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84.討教
一旁侍立的南燕低頭悄悄地翻了個白眼,這般口氣,還不夠拿大嗎?
心裡又替自家姑娘擔心,剛嫁進來第二天,太后就指了這麼個不省心的人來府里坐鎮,以後她們家姑娘可不是要日日小心謹慎。
莫歡輕輕一笑,也不去計較容嬤嬤話里的驕矜。兩人說話時,拿出對付莫老太太和莫大太太的手法,凡事都只笑著應付過去。
容嬤嬤心中暗惱,看著這王妃人小,說話卻是周全,凡事也只同她打哈哈,竟然套不出話來。又看了一眼她身後垂眸沒有言語的周嬤嬤。
方才兩人一車回來,自己同她打聽了幾句莫歡的喜好,這周嬤嬤口風也是緊得很,想來主僕二人是一個貨色,說不定安王妃是得了這周嬤嬤的真傳。
兩人在屋裡半真半假地說笑了幾句,連枝就來請容嬤嬤去梨香閣看看。
莫歡對著容嬤嬤嗔了連枝一句:「這丫頭辦事就是這般風風火火。」又睨了連枝一眼道,「容嬤嬤正同我說話吃茶呢,你也不會緩緩再來。」心中卻給連枝豎了個大拇指,她現下累得很,只盼著趕緊把這位大爺請出去,可又不好失禮。
連枝咧嘴一笑,朝兩人福了福身道:「奴婢想請嬤嬤先去瞧瞧,若嬤嬤不喜歡,奴婢趕緊給您換一換。」
容嬤嬤聽著主僕二人唱雙簧,淡淡一笑,很有自知之明地起身,朝莫歡福了福身道:「王妃盛情,奴婢實在受之有愧。」
莫歡心安理得地受了禮,臉上依舊笑吟吟地:「嬤嬤太客氣了。原想留著嬤嬤再坐一會兒,就怕日頭下來,耽誤嬤嬤晚上歇息的住處。」
容嬤嬤口裡直道無礙,心裡想著得趁這兩日先把王府摸熟一些。
一人無心再留,一人也想趕緊把人送走。
兩人這般假意應承了幾句,莫歡才朝身後的周嬤嬤笑道:「煩勞嬤嬤陪容嬤嬤走一趟,就怕連枝幾個人馬虎,怠慢了貴客。」
周嬤嬤應了聲「是」,隨在連枝身後,帶著容嬤嬤往梨香閣走。
見人走了,莫歡才舒了口氣。
南燕連忙把莫歡往內室請,伺候著她換上一身家常的大紅撒花襖裙。方才莫歡避諱著容嬤嬤,身上的儀服未換就同她說話。
人一鬆散下來,就有些疲憊。莫歡靠在炕上,慢吞吞地吃著廚房剛進上來的燕窩盞。
南燕在一旁替她輕揉著腰背,有些擔心地喚了她一聲。
莫歡見南燕愁著一張小臉,知道兩個丫頭又替自己操心了,輕輕一笑道:「我都不擔心,你操心甚麼?」似是安慰南燕,也在安慰自己。
南燕細細思量一番,王爺對姑娘這般好,必然不會讓姑娘吃虧的,嘴上應了一聲:「姑娘說的是。有王爺在,姑娘只消好吃好喝的就行了。」
莫歡看她笑得一臉歡喜,白了她一眼,笑罵道:「在你眼裡,我就這般不中用。」想起方才凈空在馬車裡的蜜語,莫歡心中仿若打翻了蜜罐,有他給自己撐腰呢。
「奴婢瞧著,那位容嬤嬤比周嬤嬤還厲害呢。」這厲害在南燕嘴裡,是凶的意思。在她看來,周嬤嬤只上課和訓人的時候是萬分嚴肅的,平常還是端著笑的。這新來的容嬤嬤,卻沒甚麼笑臉,對著王妃,那也是皮笑肉不笑的。
莫歡看了她一眼,一臉正色地朝南燕道,「你以後說話警醒些。今晚上抽空敲打敲打咱們從府裡帶過來的人,切記要謹言慎行。」
她屋裡的人她不擔心,就怕莫老太太送過來的那三個,不知天高地厚。莫歡出嫁前見過三人一次,就怕是不安分的,惹著了容嬤嬤,無端給人添了說辭。
南燕嚴肅地點頭應好,心中暗道以後說話要萬分小心才是,剛想替莫歡撤下空盞,轉頭就見周嬤嬤打了帘子進來。
周嬤嬤笑著同莫歡福了福:「姑娘不必擔心,容嬤嬤已經在梨香閣歇下了。」
莫歡心中有諸多事情想同她討個主意,連忙把周嬤嬤喚到跟前坐下,打了眼色讓南燕去外頭守著,只留她和周嬤嬤兩人一處說話。
「嬤嬤……」莫歡心中躊躇,看了她一眼,卻不知從何說起。今日之事繁多複雜,她一時也理不清。
周嬤嬤往莫歡跟前的茶盞添了些熱水,溫聲道:「容嬤嬤一事,姑娘做得很好。」在周嬤嬤眼裡,莫歡是個伶俐人兒,凡事只要稍稍提點便能看清,「沒有她,總會再來個桂嬤嬤,花嬤嬤……」
莫歡聞言輕笑一聲,周嬤嬤頓了頓,有些疑惑地看了莫歡一眼。
莫歡知道自己失禮,連忙往周嬤嬤身邊坐了坐,正色道:「嬤嬤說的是,總歸要往府里進人的,只不過早晚而已。」
周嬤嬤見她心思清明,點了點頭,也不去糾結莫歡方才的異樣,只徐徐道:「我方才走了一遭,那梨香閣,離這兒要一刻多鐘呢!」梨香閣在府中的東北邊,離著東北角的院落倒是很近。
兩人對看一眼,想來凈空對容嬤嬤意見大得很。亦或者對太后意見大得很。莫歡心中困惑,拿捏不住凈空的心思,也不知對著容嬤嬤和太后應該本著什麼樣的態度。
周嬤嬤撫了撫茶盞:「容嬤嬤雖說是太后指進來的,可太后也說了,任由府中派遣,姑娘只消不失禮,客氣地待人就好了。」
