,低聲問。
「不了。」
龔城邶卻好像對他興趣很濃,竟然放下了手裡的筆,看著杭清問:「你是大學生嗎?」
杭清搖搖頭,態度依舊冷淡。
「高中生?」
杭清有點煩,正牌攻少年時怎麼這麼聒噪?杭清抬頭看向他:「小孩兒,我已經二十六了。」
龔城邶掩不住臉上的驚訝:「不可能!」他脫口而出。
杭清沒再回應他。
龔城邶也察覺到了杭清的冷淡,忙笑了笑,說:「你看起來很年輕……」就杭清還是不搭理自己,龔城邶只能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又握著筆繼續做作業了。
只是他心底還是忍不住嘀咕:「看起來明明就和我一樣大啊。」
一想到對方口中說自己二十六,龔城邶就覺得什麼心思都被打散了。不過雖然是這樣……龔城邶還是忍不住抬起頭來,偷看了對方好多次。
杭清這邊心滿意足地看完了一本書,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龔城邶居然還在亭子里。
他怎麼還在?
龔城邶見對方朝自己看了過來,忙笑著道:「今天周六。」
哦,難怪沒見他離開去學校。
「外面天氣好,我喜歡在外頭待著做作業。」
杭清:「……」我並不關心你為什麼在這裡做作業。
龔城邶一點也不介意他的冷淡,他收起了作業,轉而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兩條長腿大咧咧地抻直了。「你為什麼總來這裡啊?你既然二十六了,不用上班嗎?」
「和你一樣的理由。」
「哦,因為這裡風景好是嗎?」龔城邶頓了頓,突然問:「你叫什麼啊?」
杭清連看也沒看他。
龔城邶倒是很會自己找台階:「抱歉,是我唐突了。」
之後龔城邶就識趣地沒再多問了,他掏出了手機,沒一會兒那頭就傳出了遊戲聲。雖然龔城邶已經將聲音調低了,但杭清還是被這個動靜撩得有些心痒痒。
不如明天他也帶手機來好了。
龔城邶玩了會兒,突然抬起了頭,杭清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就和龔城邶撞了個正著。
龔城邶沖杭清笑了笑:「抱歉,聲音打擾到你了嗎?」
看在對方還算禮貌體貼的份兒上,杭清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沒有。」
見杭清總算肯搭理自己了,龔城邶捏了捏掌心的手機,低聲問:「每次見你,你都是一個人,就你一個人住這裡嗎?」
杭清看了一眼亭子外的手下。
這麼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是被龔城邶給吃了嗎?
杭清轉頭問龔城邶:「每次……?」
「嗯每天我都能從窗戶……」說到一半,龔城邶猛地頓住了,大約是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每天從窗戶?」杭清冷冷地看著他。
龔城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剛好坐在亭子里啊,又那麼醒目,我一眼就看見了。」
杭清也沒為難他。
與其說是龔城邶每天在打量他,倒不如說是龔添在打量他。那天他詭異的行為,還是引起龔添的注意和防備了。
杭清低下頭,隨手翻動著腿上放著的書。
龔城邶忙道:「我真不是偷.窺.狂……」
「嗯。」
龔城邶摸了摸鼻子。
杭清突然聽見了一聲「Defeat」。
他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龔城邶竟然還充滿歉意地看著自己。他很想提醒對方,你遊戲輸了……
龔城邶年少的時候,是很陽光大男孩兒的長相。而他這時候的脾氣,應該的確很外向。因為龔城邶還衝他傻笑了兩下。
杭清站起了身:「我先走了。」
「誒……誒好!明天再見。」
杭清剛走到亭子外,就聽見龔城邶大喊了一聲:「哎操,輸了……」
杭清挑了挑眉,突然覺得也還挺有意思的。他能見到年少時的主角受、正牌攻和反派攻……多有意思啊。
這天杭清早早地回到了別墅,而沒有再等龔添下班回來,看著他進屋。
因為龔城邶在他面前的一系列犯蠢,最終讓杭清轉移了目光,突然間覺得交給龔城邶是比龔添更好的選擇。首先,龔城邶似乎對他印象很好,有意無意地想要接觸他;其次,龔城邶還是個少年,不是日後那個敏銳聰明的警察隊長;最後,龔城邶會帶書包來,要塞進去的話應該比往龔家塞要容易。
既然選定好新目標了,那也就不用在乎龔添了。
杭清很滿意地用了些水果,然後就上樓歇息去了。
他還是很滿意現狀的。
邊家錢財無數,產業有專業的經理人負責打理,他坐在家中負責數錢就好。也難怪邊姽能天天宅在家裡,就顧著滿足自己的變.態癖好了。
杭清靠在床頭,一手翻著黑皮書。
女傭小心翼翼地將食物和紅茶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她瞥了一眼杭清手裡的黑皮書,頓時滿懷敬畏地退了出去。
實際上,杭清手裡擺的是本言情。
畢竟干一行愛一行。
杭清覺得自己也該多學著點兒套路。
只是才看了半小時不到,杭清就抱著被子睡著了。
……
龔添如往常一樣,頂著落日的餘暉回到了家門外。只是剛準備要進門的時候,龔添本能地轉頭朝亭子的方向看了過去。
亭子里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今天那個邊先生換地方了?
