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緣起-4
沈雲鵬突然來這麼一手，讓身為晚輩的孟離飛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不答應，對方和自己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身位地位又在那擺著呢，這會兒身邊還坐著一位手握實權的台長，恐怕以後一點影響沒有是不可能的。
答應了，孟離飛又實在過不去心裡那個坎。
再說了，就瀋海貝那個性子，招進來只會有一個可能：惹禍。
可眼下這情形，又容不得他沉默，情急之下孟離飛只能說了一句：叔，我也是有原則的，然後不等沈雲鵬接話，便自顧自的解釋：
「我挑人的原則有這麼幾個，第一，要能吃苦。做娛樂圈這行不比別的，外表看著風光無限，內里什麼苦都得受，就拿拍戲來說，前面有個泥潭，導演說讓你往裡跳，你就得跳，不跳的話分分鐘走人。」
「其二看人品。在娛樂圈打拚，靠的是人脈，我送你去哪個劇組或者電視台演出，長輩冷臉得受著，各種變態要求得忍著，不然你今天給別人臉色看，明天就會有小鞋給你穿，時間一長，公司再硬資源都拿不到。」
「這兩點後頭，才是才藝長相什麼的。」孟離飛說完，見沈雲鵬沒說話，補充：「您是做實業起家的，這裡面的講究，我一說您就明白。」
「現如今做產品酒香也怕巷子深，想打出名氣來，就得燒錢，一個產品的後面跟著營銷，通路，策劃……一整個的團隊，這團隊裡面還個個都是懂品牌的人，我們這行也不例外，藝人就是商品，隨便哪個藝人上個通告，後面都跟著一屁股人，什麼經紀助理公關宣傳形象策劃，沒有足夠的資金支撐都是不可能的。」
「當然，我知道您不缺錢。」孟離飛瞅瞅沈雲鵬一點沒變色的臉，繼續：「可光有錢真還不夠，還得有情商，恕我直言，您那位寶貝女兒，真不一定能行。」
孟離飛說完瞟了一眼邊上坐著的、直點頭的陳台，心想我這話說的可是夠直接了，您家那位小姐，我不想收，千萬別往我這送。
沈雲鵬倒是知道自己女兒問題在哪，可他琢磨了一會兒，居然來了句：「這些都不是問題。」
「……」
這下別說是孟離飛，就連陳台都看不下去了：「老沈啊，小孟說的對，你可得多考慮，娛樂圈說進容易，想全身而退難著呢，天天上吊自殺的人不在少數，幹嘛非得把女兒往火坑裡推。」
沈雲鵬聞言擺擺手：「就現在這些年輕人，你和他們講道理是講不通的，根本就不聽，要不然那丫頭也不會這麼多年不理我。」
說完轉向孟離飛：「這樣，海貝的事，算咱倆合作的。你那大門的所有費用，我給你賠著，外帶給你兩部電影的全額投資，你只管讓你的人把預案交給我，我只管給錢，多少都沒問題，賺了算你的，賠了算我的。」
孟離飛一聽壞了，這話不是讓他說死了么？剛想找話圓一下，沈雲鵬又制止了他：
「當然，錢不是白給你的。你剛才說的話，我聽進去了，其實來之前，我也打聽過你們這行的事，聽你一說就知道你沒騙人，不過我來的時候也說了，我想讓海貝去你公司，不是為了讓她出名。」
「一來是為了讓她鍛煉一下，磨磨性子，二來，也是最重要的一條，緩合我們的關係，這就要你出出力，在適當的時候，替我賣個人情給她，當然，她的人我會找人全程保護，出了事也不找你，至於能不能紅，能闖成什麼樣，無所謂。」
特么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孟離飛聽到後來差點吐血。
短短一段話，先扔誘惑再講條件，最後連人情牌都打起來了，讓他連個拒絕的理由都找不到。
一邊坐著的陳台顯然也聽也了沈雲鵬的強勢態度，笑笑：
「得，話都說成這樣了，再不答應也說不過去，現在的人啊，不碰南牆是不會回頭的，海貝這樣，老沈也一樣，你要是一直不答應，恐怕他得一直叫我出來坐陪，我台里那麼多事，哪有時間啊，就當是你幫我一個忙好了，給海貝一個機會，回頭，我再給你些資源，可好？怎麼都不會虧了你的。」
沈雲鵬不出聲，連坐的姿勢都沒換，就那麼帶著笑看著孟離飛，氣定神閑，十足十的老狐狸模樣。
孟離飛心裡嘆了口氣，咬牙笑出來：「只要沈叔您不後悔就成，我可真保證不了中間會出啥事。」
「不後悔。」沈雲鵬說完又把那個印章齊全的空頭支票往前推了推：「數你隨便填。」
孟離飛嘆了口氣，接了，沈雲鵬眼角的笑紋又深了一些：
「還有，這件事現在不能讓她知道。海貝雖然情商不高，但是她一個人在國外生活，防騙意識還是挺強的，在你拒絕她以後，她一直不找關係，估計是有放棄的念頭，你得想個辦法讓她主動和你簽合同。」
孟離飛一聽又把支票放了回去：「沈叔，這您可就是逗我了。」
