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無疑,江翎月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否則不會因為幾句口角之爭就用巴豆捉弄人,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毀容之仇,江翎月更不可能輕易放下,她只恨當初沒能趁機毀了洛婉如的臉,讓她嘗嘗自己的痛苦,這恨隨著她臉上傷勢治癒希望的渺茫而越深。自從凌淵離開,她就在尋找報仇的機會,否則等洛婉如回了京城,想報仇就難上加難。
不曾想前腳在佛祖面前祈願,後腳機會就到了眼前,江翎月一聽洛婉如出現在山腳下,想也不想就帶著人追了上去。
南寧侯夫人並未阻止,她的女兒被洛婉如害得人不人鬼不鬼,這輩子都毀了,洛婉如自然要付出代價。
就算是弄死了又如何,還能叫堂堂長公主的孫女為個臣女償命不成,大不了挨罰禁閉。女兒已經成這幅模樣了,還在乎這些嗎?
得知洛婉如在逃跑途中不慎滾下山坡,生死未卜,南寧侯夫人眼皮都不多眨一下,只問江翎月:「眼下你氣可消了?」
江翎月不甘道:「等她死了或是也毀了容,我這口氣才能消!」她剛想派人下去檢查,死了算她走運,沒死就在她臉上補上幾刀,她要洛婉如生不如死。可惜半路殺出了程咬金,讓白家人救了去,一想江翎月就怒火中燒。
南寧侯夫人嘆了一口氣,可惜:「多好的機會啊,下次可沒這般好運了。」
江翎月咬了咬唇,她豈不知,陰沉沉道:「算她命大,別再落在我手裡。」
隔著帷帽,南寧侯夫人也能想象出女兒陰鬱的模樣,一陣心疼,這孩子自從毀了容便性情大變。南寧侯夫人拉著她的手拍了拍:「洛家肯定會上門興師問罪,你爹說你,你只管哭知道嗎?莫要跟他頂嘴,你哭他便捨不得說你了,你爹也是心疼你的。」
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女兒被人害成這幅模樣,豈能不心疼,只是南寧侯的身份不允許他如自己這般替女報仇罷了!
江翎月敷衍的應了一聲。
南寧侯夫人露出笑影,柔聲道:「乖!」伸手想替她理理帷帽,可還沒碰到就被江翎月側身躲開,望著落空的手,南寧侯夫人一陣心酸。
江翎月不自在的低了低頭。
南寧侯夫人擠了擠嘴角,若無其事道:「我們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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茲事體大,洛婉兮和洛婉如有舊怨,她的事,自己能不摻和就不摻和,否則徒惹一身騷。遂洛婉兮找了個機會繞過洛老夫人告知三老夫人。
三老夫人駭了一跳:「這,這叫什麼事兒?她人怎麼樣了?」因著那些事,她是厭了這個侄孫女,可乍聽她遭遇還是忍不住揪心。
「道是摔進了灌木叢里,還有斷枝插/進腹里,情況頗為嚴重,正在送往這裡。」洛婉兮盡量用一種陳述的語氣的說道。離得最近的大夫就是這珈藍寺的高僧。
三老夫人怔了怔:「作孽啊!」
等三老夫人消化的差不多了,洛婉兮又問:「我祖母那?」
「等那邊情況明了再說吧,免得她跟著牽腸掛肚,她那身子骨可熬不得。」三老夫人的意思是等那邊死活有個定論再告訴洛老夫人。
洛婉兮也是這個意思,但是這話卻不能由她來說,她立場尷尬。
「通知你大哥了嗎?」三老夫人又問。
「姑母都派人去通知了。」洛婉兮回道,不只通知了洛郅,就連家廟裡的何氏都通知了,現下兩人應該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三老夫人慶幸了一句:「幸好遇上你姑母了!」
