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75.再吻
劉功在外頭說話,心裡卻頗為遲疑。方才馬車裡好一陣子沒聽見說話聲,誰知道自己是不是破壞了王爺的好事。可架不住莫姑娘那兩位丫頭的「虎視眈眈」,只好硬著頭皮回話。
過了好一會兒,自家王爺淡淡地應了聲,劉功舒了口氣,連忙擺了杌凳。抬頭見凈空自己打著了車簾下來,等站穩了才伸手去扶莫姑娘。
劉功偷偷覷了凈空一眼,見他臉上無甚神情,但輕翹的嘴角顯露他的好心情,眉間似也舒展了許多,不像前幾日在書房那般眉頭緊皺。
再去看莫歡,卻見她似綳著一張臉,不像剛出府時那般掛著笑。劉功不敢多看,一時心裡惴惴的,王爺莫不是做了什麼事惹人家不開心了罷。
連枝和南燕顧不上去瞧安親王。南燕細細地打量了莫歡一眼,見自家姑娘臉上淡淡的,只雙頰紅得厲害,南燕沒有多想,只當是天氣熱,馬車裡悶的緣故。
連枝心細,見莫歡這副樣子,忍不住狐疑地看了凈空一眼,卻不敢多言,隨著在凈空和莫歡身後進了莊子。
莊子是皇帝賞的,因著這處離皇城近,環境又是清雅,庄內的那荷塘甚是難得。凈空路過一次,第一眼就覺得莫歡會喜歡,便讓劉功著人理了出來。如今又值盛夏,一池子荷花開得煞是好看。
劉功早早地就讓備了兩條畫舫,凈空牽著莫歡登了其中一條。
南燕和連枝欲要跟上去,卻又被劉功攔了下來。劉功笑嘻嘻地把兩人往另一條畫舫上請。
連枝不樂意,若是讓太太知道了,還不打斷她們兩個人的腿。更何況出門前周姐姐耳提面命、三令五申過,得盯勞了姑娘,萬不能岔開眼去。
出門時已經被截胡了一道,現下又讓姑娘和王爺自己一條船,連枝哪裡放心得下。再者,姑娘方才那個樣子實在太可疑了些。
劉功背手朝撐船的小內侍打了個手勢,一面滿臉堆笑地同連枝道:「姑娘怎麼不明白,主子們定是要說心裡話,我們作下人的跟了去,可不是沒意思。」
心裡暗嘆這丫頭是不是傻,沒瞧見兩人正是情濃,自家王爺又不是什麼狼子野心之人,不過是同莫姑娘述述情思,哪裡要這般防備了。
連枝待要再言,卻見莫歡上的畫舫已經劃了出去,知道被劉功給耍了,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只好和南燕上了另外一條畫舫,又催促著划船的內侍趕緊跟上去。
…………
莫歡倚坐在船欄邊上,船劃得有些慢,在蓮叢中緩緩穿行。莫歡伸手撫了撫旁邊一朵半開的粉紫色睡蓮,強裝著淡定不去看凈空。
凈空知道她是惱上了,替她倒了一杯甘露茶,遞到她眼前輕笑道:「你別生氣。」
莫歡嗔了他一眼,她哪裡是生氣。她是怕被連枝和南燕看出異樣來,難不成要明晃晃地告訴兩人她春.心蕩漾。
再一個是被他撩得不行。小時候都是看他臉紅得直跳腳,現下倒調了個兒,落差感實在太大了些。
莫歡接過茶盞輕呷一口,撫了撫還有些發燙的面頰,目光卻剋制不住地往凈空身上去。
一個多月不見,只覺得他愈發成熟穩重,威嚴更甚。腦海里暗自想象他束髮后的俊郎模樣,一時心慕非常。
見他看過來,莫歡這下卻不躲了,看能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子盯得他臉紅。
凈空逮住她「炙熱」的目光,鳳眸里笑意更濃。
似是識破她的小伎倆,凈空任由她瞧著,漆黑的鳳眸迎著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秀麗的面容,瓊鼻櫻唇,眸光瀲灧,他想起馬車裡她微微喘息和那抹柔軟,難以克制地動了動喉結,人下意識地往她跟前靠,視線愈發炙熱。
他的眼神同平時清淡模樣相去甚遠,把莫歡看得有些招不住。
下一瞬凈空眼前便被覆上一道柔軟,耳邊是她嬌柔的聲音:「你可別看著我。」
這小和尚哪裡還是以前的小和尚!
