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命運之輪

命運之輪

月落跪在老闆娘的墓前，眼中只有無盡的悔恨與自責。夜影靜靜地站在他身後，同樣的黯然。

想想自己決定要娶小梅的時候，平時老拿自己女兒打趣自己的老闆娘卻是想象之外的一種反應，斷然拒絕。若不是小梅苦苦哀求，和自己的一再表明決心，老闆娘最後也不會答應的。也許她早就看出自己身份的特殊，知道小梅嫁給自己很可能就會惹上大是非，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事了，就連老闆娘也為此付出了生命！

「娘，在我來到這裡的這段時間你給與我的幫助和關心，我都知道。以前不肯接受小梅，讓她經常傷心。到我終於想通了，和小梅成親了，帶給她的也不是幸福和快樂，而是飛來橫禍，還累得你失去性命，我真該死！我以為斬斷過去的一切，就可以從新開始。那天我在你面前信誓旦旦地說過，我一定會盡自己所有努力去讓小梅幸福開心，保護她不受傷害。現在，我卻害死了你，害得小梅被仇人擄去，生死不知！我……我就他媽的一個災星！」說到這裡，深深地自責讓月落痛苦無比，眼淚再也忍不住，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今天，月落在你的面前起誓，我一定會找到小梅，將她平安的救回來。無論敵人有多強大，我不會有絲毫退縮！我不會再管什麼禁忌，就算徹底墮入地獄，化身惡魔，我也要幻樓的人為今天一切付出代價！」月落一字一句地發誓，瞳孔再次亮起銀色，，眼中儘是瘋狂的殺意！

夜影看不到月落的眼睛，卻被月落突然強盛的氣勢驚到，月落的力量好像一下子就翻了幾倍！給他的感覺就是師傅冰國也不是他的對手！

「月落，你沒事吧？現在不是悲傷和痛苦的時候，我們必須馬上想辦法把小梅救回來。」夜影把手搭在月落的肩上，語氣堅定地說。

月落慢慢收回身上的氣勢，眼睛也恢復正常，對著墓碑重重地叩了三個頭。

月落慢慢地站了起來，語氣平靜地說道：「不是我們，而是我。這件事與你無關，你還是繼續回去修補那道裂痕吧。小梅我一定會救出來。」

夜影驚愕地說：「不，怎麼會不關我事，如果不是我要求你幫忙去晉京取五彩石，你就會在小梅身邊保護她。所以小梅出事了我要負一半的責任！」

「是我要和你交易的，怨不得你。你走吧，如今我和幻樓已經是不死不休，我們的交易也就沒有意義了。」

夜影憤怒的說：「不，我不會不管的。如果我真的就這樣走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我一定要負起責任，不管你同不同意！」

「你負責？你有什麼資格為這件事負責？惹上幻樓的是我，不敢直面幻樓的也是我。答應保護小梅的是我，在小梅有危險的事後卻不在她身邊的還是我。我來到這裡八年，小梅也為我哭為我笑了八年，而我在娶了她之後卻沒有盡到一天丈夫的責任。那天她母親不同意我們的親事，是我死皮賴臉的哀求，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會給小梅幸福才讓她點的頭。我以為和你交易何以換來以後永遠的平靜生活，卻是我的一廂情願。是我的逃避，使我闖進了小梅的生活。是我的逃避，害得小梅傷心了八年。是我的逃避，將小梅陷入危險之中。我不會再逃避了！夜影，你不需要負責，去做你該做的事!」月落大聲吼道。

夜影不為所動，堅定地說：「我說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也要去救小梅，否則我會一輩子不安。」

「我說了這不關你的事！」月落突然發怒，轉身一拳將夜影揍翻在地，朝他吼道：「你馬上給我滾！」說完就拾起月芒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夜影冷不防挨了一拳，嘴角流了血，他快速從地上爬起，對著月落的背影大聲道：「我一定會去救小梅的！」