還是說因為什麼事不能來了?病了?
面前的門突然開了,露出了龔城邶那張高興的臉:「爸,你回來了?」
「你今天去亭子里寫作業了?」龔添低聲問。
「是啊。」龔城邶應了一聲,緊接著就道:「我又看見那個人了。」
龔添放東西的手頓了頓:「又見著了?」
「嗯。」龔城邶根本沒發現龔添臉上複雜的神色,自顧自地往下道:「我就順便和他說了兩句話。他說自己二十六,爸,你信嗎?」
「他也這麼跟我說的。」龔添扔了個蘋果給他:「拿去洗了。」
龔城邶卻捏著蘋果沒動:「爸,我覺得他不像是京城來的。他對我態度太冷淡了,就是那種……那種……」龔城邶絞盡腦汁想了會兒:「就是那種看著我,就跟看什麼嫌棄的玩意兒似的。一點也不想搭理我。我費了老大勁,也沒從他嘴裡問出來幾句話。」
龔添嘴角忍不住抿了抿,想到了那天這位邊先生打量他很久,微笑著說在電視上看過他的時候……
態度不一樣。龔添心裡說。他對他們的態度不一樣。
「我知道了。」龔添說。
「這就完了?」
「完了。」龔添挽起袖子進了廚房,「今晚吃什麼。」
·
第二天是周日,杭清估摸著龔城邶還要過去,他也就輕裝簡行地過去了。只是他的手下肩上扛著小桌子,手裡拎著紅茶、點心。另一個手下還捏了把扇子在手裡。
今天天氣有些熱。
兩人的模樣看上去好笑極了,一路上還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杭清到亭子里的時候,龔城邶還沒有來。
手下們將桌子擺好,食物和紅茶也擺好。捏著扇子的那位站在了杭清的身後,就跟古代伺候的小丫鬟似的,扇動起了手裡的扇子。
大約一個小時過去。
龔城邶還沒出現,不過從亭子外經過的人倒是不少,每個走過的,都會驚奇地回頭來看一眼。
也虧得杭清對這些打量的目光向來很能免疫,所以才能坐在那裡,插著耳機打遊戲……巍然不動。
可惜邊姽這具身體足夠聰明,更會一些變.態的技能,卻獨獨是個遊戲手癌。
杭清打了幾盤都輸了個垮。
杭清只得意猶未盡地收起了手機。
還是換言情吧。
杭清摸出來看了一會兒,困意就襲上心頭了。
杭清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抬起眼眸。恰好就瞥見了兩個身影。
是龔家父子。
兩個人一塊兒出現了?