望著鮮血淋漓,出氣多進氣少的洛婉如,白洛氏也是一陣慶幸,虧得自己及時趕到,要不這侄女就凶多吉少。
白大夫人張望著門口,心急如焚,怎麼洛家人還不到,要是人在她們手裡沒了,沒法交代。一家老小好端端的出門上個香,哪想會遇上這事。
忽見一行人疾步走來,白大夫人認出是洛府三老夫人,心下一松,連忙迎出來。
不待走近,三老夫人便問:「如何了?」說著緊張的盯著白大夫人。
白大夫人面露難色:「圓寧道長正在救治,具體也不清楚。」
三老夫人搖了搖頭,不忘道謝:「這次多虧你們出手相助,要不這孩子……」
「這話可不見外,兩家姻親,哪能見死不救。」白大夫人看了看,沒見洛老夫人,遂問:「大老夫人?」
三老夫人道:「我那大嫂子身子弱,等這兒脫離危險了再告訴她,省得她擔心。」
白大夫人理解的點點頭,這也是應該的。
「我們可方便進去看看?」三老夫人看了眼緊閉的廂房門問,洛婉如應是在裡面。
白大夫人道:「自然,我見血就頭暈,便不進去了。」
三老夫人又嘆了一聲:「今兒可真是難為你了。」
客套了兩句,三老夫人就帶著人進了廂房,洛家人來的不多,三老夫人,洛琳琅的母親霍氏並洛婉兮。洛婉兮倒不想來,只洛老夫人不能來,她再不來就說不過去了,畢竟是她們這一支的事,遂洛婉兮陪著來走個過場。
屋內血氣衝天,白洛氏見了幾人,眼眶就是一酸,對三老夫人道:「三嬸你瞧瞧好好一個人都成什麼樣了,南寧侯府委實欺人太甚,要不是我過去了,還不定怎麼樣呢!」
望著床上血淋淋的人,三老夫人心裡緊了緊,聽說重傷和親見重傷,完全是兩回事,若說來之前,三老夫人還有點誰讓洛婉如擅自離開家廟,否則哪來的禍事的怨怪。眼下是丁點都沒有了,只剩下憐惜和憤怒。
饒是洛婉兮見著傷痕纍纍呼吸微弱的洛婉如,心情都複雜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圓寧道長停了動作,三老夫人才敢開口:「有勞大師了,敢問,我這侄孫女如何了?」
鬚髮皆白的圓寧道長打了個稽首,聲音慈悲:「阿彌陀佛,女施主的血已經止住,腹部傷口不深,並未傷及肺腑。若是之後沒有潰瘍,便無大礙了。」
三老夫人顫了下,多少將士不是死於重傷而是死於傷口潰爛。她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好心情:「辛苦大師了!」
圓寧道長又打了一個稽首:「貧僧下去開藥方,煎來喂女施主喝下,對她傷勢大有裨益。」
三老夫人鄭重感謝,命霍氏親自送圓寧道長出去。
「江家沒人來?」三老夫人突然問。
聞言,白洛氏就柳眉倒豎:「南寧侯夫人就派了個婆子過來,話里話外都是要不是婉如傷了江翎月的臉,江翎月也不會報復。說的倒好聽,什麼她家夫人沒臉過來,已經回去教訓女兒了,一定給我們一個交代。誰不知道她護短不講理,江翎月敢這麼囂張,還不是她在背後撐腰。三嬸是沒瞧見那江翎月的囂張勁,我趕過去了,她還叫囂著讓我別管閑事,否則連我一起收拾。」
白洛氏氣得不行,繼續道:「簡直沒教養,好歹我也是她長輩不是。幸好我帶的人多,要不還真要被個小輩欺凌了。三嬸你說,這南寧侯府怎生如此無禮,難道我們真不能討回公道了!」樹的影人的名,可南寧侯府這母女倆完全是不要臉了,壓根不在乎名聲,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白洛氏氣結。
三老夫人臉色難看,這公道還真不好討。江翎月和洛婉如之間本就是一筆糊塗賬,眼下添了一筆,還是筆糊塗賬。對方敢這麼做就是連名聲都不要了,一個人連名聲都不在乎了,你還能把她怎麼樣?還真能打殺了她不成,洛府沒這能力。
這個虧,洛婉如吃定了!誰叫她招惹來了江翎月這個魔星呢!餘光瞥見身旁低眉順眼的洛婉兮,善惡到頭終有報啊!