月落停了一下，冰冷的聲音傳來：「如果讓我看到你插手這件事，我就殺了你！」說完就在轉角消失了。

夜影抹掉嘴角的血，憤怒地大吼：「月落，你這個自私的混蛋！你這是在拿小梅的安危來做賭注！你他媽的就是一個懦夫！」

可惜月落沒有再給他回應，夜影怒氣未消，狠狠地一拳擊在路邊的樹榦上，錘得那棵樹落葉紛紛，同時也讓自己的拳頭鮮血長流。

丹辰坐在小亭子里，春末夏初，正是百花正盛即衰的時候，對於從小喜歡花草的自己來說，這應該是自己開心的季節。

往年的這個時候，月落會四處採集那些美麗而少見的鮮花，帶到自己這裡，自己就會畫下那些花，收入《百花圖》之中。如今，百花圖冊擺在自己面前的石桌上，但是已經沒有了鮮艷而美麗的鮮花供自己繪畫了。

雖然以前月落為自己採的那些花是受自己委託，甚至還會收固定的傭金，但丹辰從來沒把這看成是一樁交易。每一次從月落手裡接過那些各有風格卻同樣美麗非常的花草，自己的心都是高興的。

如今《百花圖》上的花圖只有五十六種，月落還會和自己一起完成這本圖冊嗎？

不會了吧，以後陪伴自己的就只有這本殘缺的畫冊了。

又或者，自己應該離開這個小鎮，回晉京去嗎？

「公子？你來找小姐的嗎？」大堂傳來小幔驚喜的聲音。可惜月落卻沒有回應她，腳步聲直穿過大堂往後院這邊而來。

「興師問罪嗎？」丹辰微微笑，眼中卻染上凄苦之色。

「公子，公子，你不能這樣，至少先讓我通報小姐一聲……」小幔緊緊地跟著月落，卻不敢阻攔他。在她印象中的月落對人沒有架子，從沒試過如此這般無禮的行為。

小幔終究還是沒有讓月落停下來，月落很快就來到了丹辰的面前，直直站定，臉色陰沉地看著她，不發一語。

「小姐……」小幔看了他們兩人一眼，感到氣氛的詭異，沒敢再說話。

丹辰嘴角的微笑散去，平靜的說：「小幔你先下去吧，我和月落有事情要說。」

「是！」小幔有些難過，但還是低頭慢慢退了出去。

「找我有什麼事嗎？還是你又找到了什麼漂亮的花草？」丹辰若無其事的問道。

「你為什麼不救她！」月落憤怒地地質問。

丹辰輕笑起來，說道：「我知道你在說誰，但是我想問回你，我為什麼要救她？」

月落無言以對。

「因為他是你的妻子，所以我要救她？以什麼身份？你的前未婚妻？還是你的採花僱主？咯咯，月落你是專程來逗我笑的嗎？」丹辰掩口輕笑，雙眼亮盈盈的看著月落。

月落慢慢地道：「就算撇開萬城氏與月氏的關係，只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你就不能幫一下我嗎？」

丹辰笑意慢慢散去，換上的是冰冷：「和我一起長大的的是月王世子，不是你！如果你是他，你就不會躲在這裡。如果你是他，你就會戴上月王的冠冕，重振月氏的光輝。如果你是他，那麼你娶的就不應該是小梅！」

月落自嘲道：「對啊，你憑什麼要幫我。抱歉，打攪了。」月落說完轉身就走。

「你要去哪裡！」丹辰站起來，急道。

月落停下，說：「當然是救回小梅，然後重新找一個地方安靜地生活。」

「你還有你未盡的責任！你休想就這樣一走了之！」丹辰憤然。

月落輕聲一笑，道：「沒有了，這次回晉京我已經見過丹楓了，我很明確地告訴了他，我不會再回去，晉國以後也只會有一個王。這就是月氏和萬城氏的結局。」

「好，好，你回不回去我不管，那我呢？我怎麼辦？」丹辰凄然道。

「你是晉國的丹辰公主，美貌，智慧，身份高貴。我只是一介庶民，你不該問我。」月落淡然。

「是嗎？」丹辰一字一句地說道：「可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可以丟下這個世界不管，但是你唯獨不能丟下我！」

