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第二日,沈葭一直惦記著哥哥給自己買下來的錦繡閣,大早上用罷了早飯便同侯遠山一起帶著小安安去了縣城的錦繡閣。因念著侯老爹也窩在家裡許久不曾出來轉轉了,夫妻二人索性帶了他一起去縣城裡看看。
侯老爹依舊不會說話,到了街上歡快的像個孩子,一邊自己鬧著一邊逗弄幾下自己的孫女兒,直把侯寧逗得咯咯笑個沒完,偶爾看到攤兒上有了有趣的物件也要忍不住瞧上兩眼。
到了錦繡閣,掌柜的忙讓筒子準備了熱茶和糕點來招待他們,自己則是拿了這幾個月的賬本來給沈葭過目。侯寧扯著她不放,沈葭便只好將賬目給了侯遠山看。
侯遠山看著賬本眉頭漸漸蹙得深了些:「這幾個月似乎生意並不是很好?」他詢問地看向了掌柜的。
掌柜的忙拉著臉解釋著:「不是小的們不盡心,以往鋪子里生意倒是紅火,那是因為有娘子在,娘子的手藝在這城裡城外都是出了名兒的,不少夫人太太們爭搶著來買。可這幾個月娘子不在,旁人繡的東西總要次些,這生意自然就……臨邊兒青山縣的幾家客人、榆林縣的幾家有名望的富戶、還有那方梧縣、格蘭縣的自年前來過幾次不滿意以後,都已經很少往咱們店來了。」
沈葭的眉頭跟著蹙了蹙,她知道自己的綉品招攬了不少有錢的客人,卻沒想到竟會成了錦繡閣的支柱,自豪的同時又不免覺得頭疼,一個鋪子靠她一個人自然是不行的,看來得想個好的應對之策才是。
她想了想看向侯遠山:「遠山哥,我有一個主意你和掌柜的看成不成。我們把會做刺繡的婦人們聚集在一處,我教她們做一些精緻的衣裳首飾,這樣咱們鋪子說不定會更加紅火,沒準兒還能開到臨近的幾個縣裡去呢。」
掌柜的聽了眼前一亮,拍手叫好:「這倒是個好主意,靠娘子一個人做的綉活兒畢竟太少,若能聚在一起多產一些自然是極好的。」
沈葭見侯遠山不答話,詢問的看向他,見他斂眉不知在想什麼便問:「遠山哥覺得這樣可妥當?」
侯遠山道:「這樣自然是好的,不過最好能獨特一些,若能在這幾個縣城裡脫穎而出,一枝獨秀,名聲說不定也會越傳越遠。」
「獨特一些……」沈葭呢喃了一句斂眉想了想,突然欣喜地抬頭,「遠山哥記得鎬京城裡的淑衣坊嗎,那裡的衣服布帛全都是不重樣的,在鎬京城算是最有名望的衣裳鋪子了,咱們可以效仿它。召集婦人們做刺繡,重要的不在於產出多少,而在於精,每一件都精心別緻、絕無重複,價格只管往上面提,賣出去一件只怕抵得過尋常衣物布帛的幾十倍呢。」
掌柜的贊同道:「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咱們縣城裡百姓們消費並不相同,若是太貴了有些人只怕買不起,咱們還可以把貨物分作不同的等級,每件貨物都打上獨屬於咱們錦繡閣的標誌,等名聲響起來大家必然會以能買到我們錦繡閣的衣裳為榮。」
侯遠山點了點頭:「主意是不錯的,不過還需從長計議,畢竟這種事馬虎不得。」
沈葭笑道:「我這不過是臨時想的,若真的要實行起來自然得仔細計較。」
從錦繡閣里出來,侯遠山一家人又去各個鋪子置辦了家裡需要的東西,接著又去了飯館里吃飯。出來時遇上了帶著阿瑋和阿琦上街的月娘和秦大娘。
秦大娘熟絡地跟沈葭和侯遠山打招呼,又將給外孫和外孫女兒買的零嘴拿出來一塊兒遞給侯寧。沈葭是有話想同月娘說的,但大街上畢竟不是地方,便說讓她得了空去家裡坐坐,月娘知道沈葭的意思便點頭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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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用罷了早飯,侯遠山去房屋後面割了新鮮的嫩草餵驢。他上次去京城找木瑤時買了匹馬,後來一直在家中同驢一起養著的,沈葭被楚王妃的人擄走時他騎著馬兒去往鎬京,回來時因為坐的船便沒有再帶回來。