如果說之前杭清很期待龔添出現在視線里的話,那麼現在就是極其不願意看見他了。他還打算今天就找機會將冊子塞進去呢……
「邊先生。」龔添一個大步跨進了亭子,高大的身影就這麼直直擋在了杭清的跟前。
「龔局長好。」邊姽微微一笑。
龔城邶在後頭瞥見這一幕,心底忍不住嘀咕了一聲,怎麼見著他的時候就愛答不理的。
「又見面了。」龔添打量了一眼,「邊先生在這裡看書?」
杭清不動聲色地收起了手裡的書:「嗯。」
龔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瞥了一眼杭清身後還在扇扇子的手下,笑了笑:「邊先生身邊的保鏢倒是有心。」
那個手下看都沒看龔添一眼,只專註地揮動著扇子。
只是風好像大了一些,杭清的髮絲微微飛了起來,發尾直接撲到了龔添的臉上。
痒痒的……
龔添卻沒動。
這會兒杭清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他端起杯子,低聲問:「難得見一次龔局長,我很好奇警局裡是什麼樣的,龔局長介意和我講一講嗎?」
龔添心說,哪裡難得見一次。
我天天都看著你。
但他嘴上說出來的卻是:「你想聽什麼?」
那頭龔城邶見插不進話,只能取出來了作業,規規矩矩滾一邊兒去了。
「講一講那些兇殺案啊。」
「你居然喜歡聽這個?」龔添有些驚訝。
畢竟杭清的外表看上去,讓人本能地想要將黑暗污穢與他隔離開來。
「嗯,喜歡。」杭清又是溫柔一笑:「我就喜歡看驚悚電影,兇殺故事。」
「……品味很獨特。」
「謝謝誇讚。」
龔添雖然覺得那些東西跟眼前的人不大相搭,但他還是真的開口給杭清講了起來。講的都是景市傳得神乎其神的一些兇殺案,從龔添的角度來講,當然就少了很多神秘的成分,倒還不如民間傳得有意思了。
「沒意思。」杭清說。
龔添笑了:「這些本來就沒意思……」說到這裡,他突然一頓:「不過這兩天局裡來了個有意思的姑娘。」
「怎麼有意思了?」杭清轉頭盯住了他。
被對方那雙綠眸突然注視著,龔添頓時有種彷彿有珍貴的寶石放到了他掌心的感覺。龔添的嗓子緊了緊,聲音低沉地道:「就是有個姑娘來報警自首,說是自己殺了人……」
杭清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聽的東西,一下子就來了興趣:「自首?竟然還會有人來自首嗎?」
「當然,有些人犯下殺人案時多屬激.情殺人,一部分人會幹脆走上犯罪道路,而還有一部分人抵擋不過內心的煎熬,會選擇自首。」
「哦,所以這是很平常的事?」
「也不算。」發現到對方眼底的興味之色,龔添頓時就覺得有了勁兒,他調整了一下坐姿,繼續道:「這次的兇手就很不平常的。因為她來自首的時候,分明是半點愧疚感都沒有的,聽她描述作案過程,一點都沒有驚慌,更沒有內疚,她條理分明,語氣冷靜,就像是在講述自己今天怎麼切掉了一塊豬肉,怎麼將這塊豬肉烹調成了美味。」
杭清微微眯起眼:「聽起來讓人背脊發涼啊。」
「這種人多半具有天生的反.社.會人格。」龔添頓了一下:「而這種人恰恰也是不會主動認罪的。他們視人命為草芥,視社會法則為爛泥,他們多數又自卑又狂傲,他們喜歡賣弄智商,卻獨獨不喜歡自動投案。」
杭清微微作出驚訝的表情:「……啊原來這類人是這樣的啊。」
啊,其實坐在你對面的,就是你口中的反.社.會人格啊。
「所以,這個姑娘很奇怪。」
「那她描述作案過程的時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是她代人自首?」
「不是。」龔添斬釘截鐵地道:「她就是兇手。只是奇怪的是,為什麼她會主動投案?而且還有一點很怪異。」
「什麼?」杭清微微歪頭看著他。
這個動作顯得杭清離他更近了,髮絲又一次飛到了龔添的臉上。龔添不自覺地揚了揚頭,順便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龔添頓了一下,才接著道:「這是具體案情了……」
杭清眨了眨眼,使得那雙綠眸變得更加清澈動人了:「所以是不能往下說了嗎?」
「也不是。」龔添低聲道:「你要聽的話,我可以講給你聽。」
杭清內心複雜:………………
警局副局長,就這麼輕易地就拋棄了原則?
當然,杭清的確是想繼續往下聽的,畢竟他要確認艾雨的確沒說什麼不該說的東西。
「她描述自己的作案動機是,看見那個男人對小學生猥.褻。」說到這裡,龔添不自覺地又頓住了。
因為好像在這個人面前說到「猥.褻」這種詞的時候,都會有種莫名褻瀆對方的感覺。
這會兒杭清心底都快笑死了。
小學生?
指靳刖嗎?
