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177

他和葉知蔭的初識非常簡單。

五年前，他們共同參加了某品牌贊助的選秀節目。雖說這個選秀節目歷來很水，歌手的顏值和人氣比演唱技巧看中許多，但耿舟屬於天生的創作型歌手，唱歌半桶水，跳舞是半吊子都沒有。人家勁歌熱舞的時候，他靠著一張斯文敗類的好皮相和一把爛吉他，拼了命擠到了前十名，這還沒喘口氣，就被一群勁敵刷了下來。

止步於第六名。

後來他都有觀看比賽。

每看一期比賽，他都止不住感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耿舟算是個花瓶吧，但葉知蔭長得可比他好看好幾分。他耿舟算是有人氣吧，可葉知蔭在短短時間內，微博粉絲飆升到一千二百萬，他還是止步於五六百萬。

而且葉知蔭的歌唱和舞蹈技巧是被那台下某個出名的毒舌評委誇過的，屬於唱跳顏俱佳的全能選手。耿舟當時看節目的時候，就在想，要是葉知蔭沒能得第一名，這裡頭肯定有黑幕。

後來有個和耿舟交好的選手，曾和他透過料，葉知蔭家底殷實得很，他本身就是妥妥的黑幕。

猶記得當初耿舟聽到這消息時，心裡不由感慨，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有些人天生就站在別人人生的終點站。

果然，葉知蔭得了冠軍，獎品是一輛限量版蘭博基尼的二十年使用權。

令眾人羨慕不已。

其他十名以上的通通簽約在贊助選秀節目的娛樂公司「華蘭娛樂」旗下。

耿舟自然也被賣身於這家娛樂公司。

可簽約是一回事，人家捧不捧你是一回事。相較於公司用各種資源大力捧著的葉知蔭，耿舟這邊就和冷藏差不多了。

別人有助理，有保姆車，他耿舟連個經紀人都沒有，全程散養在公司。

公司偶爾需要他熱個場，就叫他過來，不需要了，就又把他趕回去。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耿舟用盡自己僅剩不多的記憶，回溯到了今天的日子。要是他沒算錯的話，這次他被公司叫來參加個綜藝節目。

第一名來了。

第二名也來了。

前十名全來了。

所以這是公司為逐漸冷卻的選秀節目又造了一撥勢，炒了炒冷飯。

他全程就當了個背景板，講了兩句話。

節目過後，有些選手就說他們好久沒見了，去唱個歌聚一聚吧，那綜藝節目的主創也受了邀請一起去了，當時耿舟有心要擴大交際圈，籠絡人心，結識一些對自己有幫助的人物，就跟著一堆人去了。

沒想到大人物一個沒認識到，就被灌得東倒西歪，暈頭轉向的。

耿舟醉醺醺的，頭也疼得厲害，就躲到洗手間里大吐特吐了一番。

正巧遇到了葉知蔭的助手趙大華，以及門后等趙大華接他回去的葉知蔭。

這是他五年前的記憶。

猶記得五年前，他只是和迎頭而來的葉知蔭點了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之後兩人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交集也在數日之後。

……

耿舟之前渾渾噩噩的，也被酒精沖昏了頭腦，並沒有多想。其實冷靜下來，仔細一想，這裡頭有諸多疑問。

比如趙大華的出現和他莫名其妙的那些話，再比如他怎麼會突然跑到一個公共洗手間醒酒……

這些就像一些錯綜複雜的線索，亂七八糟地塞在他的腦袋裡，理不通也解釋不了。而葉知蔭的出現，除了讓耿舟興奮和驚詫之外，他更像是這團線索的一個線頭，只要耿舟小心翼翼地將它拎出來，就能串通一切，把這些莫名其妙都解釋清楚。

耿舟的手機就放在洗手台上。

他之前沒怎麼注意，其實只要按下電源鍵，就能認定他的這一猜測。

2017年2月份。

就是耿舟和葉知蔭剛出道的那一年。

所以唯一能解釋這一切的就是——他重生了。

……

葉知蔭顯然並不把站在他身邊的同行放在眼裡，他就覺得自己困了，要快點回家躺到他軟乎乎的大床上睡覺，一味地拉著助理頭也不回地走。

無情得要命。

而耿舟就是愛著葉知蔭這股子勁道。

除了特別熟的人，其他人權當陌生人處理，冷情冷性的這股子勁兒，其實特別勾人。

耿舟勾著嘴角，眼睛直勾勾地往葉知蔭身上瞟，往他左眼下的淚痣上瞟，心裡一頓舒暢，把古人那句「色授魂與，心愉與側」翻來覆去地念叨來念叨去。

儼然一副被妖精勾去了神魂的模樣。

這些葉知蔭可以注意不到，人精趙大華卻不能忽視。他把耿舟放在他家主子身上的視線全歸咎為「自己魅力太大，讓這王八舟魂牽夢繞，戀戀不捨」。

趙大華心想自己雖然不是同性戀，但也不是個無情之人。而且人也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趙大華的腦筋轉了一圈兒，就一面跟著主子走，一面尷尬地對耿舟賠著笑，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啥……舟哥，我們這就走了。再見……額，再見。」