凈空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揚,現下他才明白,對付胭脂的「小流氓」就是要比她更厚臉皮,這樣子才能讓自己反敗為勝。
他伸手把遮在眼前的素手拿了下來,包裹在掌心,不自覺地輕輕揉捏著,一邊牽著她在案幾邊坐下。
又從旁邊拿了一幅圖卷,坐到她身邊去,才在案几上慢慢展開來。
莫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覺得兩人挨得太近了些,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
抬頭卻見他對著自己笑得意味深長,莫歡不知為何有點小心虛,連忙垂頭躲開他的視線,去看案几上的圖紙。
圖上院落、亭台,並著許多標記,大約是某座府邸的平面圖。
莫歡愣了愣,隱隱猜到這是哪裡,耳邊就響起他清潤的聲音:「這是王府的圖紙。」
「你給我瞧這個做什麼?」莫歡有些激動,瞬間覺得自己傍上了個大土豪。她將將掃了一眼,按著這紙上畫的,安王府恐怕有平陽伯府七八倍大罷。
只聽身旁的人輕笑一聲道:「先給你看看,省得到時候你走昏了頭。」他突然想起她年幼在佛音寺時,老跟在他後邊跑。偶爾他嫌煩了,帶著她在各個佛殿里到處繞,直把她繞暈了頭,才把人甩開。
莫歡一聽便知道他是在說什麼,突然有些臉熱。
凈空看著她的耳垂一點點的泛上粉色,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暗自和她柔軟的唇瓣比較,哪個更嫩一些。
見莫歡拍開了自己的手,往自己身邊又退開了一些,凈空才正色道:「你瞧瞧喜歡哪處?」我們就住在哪處。後面的話凈空不敢說,怕她惱了。
原先開府的時候,他嫌麻煩,只讓理出來一小塊地方,平日里他活動的地方只有前院書房、內書房和佛堂,後頭的院子他基本沒有用過。
除了東北角的一個小院落,旁的許多地方都空置著。如今要迎她進府,自然要全部理出來。王府地盤大,景緻各異,凈空一時拿不住主意她會喜歡哪處,索性把圖紙一併帶了過來,讓她自己挑。
紙上密密麻麻地各處院落,莫歡看得有點眼花。凈空見她一臉迷濛,一一指給她看:「這兒是我前頭的書房,旁邊是個小佛堂。」凈空大概把王府的格局給她說了說。
見莫歡認真地點頭,凈空又指了指後頭兩處大的院落,「這兒是萱瑞居,旁邊便是花園子,冬日府里這處的梅林最妙。另一處嘉善堂,」凈空頓了頓,引得莫歡睜大了杏眼好奇地看著他,他才接著道,「這兒離內書房最近,轉過這道門便到了。」若自己想見她了,又或者她想見自個兒了,走幾步路就到了。
莫歡聞言嗔了他一眼,伸手摳了摳他指著嘉善堂的手指,意味深長道:「我挑了一處,剩下的給誰住呢?」
凈空伸手捏住她作怪的食指,悶笑兩聲,才道:「咱們可以住在嘉善堂,冬天再去萱瑞居。夏天再搬去水榭那裡,避避熱。」
這話一出,莫歡隨即羞紅了臉,到底還沒有成親,這話實在太親密了些。見凈空等著她選地方,索性閉著眼睛隨手指了指,「就這個罷。」
她話音一落,就聽凈空一聲戲謔的輕笑,莫歡睜眼去看,才知她指了嘉善堂。
凈空見莫歡似要反悔,隨即應了聲「好」,便把畫卷收了起來,不給她反悔的機會。
莫歡氣極,瞪了他一眼,聲音嬌俏:「我還沒瞧清呢。」
凈空把圖紙放到一旁,湊到莫歡跟前,看著她低聲道:「等你進了府,我陪著你慢慢看。」
眼前人聲音溫潤纏綿,俊美的鳳眸里依稀可見自己的模樣,莫歡突然有些心悸,慢騰騰地應了聲「好」。
凈空見她有些愣愣的,驀地想起那日煙霞湖畔,兩人相對而坐卻不敢互訴情思的情形,莫名有些感慨。若他當時能再果斷些,她也不必受那些流言蜚語的困擾和太后的責難。好在她和自己一般心意,好在自己能如願以償。
不知為何,凈空又一陣后怕。若她真的和她的表哥定了親,他該怎麼辦?若她真的被太后指給平親王,他又該怎麼辦?
「胭脂。」凈空一時無措,有些不安地撫了撫莫歡的臉頰,輕輕地喚著她。
莫歡心尖一陣微顫,低低地應了他一聲。抬頭見他目光迷離,隱隱有痛苦之色。
莫歡似是覺察到他的不安,一時有些心疼。不自覺地往他跟前挪了挪,突然壯了膽子,探過身去在他薄唇上輕輕地印了一吻:「我在呢。」
見他眼裡褪了迷茫,似有歡喜,莫歡臉一紅,連忙低下頭去,伸手摳了摳他掌心裡厚繭。
自己簡直是色膽包天了!!
唇上的柔軟轉瞬即逝,卻引得凈空全身上下躁動不已,如今腦海里早沒了先才的擔憂,皆是她的嬌嗔和櫻粉色的柔唇,依樣畫葫蘆地又喚了她一聲。
待女孩抬起頭來,他才捧著她的小臉,剋制不住地又低下頭去。
站在船頭的小內侍不緊不慢地撐著船,偶有微風,吹得兩邊紗帷輕動,他也不敢回頭去看畫舫裡頭的情形。不遠處那條畫舫上一個女孩喊了聲「姑娘」,小內侍得了劉功的示意,又把船撐進一處蓮花叢里,與那條畫舫隔了視線。
畫舫、蓮叢間靜悄無聲,偶有荷葉擦過船身,發出嗦嗦聲響,抑或者船漿輕動,引起水聲陣陣。
小內侍掐指算了算,再過兩月有餘,他們安王府就要有女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