又思及太后,周嬤嬤斟酌了好一會兒才道,「至於宮裡那位,總歸是母子,有化不開的血緣,不論王爺是何態度,姑娘切莫太輕慢了。雖說不能親近,做好媳婦的本分便可。至於旁的,」周嬤嬤頓了頓,笑看了莫歡一眼,頗有打趣的意思,「姑娘行事前也可同王爺問問主意,夫妻一體才是至關重要的。」
莫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頭卻見周嬤嬤收了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莫歡不明所以道:「嬤嬤有話直說便是。」
周嬤嬤打量了莫歡一眼,眼前的女孩明媚嬌軟,經了昨兒一夜,仿若含苞的嬌花瞬間綻放開來。周嬤嬤心中嘆了口氣,想起莫歡和安親王的濃情,她就有些躊躇。
這才成親兩天,若把這事兒告訴了莫歡,無疑是往兩人的熱情上澆一盆冷水。不說又怕旁人搬弄是非,反倒誤了莫歡。
見莫歡睜著水杏眼看著自個兒,周嬤嬤只好先打針預防針:「姑娘記不記得,今日在壽安宮裡,那些娘娘們說的話?」
莫歡頓了頓,她記得。她怎麼可能不記得,只是下意識地不去想它。有些好事的太妃,明明知道自己還沒見過人,還一一把幾個的模樣細細地說給她聽,無非就是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容。
見周嬤嬤這番神情,莫歡心裡又確定了兩分,而且凈空不也說了,容嬤嬤進府,就專門管那些人。
周嬤嬤見莫歡垂眸不語,心中一時有些後悔,想了想又道:「送進來的泰半都送回去了,只有幾個不願意走的,都讓她們在院里抄經書呢。」知道她在意的不是這個,周嬤嬤斟酌著字眼,壓低了聲音道,「王爺跟前都不讓她們伺候的。」
莫歡一下子就明白周嬤嬤是什麼意思。按著昨夜小和尚的表現,有些青澀,卻不是甚麼都不懂的。莫歡一時也不敢斷定他是不是當真和自己一樣,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現下周嬤嬤這番言語,如果說莫歡心裡不開心,那是假的。她不是天真的人,卻依然有天真的想法。她不管前事如何,她只管現在和將來。
不管怎麼樣,她是信自己的小和尚的,至於府里那些人,莫歡只想先拋到一邊去,現下她不想去操心這個。
抬眸見周嬤嬤一臉憂色,知道她是誠心為自己想著,莫歡笑著道:「我明白的,嬤嬤放心罷。」
周嬤嬤聞言微微一笑,姑娘心思通透,這點她是知道的,可情之一字最磨人,周嬤嬤想了想又柔聲道了一句:「姑娘是有福之人,王爺對著姑娘又是一片赤誠之心。有時候敞開天窗說亮話,反倒是好事。夫妻之間,最忌諱猜疑。」這世間不論是何情感,猜疑就是要不得的。
「我知道了,嬤嬤。」莫歡伸手撫了撫腕上的紅瑪瑙香串,朝周嬤嬤笑得一臉明媚。小和尚是她的小和尚,她才不會讓外人有機可趁呢。
……
凈空說要同她一起用晚飯,人當真是回來了,只不過用完飯沒說幾句話又匆匆趕去了外書房。
走之前他屏退了下人,捧著莫歡的小臉又索了好幾道吻,一邊吻人一邊嘟囔,有些愧疚道:「我一個半時辰后就回來。」那件事當真是急,不然他也懶得去前頭,哪怕什麼都不做,光看著人也好。
莫歡知道他前頭恐怕是忙的,劉功方才說了,前頭留了幾位先生用飯,想來還有事未議。
他們兩個現下完全是熱戀中的情侶,凈空比得她更黏人,莫歡何嘗不依戀他。他方才明晃晃地把人趕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他。
莫歡從他纏人的氣息里逃了出來,在他懷裡輕輕地應了一聲,伸手撫了撫被她揪得有些皺的前襟。踮起腳尖安撫地輕吻了他一下,又特地看了一眼他薄唇,好在她回來之後,沒有再補口脂,不然又要經歷一遭馬車裡的事,想想也怪羞人的。
見小妻子不住地催促他往前頭去,凈空心裡直痒痒,又有些不甘心,看了眼她粉嫩的雙頰,張嘴輕輕咬了一口,又就著小小的牙印重重地吻了一口:「你先梳洗著,等我回來你再睡。」趁著她生氣前,才轉身往外頭大步走去。
莫歡被他這一連番的動作驚得目瞪口呆,等反應過來,他人早就不見了影子。
臉上不疼,感覺卻有些怪異。莫歡連忙湊到妝鏡前,就著燭火細細地看了一眼右臉頰,牙印很淺,近看還是能看出來的,恐怕要一小會兒才能消。
莫歡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羞惱,晚上若不咬回來,她就把胭脂倒過來寫。
等連枝和南燕進來侍候的時候,就見莫歡手裡執著綉帕,右手一直沒離過右臉頰,南燕先前沒覺得如何,久了就有些好奇:「您可是牙疼?」姑娘愛吃甜的,太太一直吩咐著不給姑娘多吃,就怕她壞了牙。
莫歡瞪了南燕一眼,只哼哼了兩聲:「才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