不過練武者都是惜馬之人,何況那匹馬兒也是他精心挑選的,因而他也沒隨便安置,而是將那匹馬交給了木瑤,也算是作為師弟留給她的念想。
家裡這頭驢倒是養的不錯,看樣子侯老爹雖不能說話,卻也是能看到活兒的,再加上袁林氏的幫忙,這個家並沒有因為他們不在而有任何荒棄的樣子。
侯遠山突然覺得他爹其實應該心思是通透的,知道疼安安,還知道料理家務,或許以前的事也想起來了一些,這讓他心中一陣高興。娘走的早,爹一個人拉扯他不容易,又在林子里吃了那麼多苦,他真心希望他爹能夠好起來,讓他和小葭好好孝敬他。
他這般想著,轉而見侯老爹坐在門前的青石階上認真的雕琢著一塊木頭,那認真專註的模樣讓他一下子想到了小時候。那時候家裡窮,爹爹沒錢去城裡給他買玩具,所以便親手做給他,木雕、泥娃娃、木質弓箭……
侯老爹有一雙巧手,他做的東西都讓他愛不釋手。
這時,月娘領著袁瑋和袁琦來了家裡,看到侯遠山便笑著喚了一聲。
阿瑋和阿琦看到侯老爹手裡的笑玩意兒很是新奇,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侯老爹也注意到兩個孩子渴望的眼神,笑眯眯的將手邊剛做好的兩根木雕遞上去。
阿瑋比較靦腆不敢去接,倒是阿琦不怕生,竟然真的伸手接過來,還衝著侯老爹甜甜地叫著爺爺。侯老爹看看她又瞧瞧她旁邊的袁瑋,眸光漸漸迷離的許多,失神地喚了一句:「阿郎……」
這麼久了,侯遠山還是第一次聽到侯老爹開口說話,且這第一句話便是他的乳名,他只覺得身子顫了顫,下意識地喚了一句:「爹……」
侯老爹卻好似沒有看到侯遠山突變的臉色一般,只開心地沖袁瑋笑笑,繼續低頭雕琢著手裡的木頭。
沈葭在灶房裡洗了碗出來看到月娘,笑著拉她進了屋。
「按理說你們回來那日便該來看看你的,不過如今我的處境你也知道,婆母和葉子一直想把阿瑋阿琦帶回家,我……」月娘的鼻子一陣酸澀,「我嫁她們袁家什麼也沒落下,就只這麼一雙兒女了,他們比我的性命都重要,我哪裡捨得拋下他們?何況這麼小的孩子正是要娘的時候……」
沈葭嘆息一聲,她能夠明白月娘的苦楚。這個時代的人嫁人早,月娘如今還不過二十歲,正是花一般嬌嫩的年紀,若為了袁來春那負心薄悻之人委屈了自己的後半輩子,也是極苦的命了。其實她覺得蘇拂揚是個靠得住的,月娘若真能與他成其好事未嘗不可。至於袁瑋和袁琦……
「你和蘇拂揚……」
月娘面頰染上一抹紅霞:「蘇大哥是個好人,我這等被人離棄的婦人哪裡相配?我娘倒是很中意,可是我……」
她的神色黯淡許多:「不管那袁來春如何負我,他還了我一條命卻是真的,我想賴也賴不掉,如今他離去不滿一年,我若這時再嫁到底說不過去。」
沈葭覺得月娘這話有理,她和蘇拂揚若真有那意思總該再等些日子才是,此時若真在一起村子里的風言風語只怕讓他們待不下去。
「袁來春不管怎樣,乾娘一家都是好人,畢竟是阿瑋和阿琦的奶奶,總該想個兩全的法子才是。」
月娘嘆息一聲:「這個我自然想過,其實按照規矩阿瑋和阿琦是不該由我帶著的,婆母是憐我孤苦不與我計較罷了,若真鬧到了里正那裡,孩子既然姓袁總要認祖歸宗的。」
沈葭點頭,確實是這個道理。男尊女卑的時代便沒有女人家帶孩子的道理,但凡夫家有人便不可能讓月娘把孩子帶走的。袁林氏對月娘已算是極好的婆婆了。
月娘道:「其實我想過了,再過些時日我便把阿瑋和阿琦送過來,我相信袁家人會好生待他們的。至於我……我大哥年前去了外面做生意,說如今正是紅火的時候,也需要人手,我便去給他幫幫忙。他過些日子回來我便同他一起走,出去走走也能換個心情。」
沈葭握了她的手,顯然對她的話很是驚訝:「你想好了嗎,一個女人家出門在外不容易的。」何況又是這樣的年代,她在外漂過她知道那種苦。
月娘笑著回握她的手:「想好了,我如今這樣子還有什麼苦是吃不得的?何況有我大哥照顧我呢,難道他還會委屈了我不成?」
沈葭點了點頭:「出去權當散散心了,實在做不來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