「既然你都叫我沈叔了，我就厚著臉皮管你叫聲侄子了。」沈雲鵬完全不介意：「世紀文化的孟離飛向來以鬼才著稱，凡事不按牌理出牌，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不太可能找不到點子……」
話說到這，他不往下說了，好整以暇的看著孟離飛。
孟離飛聽了第一句就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下來，聽到最後索性放棄了掙扎：「行，我解決。」
沈雲鵬終於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微笑。
孟離飛忍住不快，和沈雲鵬陳台又聊了一會兒，這才告辭。
彼時正是初秋，早晚雖然已經冷了，但正午時光卻是暖的。孟離飛一屁股坐進自己的車裡，看著汽車操控台上那些在陽光里快樂飛舞的灰塵粒子，心情死一樣的沉重。
沈雲鵬果然不是吃素的，前後不過一小時就把自己吃的死死的，看情形是做足了準備，要是他不答應，估計接下來還會去找他爸。
可那個瀋海貝，孟離飛一想就頭疼，人品怎麼樣就先不想了，怎麼找個理由能讓她不知道這事，還順順噹噹的簽約？
孟離飛坐在車裡發了好一會兒的呆，終於有了主意，剛要開車走的時候，手機響了。
微信。
他抓過來一看，沈雲鵬發來的，點開看了一眼愣了。
「想進娛樂圈是海貝執念，即使這次不成，她也會挖空腦袋想別的路子，今天陳台在，有些話不方便說，改天我們細聊，另，這些年我們交往不少，你的人品我信的過，把她交到你手裡，我放心，拜託了，作為父親，我先代海貝謝謝你。」
這哪還是剛才在茶樓里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王者，分明就是一個普通的父親，字字真切，滿是深情，甚至帶了幾分卑微。
孟離飛吃軟不吃硬，剛才答應單純是看面子，這會兒見了這幾句話，心卻一下軟了，瞬間想起父親和自己道歉時的模樣。
「這些年，爸把重心都放在工作上，忽略了你的事，對不起，以後不會了，所以，原諒我吧。」
那也是個在江湖上呼風喚雨的人物，對著自己時卻蒼白的像個垂暮的老人，滿眼的慚愧與懺悔。
呵，這就是人人羨慕的豪門生活。
若將富貴比貧者，一在平地一在天，孟離飛搖搖頭，誰能看到錦衣玉食，不愁吃喝的背後，到底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心酸。
算了，不想這些有的沒的，先去解決瀋海貝。
孟離飛一個電話打給黃濤，簡單吩咐幾句后開車絕塵而去。
樓上，窗口處一直看著下面的陳台，對並肩看著遠方的沈雲鵬若有深意的的說了一句：「你賭注下的有點大啊。」
沈雲鵬不答，面沉似水，眼底平靜無波。
***
混跡娛樂圈的人，甭管幹嘛的，狗仔能力都很強，且辦事效率都很高。
孟離飛電話過來后，黃濤立即開始行動，等他人到時，黃濤已經拿好了他要求的合同在門口等著了，見車一停，把合同往車裡一塞，順手告知了瀋海貝的住所和電話。
孟離飛拿著住址一看，樂了，心想你住哪不好，偏住世紀花園，真是生往槍口上撞。
他收了文件開車走人，沒到二十分鐘就到了地方，不過，大門沒進去。
世紀花園是雲海的高檔小區，管理極嚴，不僅每棟樓上有保安，就連大門口也要持卡才能進，不然的話，就是業主都不放行。
孟離飛平常不怎麼來，自然就被保安給攔住了，他也不著急，坐在車裡開始打電話，沒過五分鐘，小區裡面一路小跑出來個胖乎乎的男人，一見孟離飛的車立即把保安吼到一邊去了，低頭哈腰的過來問好：
「大少爺您怎麼來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
保安做夢也沒想到這個開著一輛不起眼的白色寶馬，看上去弔兒郎當的男人居然是孟家大少爺，嚇的當時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孟離飛也不看他，從副駕駛里拿出那張寫了地址的字條給胖男人看：「上車，我要去這個樓。」
胖男人也不多話，忙不迭的上車，帶他往瀋海貝住的地方走，到了樓下，孟離飛也不客氣，手一伸：「她房間的備用鑰匙。」
「……」胖男人傻了：「這，不太合適吧。」
瀋海貝都住進來了，她什麼背景胖男人自然知道，再一聯想到孟離飛的種馬個性，難免面露尷尬：「那姑娘才十八。」
「少廢話，他爸讓我來的。」孟離飛說著又把沈雲鵬簽的那張支票拿了出來：「不涉及到你原則問題，回頭有事我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