「月氏不在，我也不再是月王世子。我們的婚約自然也是煙消雲散。會有成群的國王爭著來娶你，貴為一國之後。而我只會帶著小梅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你我再沒沒有任何交集。」月落依舊平和。

「呵呵，月落，你是真不清楚還是裝不懂。我們之間雖然也是政治聯姻，但是我們的婚約是永遠不能解開的，因為我們的聯姻根本就不是利益至上的產物！」丹辰冷笑。

「為什麼？」

「月氏與萬城共掌晉國六百年，一國二王，為二十七諸侯國不容，卻依然是最強大的國家。靠的就是月氏與萬城相互間毫無保留的信任與扶持，還有全國民眾對兩王之間永不背叛的信念存在。我們根本不需要進一步的聯合，兩家早已親密無間，我們的婚約就是為了加強民眾的這種信念。只要我們民眾能保持乃至增強這種自信，我們晉國就依然會是最強大的國家。八年前，月氏遭受不明襲擊，月王夫婦遭受不幸，月王世子和世女下落不明，民眾的信念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這個時候你卻說要解除我們的婚約？告訴你，就算有人敢承受著整個晉國的怒火來娶我，我也不敢嫁！因為我沒有你那麼自私！」丹辰指著月落大聲怒斥。

月落半低著頭，無言以對。

丹辰心情慢慢平息下來，聲音也平靜下來：「本來，你躲到了這裡，三年沒有任何消息，我是多麼擔心你和微微。後來我終於知道你在這裡，但是已經不想在和過去扯上關係了。好，我也不會強迫你回晉京，不會強迫你娶我，只要對外保持著我們的婚約就好。你不想有牽絆，我就靜靜地守在你旁邊，不再提我們過去的任何東西，便是想看看你都要以僱主請傭兵做事的名義。就這樣，我在這個小鎮生活了五年，我以為我們都會這樣孤身終老了。但是我還是滿意這個結局，至少我還能在你身邊呆一輩子。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你卻娶了小梅。哈哈哈！月落，你娶了小梅，那我怎麼辦？繼續留在這裡，讓自己看自己的笑話嗎？還是就此回晉京，在王宮裡等著自己永遠不會回來的未婚夫，慢慢紅顏老去？月落，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對我那麼殘忍？」丹辰柔弱地跌坐在椅子上，終於泣不成聲。

月落突然笑了，笑的很開心，很開心。他將月芒放下，轉身回去，在丹辰驚愕的眼神下拉起她，緊緊抱住。然後在丹辰不知所措的時候，說道：「丹辰，我們都擁有一個美好的過去。可惜八年前的那個夜晚，我失去了父母，妹妹，也失去了繼承月氏的資格。我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月落了。從小到大，我都不是一個經不起挫折的人，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為什麼我要走的那麼決絕，因為這一切真的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了。甚至於我知道微微還在某個地方等著我，而我卻不敢去找她，打聽她的消息。是的，我對你們很殘忍，但是，如果我不這麼做，就會給你們帶來更大的傷害。在那個夜晚醒過來后，我是多麼的想結果自己的生命。可惜，父親他不肯。於是我躲到這裡，但是你還是找到了我，所以我娶了小梅。我必須斷絕自己回頭的路。丹辰，我本應給你幸福，我做不到了，還使得你永遠失去了擁有幸福的權力。我不能再給你什麼承諾，只能說對不起……」

丹辰猛地從月落懷裡掙扎出來，梨花帶雨地說：「我不要聽這些，你至少要給我一個理由，到底是什麼把你逼到這樣？就算我幫不了你，讓我徹底死心也好！」

月落慢慢鬆開丹辰的身體，後退說道：「理由我已經和丹楓說過，這也是他肯放我走的原因。但是我卻不想你知道。丹辰，就讓我在你心裡保持最後的尊嚴好嗎？畢竟，你始終是我最愛的人！」話音一落，月落人已經消失，連同他之前放下的月芒一起。

丹辰茫然四看，發現月落真的已經離開，凄然一笑：「最愛的人？又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