這頭龔添很快收拾好了情緒:「而事實上,我們觀察發現,這個姑娘屬於共情缺失症的那一類人。這樣的人,缺乏同情心,不可能因為這個原因動手殺人。她撒謊了。再結合她前來自首的怪異行為,我們推測她應該受人指使。」
杭清:「……」
作為正牌攻的父親,龔添的智商還是很在線的。
「……那就太可怕了。」杭清低聲道。
「是啊,因為這也許代表著,她的行為是有組.織.性的。這類人雖然可怕,但畢竟占社會的少數,可如果形成了組.織……那就可怕了。」
「因為他們很可能會策劃一些恐.怖.活.動?」杭清反問。
「是的。」
「那你們要好好調查她嗎?」
「當然。」
杭清在心底嘆了口氣。不過沒關係,等龔添拿到冊子以後,艾雨的怪異行為就暫時排不上號了。畢竟那個冊子里隱藏的東西更震驚,更直觀。而不像是這樣還僅僅只是推測。
「能夠指使這個姑娘的人很可怕。」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不過龔添的口吻並不顯得凝重,反而很輕鬆。畢竟對於他這樣出身的人來說,很少有什麼東西是真正可怕的。
杭清在心底點了下頭。
是啊,這個很可怕的人此刻就坐在你的身邊。
「能讓她這樣的人堅定自首,死心塌地,拒不暴露他的半點信息。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信仰。很多組.織都會借用這個東西來對成員進行洗.腦。」
杭清心說,這回你可猜錯了。
邊姽手下的人為什麼這麼死心塌地,因為邊姽只是將一群變.態聚集了起來而已,而不是將普通人洗腦成變.態。艾雨那麼死心塌地,是因為她看上了邊姽的臉而已。
見杭清突然不出聲了,龔添馬上打住了話頭,低聲道:「嚇到你了?」
「不,沒有。」杭清馬上道。
龔添是哪隻眼睛看出來他害怕了?
「不說這個了。」龔添卻堅定地認為,剛才自己講的東西嚇到對方了:「你也不用擔心,警察不是擺設,如果真有這樣的組織存在……我也不會讓你有見到他們那一天的。」
杭清心底再度很複雜地應了一聲:「嗯。」
「你一個人住這裡嗎?」龔添突然問。
「是。」
「沒有其他家人嗎?」龔添驚訝地問。
杭清微微眯起眼,端起手中的紅茶送往了嘴邊,抿了一口后,他才低聲道:「沒有,我父親早早就犯案入獄了。我母親也早早就死了。」
「抱歉。」龔添馬上道歉。
「沒關係。」杭清臉上神色又溫柔了起來:「雖然他們都不在了,但給我留下了大量的財富。嗯就包括這裡的宅子。至少我的未來不用愁吃穿了。」
龔城邶終於插上了話:「難怪你不用去上班啊。」
「是啊。」反派上什麼班?你見過哪個兇殺電影里,boss還一本正經上班的?反派的職業就是不遺餘力給你們製造麻煩的啊。
龔添看著杭清臉上溫柔的神色,忍不住跟著溫柔地笑了笑:「能享受生活是很好的事。」
龔城邶在那邊低聲說:「爸,十一點了。」
龔添低頭看了一眼腕錶:「是有點晚了,不知不覺就這個時候了。邊先生平時吃什麼?」
他的話題轉得太突然,杭清還楞了一下:「嗯?平時……請的廚師做飯。」還吃快餐。
後面半句不能說,說出來太掉氣度。
「總是碰見邊先生,也很有緣分,不如一起吃個飯?」龔添問。
「好啊,剛才辛苦你給我講了那麼久的故事,我請你吧。」
「不,我下廚,請你。」龔添的口吻帶上了一絲強硬的味道。不過這應該只是他的習慣。
「嗯。」杭清站起了身,「把東西收拾回去。」杭清對手下說。
手下馬上開始收拾東西。
杭清什麼都沒拿,唯獨拿了那本黑皮書。
龔添瞥了一眼,問:「邊先生很喜歡看書?」
「沒什麼學問,隨便看一看。」
「那就是很喜歡這本書了?」
杭清粲然一笑:「對,很喜歡。」
對方臉上的笑容實在太過耀眼,龔添不自覺地別了別目光。龔城邶在那頭不滿地收拾好了作業……上午一個字都沒寫。光聽他爹和邊先生說話去了。
杭清沒想到龔添說下廚,還真的就親自下廚。