耿舟喝酒太多，胃部有些不適。

他一邊捂著腸胃的位置，一邊慢吞吞地收回若有似無纏繞在葉知蔭身上的視線。

耿舟厚著臉皮，喃喃道：「其實吧，我沒車接我。這大晚上的，路邊也打不到車。」

趙大華：「……」果然吧，這王八舟就是要套路他。想借蹭車的名義，偷偷接近他！

怎麼能讓他得逞！

耿舟委屈巴巴地掀起眼皮，視線撇開趙大華這個「電燈泡」，直接和站在後面一點的葉知蔭通上電。

耿舟用愛發了好幾秒的電。

葉知蔭才恍然發覺這洗手間里除了他和助理，原來還有另一個大活人的存在。

「你是……」葉知蔭彷彿是真的想不起來耿舟是何許人了。

他皺著眉沉思了許久。

耿舟面上帶著得體的微笑，實際上心裡確實著急，正想提醒他一下。

葉知蔭倏爾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個177啊。」

他家知音毒舌起來果然正中紅心，鞭辟入裡。

耿舟勉強維持著微笑：「……」

177是耿舟最不願意別人提的梗，沒想到卻是葉知蔭對他這個交集不深的人，唯一的印象。

這年頭綜藝節目和真人秀層出不窮，選秀節目愈加沒有看頭。公司為了增加節目的收視率，會讓前十名的選手，當場稱體重、量身高，看看是否與選手報的官方身高體重相符。

耿舟長相不是奶油小生那一掛的。

相比較於葉知蔭的暗黑朋克風，耿舟的長相十分隨大流。他容貌俊逸，身材挺拔，氣質又偏冷淡，若是穿上襯衫西服，要是就是個霸道總裁，穿上個白大褂，就是禁慾醫師。

了解耿舟性格的人，就會覺得這人真是斯文敗類，披著男神的皮干著不要臉的事，而蒙了一層粉絲濾鏡的粉絲就會覺得耿舟實在是太符合他們心中完美男神的標準了。

手極好看，聲音極好聽，是這兩年最流行的男神類型，被稱為從小說里走出來的偶像。

平時在微博秀個手，轉發就有好幾十萬，被稱為「最想舔著膜拜的手」。

後來有個微博話題，叫做#想想看，這手抓過他們自己的子孫根#

這話題污到極點。可卻也是事實。

粉絲們就不禁浮想聯翩。

耿舟那骨骼分明的手，就曾經扯開他襯衫的第一個紐扣，露出性感至極的喉結，發出溫吞的呻|吟……

然後那手再慢慢地爬下去，爬到那沉甸甸的物事上……

不腦補還好，一腦補就要人命。

粉絲們流著鼻血，再次把耿舟刷上了「最想嫁的男神」這個話題熱搜。

然而耿舟作為「最想嫁的男神」熱門，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身高。

耿舟原先為了圓粉絲對自己的男神人設，對外宣稱的官方身高是「180」，沒辦法，這年頭妹子們認定的男神一定要高，一米八甚至是底線。

結果比賽如火如荼，進行到「十進八」的時候，竟然臨時推出了一個測身高的項目。在專業儀器的測量下，耿舟不得不暴露了自己身高只有「177」的短板。

這一環節，令耿舟尷尬不已。

就那個不停誇葉知蔭哪哪兒都好的評委，對他好一陣冷嘲熱諷，其意差不多就是讓耿舟多腳踏實地，別搞這些有的沒的，多和別的選手學學，要懂得真誠待人等等。

後台還有許多看不起他唱功的選手也是明裡暗裡地諷刺他。

這讓一向厚臉皮的耿舟心裡不舒服了好一陣。

節目播出之後，很多人粉轉路，路轉黑，他的人氣一路下滑。節目組怕是沒想到這原來用來提升收視率的利器，卻成了禍害耿舟的一把刀，連忙各種發通稿，著重捧耿舟。

正所謂偷雞不成蝕把米。

節目組越洗白耿舟，越讓輿論傾向於黑耿舟。

這時又挖出了許多耿舟人設崩壞的黑料，一時間風聲雀起，粉絲紛紛脫粉。

這也算是微博一大事件。

再之後的比賽，耿舟就被淘汰了。

耿舟的淘汰到底在於他本身實力不佳，還是在於輿論的導向，這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只不過那「177」徹底成了耿舟心口的一道疤，一般人說不得，一說就是觸到耿舟的逆鱗。

耿舟知道葉知蔭這人。

情商低得可怕，毒舌又自戀。這句「177」估計就是他的一句無心之失，若是讓五年前的耿舟碰上，葉知蔭怕是要被他劃為仇人那一行里了，命運就此改寫。

可碰上這事的卻是重生回來的耿舟。

那是一個……除了葉知蔭，其他都可以靠邊的耿舟。

果然，就在趙大華以為火藥味瀰漫，兩人要打起來的時候，耿舟出乎意料地走到了他家主子的跟前。

耿舟彷彿不經意地把額前濕漉漉的發梢往後捋，露出他令人臉紅心跳的皮相。

葉知蔭冷淡地睨著他，略嫌棄地往後退了一步：「你有什麼事嗎？」

「有的。」耿舟將笑容放大，極為魅惑人心，道，「我們明人不說暗話。葉大明星，你能不能搭救一下可憐的我，載我一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