當初在南寧侯府,南寧侯夫人就要毀了洛婉如的臉替女報仇,是婉兮丫頭翻窗爬牆出去替她搬的救兵,可洛婉如恩將仇報,最後把自己折騰進了家廟。進了家廟也不安生,偷跑出來遇見了江翎月,落得這般下場。一切彷佛冥冥之中天註定。
三老夫人定了定神,不免有些意興闌珊:「眼下說這些又何用,只盼著如丫頭能挺過這一劫!」
白洛氏悻悻的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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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走了報信的人,長庚腳步輕快的走向書房,一路哼著小曲,進了書房小曲倒是不哼了,然一臉的神采飛揚。
坐在書桌后擦刀的江樅陽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長庚笑吟吟向前走了一步,邀功:「少爺,夫人那怕是又有一陣子不能操心您的婚事了。」
江樅陽想起了之前他在珈藍寺後山的失蹤了一盞茶的功夫:「你做了什麼?」
長庚得意的一揚眉:「小的就是讓人把洛家二姑娘的行蹤透給了咱們府上的大姑娘。」他聳了聳肩,一臉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哪想大姑娘好生厲害,竟然把她逼得從山坡上滾了下去,生死未卜。」洛家哪能善罷甘休,南寧侯夫人也得頭疼一陣。又讓洛家二姑娘倒了霉,也算是替洛四姑娘出了口惡氣。哪怕不為別的,單為她暗中幫助了他們這麼些年。
借刀殺人,一石二鳥!長庚忍不住給自己豎大拇指,這麼聰明的手下上哪兒找啊!
想到這兒,長庚就想起了另一件困擾了他許久的事:「少爺,你說洛四姑娘怎麼不繼續給您送東西了?」每月一次,風雨無阻,都十年了,可兩個月前毫無徵兆的停了,長庚百思不得其解,猜測:「難道是四姑娘手頭緊了?」
江樅陽擦拭著刀鋒的動作一頓,大抵是因為珈藍寺那次,讓洛婉兮發現他並不是她想象中的小可憐。
長庚與他一塊長大,哪能沒留意到他的變化,忙道:「少爺知道?」
「不知道!」江樅陽毫不猶豫道。
長庚不信,百爪撓心:「您知道就告訴我唄!」
江樅陽沒搭理他並向他潑了一盆冷水:「洛二喬裝改扮出門,前腳遇上洛四姑娘還起了爭執,後腳就被江翎月發現了行蹤,你覺得洛家大房會怎麼想?」
長庚一怔,領會他言下之意后登時垮了臉,著急:「不會這麼不講理吧!」
「能做出那些事,能養出這樣的女兒,就不會是講理之輩。」
發現自己好心辦了壞事的長庚哭喪著一張臉,打了自己一下:「這可怎麼辦,我這不是害了四姑娘!」
「不要再自作主張!」江樅陽冷聲道。
長庚點頭如搗蒜,氣弱:「少爺,您看能挽救嗎?」
在長庚希冀的目光注視下,江樅陽搖頭。
長庚頓時如喪考妣,垂頭耷耳,一幅愧疚不安的模樣。
「虱多不癢,債多不愁,洛四姑娘沒你想象中那麼弱。為防萬一,你就留在這裡,若有什麼也好施以援手。」
長庚叫起來:「少爺您要自己一個人去。」
江樅陽緩緩地將鋥亮的刀插入刀鞘之中:「你去了也無用。」他的眼神徒然變得鋒利,如刀出鞘,寒光凜凜:「養寇自重的證據被人劫走,這次我親自送他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