龔添帶著他走向了龔家的宅子。
沒想到蹲點這麼久,最後卻這麼輕鬆地就站在了龔家的門口。
龔添先進了門,然後彎腰取了拖鞋放到了杭清的腳邊:「新的。」
杭清點了下頭,伸手想扶住旁邊的門柱換鞋,誰知道一伸手就剛好杵到龔城邶肩上。
龔添從旁邊伸出手扶住了杭清:「換吧。」
杭清掩下心底的尷尬,快速換好了鞋,然後就踏入了龔家的大門。
因為裡面住的都是男性的緣故,裝修很簡潔。不過裡面倒是沒出現襪子亂丟的跡象,處處都是乾淨的。發現這一點以後,杭清就放心了。
龔城邶將他引到了一邊坐下,然後起身殷勤地去給他倒茶了。
杭清摸了摸懷裡的黑皮書。
冊子就夾在裡頭。
要不要趁這個時候放出去呢?不……警察的警惕性很高,說不定他們家裡會有攝像頭之類的東西。還是再觀察一下好了。
杭清將黑皮書暫時放到了一邊。
那頭龔添進了廚房就沒見出來。
龔城邶倒是端著茶水過來了,他笑著說:「邊先生還是第一個到我們家做客的人。」
杭清:「……那我該說很榮幸嗎?」
龔城邶笑得更燦爛:「不不,我們家頭一次有這麼好看的人來做客,是我們很榮幸。」
杭清:「……」所以正牌攻其實是個顏控嗎?
見杭清又有些愛答不理,龔城邶內心也很沮喪。對他和他爸,還真是兩個態度啊。
「你要看電視嗎?」龔城邶越挫越勇地問。
「不看。」
「那我給你切點水果?」
「……」杭清很真誠地覺得,要是哪一天龔城邶發現自己在年少無知的時候,竟然殷切地表示要給他這個反派boss切水果,一定會恨不得回到過去打死那個自己。
「不用了。」杭清說。
龔城邶獻殷勤失敗,也不覺得尷尬,他自己掏出了作業,蹲在桌子邊上就做了起來。
杭清:「……」
一言不合就做作業……真是三觀正直的正牌攻。
龔添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飯菜就上了桌。
「好了,邊先生,快過來。」龔添低聲道。
杭清從沙發上起身,轉身就看見了龔添圍著圍裙的樣子,他臉上的嚴肅之色褪去,看上去還多了幾分鐵漢柔情的味道。
杭清也不知道怎麼的,一下子就想到了蔣墨陽。
蔣墨陽也總喜歡親自下廚,尤其從宋茗開了先例之後,蔣墨陽就幾乎沒停下過。不過……
他們不一樣。
蔣墨陽的脾氣和龔添的脾氣差異很大。
杭清微微一笑,慢步走到了桌邊。
龔添親手給他盛了飯,盛了湯,圍裙也沒取,就這麼在主位上坐了下來,還低聲給杭清介紹著那是什麼菜。
「好吃嗎?」
「很好吃,謝謝。」杭清微笑道。
龔添放下了心,心底還有點說不出的滿足感。畢竟天天做給龔城邶那小子吃,也沒見他誇個半句。但面前的人誇讚起來,一下子就帶來了極其強烈的滿足感。
杭清很快吃完了飯。
這期間,他也的確從龔家發現了攝像頭。
幸虧之前沒急匆匆地將冊子拿出來。杭清暗地裡鬆了口氣。
龔家有攝像頭,又該怎麼辦呢?
杭清暗暗皺了皺眉。
要不是反派好感進度太慢,杭清就恨不得直接將那個冊子砸出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等杭清擦了擦嘴之後,龔添站了起來。
「啊,好。」
龔添取下身上的圍裙,又恢復了之前高大英武的氣質。他送著杭清出了門,但卻一直沒有離開的意思。直到他送著,哦不,跟著杭清到了杭清住的別墅外,龔添這才出聲說了再見。
杭清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龔添這是還沒打消對他的疑慮,所以前來探一探嗎?
杭清轉身進了別墅:「拿筆記本過來。」
他今天還沒看邊家別墅的監控錄像。
杭清打開來坐著看了一會兒,然後忍不住擰起了眉。
怎麼回事?宋懲之和靳刖看起來似乎精神都不太好,好像還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