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拆家小霸王
?「好聖孫!」三個字在賈代善舌尖轉了又轉,但腦海中一回想起自己旁觀的種種,張張口,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打個比方吧,兒子不成器,他氣狠了起碼還有理智在,能留個全屍。但他的孫子,還有侄孫,他能一掌下去血肉模糊,屍骨無存!!
賈代化見賈代善面無表情,眼中怒火騰得一下躥出來,整個人都泛著顯而易見的殺氣,不由跟著面色一黑,拍桌,語重心長:「就算當哥偏袒你,但有些事咱還是得摸著良心講啊!你氣什麼呢?」
賈代善抿唇半天不語,好半晌才啞著嗓子道:「橋到船頭自然直,這問題可以等我成功后再討論。」
「…………弟啊,你跟司徒嘉到底鬧啥矛盾了?」賈代化愁的感覺自己鬍子花白了許多:「司徒嘉是抬胡家噁心了一下我們。但我們也只是其中一個小環節罷了。你看開點,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錢貨兩清才是根本。跟人談朋友,尤其吧,我看這司徒嘉跟太、祖不一樣,太、祖是雄獅,人頂多是野草。」
賈代善:「………………」
賈代善靠近,扯了賈代化的袖子。有本事當年你自己上,如今才可這麼評價司徒嘉。
賈代化看眼先前野心勃勃的弟弟如今又是一副胳膊肘外拐的模樣,難得柔和下來,嘆聲勸和:「可他畢竟從四歲起就扛著天下,血淚往自己肚子里吞。那話怎麼說來的,野火操不盡……」
「燒!」
「差不多一個意思!」賈代化大手往賈代善肩膀上一拍,再一次鄭重強調道:「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只要你能肩負這重任還解決好子嗣傳承,哥扛著刀給你打頭陣!但若沒想好,又真跟人掰了,那你乾脆散散心換個契兄弟得了。」
「哥!」賈代善咆哮:「你怎麼越說越離譜啊!我跟司徒嘉清清白白,他要是真敢對我有這齷蹉心思,我早就撕了他了!誰敢有這心思,我一掌送他上西天!」
耳邊的怒吼跟踩了鐵、蒺、藜一般,瞬間轟轟幾聲炸開,把人炸得暈眩。賈代化恍惚回過神來,腳步連連後退,看都不敢看一眼暴怒的弟弟,道:「我想起來還有公務,先走了!」
說完,賈代化步伐矯健若少年,直狂奔到兵部衙門,才喘口氣,往自己嘴巴里灌壺茶,狠狠擦把臉上的虛汗,不可置信著:「沒關係?那小寶換什麼志向?」
「啊啊啊啊!我玉樹臨風一表人才風度翩翩衣冠楚楚學富五車的弟弟。」賈代化恨得青筋暴起,老淚縱橫:「chē和jū啊,我為弟弟特意學了這些詞,一個都沒用上。」
當賈代化進入懊悔模式,檢討自己是怎麼陰差陽錯下誤會了一對好朋友而丟了一個書生弟弟,這邊賈代善一見賈代化溜走,便也冷靜下來,只覺人是被往事影響了審美。
不提他們代子輩,妻妾和睦,就是文字輩,也都筆直筆直的,跟他手中利劍一般。那紅樓話本中就沒差指著他們說是色、中、餓、鬼。現實也一樣,像赦兒,他當鬼的時候知曉別人那齷蹉心思,氣得都成怨鬼了,可他兒子依舊美妾一個接一個買,對人的暗送秋波完全當做了哥們情,至於明示……不好意思啊,讀書少,別文縐縐的,聽不懂!
一想到這,賈代善心情舒暢了幾分。他跟司徒嘉屬於信任背叛如此嚴重的問題,跟下一代的帝王那幾乎是滅家之仇。他現在自然要先提前打好基礎以應對後續發展。
首先,曹瑞雲的女兒定不能再讓赦兒娶了。
不提曹瑞雲待赦兒的心思,就那曹氏她可是三皇子司徒銘的青梅竹馬白月光。但這對小情人據聞被曹瑞雲棒打了鴛鴦,導致司徒銘機緣巧合稱帝后,曹瑞雲旋即醜事爆發最後死於非命。賈家更是尷尬,成為雙皇爭鬥的靶子。
其次,賈家一家骨肉兄弟該和睦相處。
他得剋制著自己的暴脾氣,誇誇赦兒幾句。這孩子,大棒夾個紅棗,立馬嘚嘚嘚嘚的能全部交代清楚。心思倒是簡單,一點都不藏事,就是怨他沒陪著人。現在把人放軍營里,他們父子也算朝夕相處,總該開心了吧?
已經勸退京城百姓的吉祥大寶遇到曹瑞雲瞬間哭成一臉花貓:「岳父啊,軍營啊,改造啊,他是我爹不?」
渾然不知賈赦正努力賣慘,這邊賈代善感嘆著還是老大乖巧問題好解決,便憂愁起了老二,眉頭擰成川。
這賈政打不得罵不得,人這腦袋就跟司徒嘉一樣,不,比他還更容易多想,心思敏感纖細的,嘴又跟鋸嘴葫蘆一般,吐不出一句話實話來,說句重話都能下跪稱不孝。
讀書讀到跟他玩道德綁架來了。
一點都不像他哥,別說罵了打一頓,金瘡葯一塗,又是條好漢!
可是他得循序漸進。若把人也放營里,他能看著不假,可老二自詡讀書人,性子傲的沒準會以為是屈、辱,反而更容易讓人鑽牛角尖,讓人進國子監,跟人多多交流,沒準倒比如今請夫子在家授課要好。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他要找人多多談心。
思定了最為要緊的兩大問題孩子,賈代善眉頭一松,只覺有些口渴,視線掃過碎地的茶几,旋即頗為無辜的看向桌案。瞧著那搖搖欲墜的模樣,起身往外走。
風水輪流轉啊,養兒方知他爹脾氣太好了。
他當初拆家小霸王諢號響徹京城的時候,榮寧兩府廚房從來不缺柴火。
嗅著空氣中翻新過的泥土味,賈代善面無表情的走出練武場,揮揮手攔住親衛要帶僕從進去收拾殘骸的行動。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走了十來米,漸漸消退了被劍氣暴力襲擊落敗的景色,現出了國公府的富貴榮華。
又轉過垂花門,賈代善步伐頓時一頓,目光掃過就差一個賈赦其他一個不落的家眷,頓時想往後轉。
他就想出來喝杯熱茶,回去繼續拆家的。
不把火先發一頓,他怕一掌把人打死了。就像昨晚拆了練武場,今兒還氣不順,沒忍住懟皇帝。
他懟了皇帝,把人丟一邊,不去管人所思所想,沒事!反正他已經有另起爐灶的計劃。
可是,他要是現在沒忍住,從賈史氏罵到賈政賈敏,這個家沒準就跨了,還被那些暗藏禍心的人恥笑與利用。
說來也是他無能。
先前身在福中不知福,有爹有娘又覺妻子賢惠,他能安心無憂的建功立業。
可現在才知家主比將軍還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