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修羅之王
修羅之王
月微站在龍山之巔,看著東方的朝陽越升越高,眼中儘是擔憂之色。
八年了,始終還是自己一個人,那個承諾過要帶自己去最高的的地方看日出的男人,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八年了,天梁山還在等我們,哥,你在哪?」月微無比留戀地看了一眼已經非常耀眼的太陽,轉身往山腰的莊園走去。
師兄他們最後還是無法解決那道裂痕,白羽師兄日夜不停趕回來求援,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可以把白羽師兄這麼樂天派的一個人逼得那麼緊張,可見情況確實已經緊迫到了極點。而根據白羽師兄的話,那道裂痕已經成長到了接近缺口的地步。以至於兩位師兄要兵分兩路,白羽師兄趕回來報信,夜影師兄要一個人去晉京借石來延緩裂痕擴大的速度。
看來是自己的占星之術不夠精湛,不然這次就不會搞的這麼危險了。月微皺起黛眉,心緒飄到了昨夜剛趕回龍山,來不及休息一下,就帶著師傅連夜趕往裂痕處的白羽師兄身上。師兄身上似乎有一股熟悉的氣息,不是師兄自己的,卻讓自己無故想起了前些時候自己占的那副隨心卦,以致於自己在原地呆了好久,連師傅和師兄什麼時候離開的都沒注意到。
好想再推算一次那副卦啊,但是師傅不許。還是等星凈師叔回來再說吧,師傅的話是不會錯的。月微思緒幾轉,不知不覺偏離了回庄的路,竟走到了莊裡平時打水的一處水潭邊上。發現自己走錯了路,月微不禁好笑,自己今天想的事情確實太多太亂了些。
水潭邊沒有人,這個時候打水的僕人都已經回去了,這個水潭靜悄悄的,水面不時有魚兒出來透氣,攪得水紋此起彼伏。潭邊花草鮮艷,雖然已是春末,本已是紅花凋零的時候,但是山上的野花卻都開得正盛,反而顯得春意盎然。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月微不禁想到這一詩句。
最初教會自己這句詩的是母親,當時自己很小,要母親解釋了很久才明白這句詩的意思,那時還憧憬著什麼時候能見到這一景象,如今看到了,母親卻已經不在了。月微跪坐在潭邊青石上,眼睛慢慢濕潤了。
「占星師都是這般多愁善感的嗎?看著這些花草魚水就都要流淚?」一個譏諷的聲音響起。
「誰!」月微嚇了一跳,連忙抹乾眼睛站起來,發現對面潭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全身黑衣的人,連頭上都戴著一個垂紗斗笠,看不見面容。
「你是誰?偷偷摸摸的在這裡想幹什麼!」月微氣惱道,想到自己居然在一個陌生人的面前掉淚,她就羞赧不堪。
那個黑衣人卻悠然道:「我是誰我沒義務要告訴你,想幹什麼也一樣,至於偷偷摸摸嘛,是你自己忙著掉眼淚看不到我,憑什麼說我是偷偷摸摸?」
「你……你未經允許就闖進別人的地方,就是心懷不軌!」月微被黑衣人一嘲笑,更是羞憤不已。
「哈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龍山什麼時候變成是你們十字壇的了。」黑衣人大笑反問。
月微一時語塞,自己這麼說卻是沒有依據,可是她認定了這個人突然出現看見自己在一旁落淚,只怕心裡正在嘲笑自己,越想越氣,想發怒卻又找不到理由,無奈之下冷哼一聲,轉身就要離開。但是沒走幾步,就看見黑衣人不知何時又出現了在自己的前面,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月微終於色變,喝問:「你究竟是誰,到底想幹什麼!」
龍山險峻異常,進山只有一條小路,但是由於山石嶙峋,便是山下的村民都不會選擇進山砍柴打獵,偶爾才會有採藥人進來採藥。所以龍山平時很少能看見外面的人。剛才月微由於被人撞見自己的小女兒態而心懷羞憤,一時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只是下意識的只問了下來人的目的也只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羞態而已。現在這個黑衣人無聲無息的飄過這麼遠的一段距離擋住自己,便是月微再遲鈍也知道不妙了。
能不著痕迹瞬間移動這麼遠,可見這個人的輕功已到不可思議地步,而且他這一身的打扮也不像是個採藥人。外面進龍山只有一條路,而到莊園更是只有一個入口,入口處師傅一直都安排著數人日夜守著,那裡的地勢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而要躲過守衛的眼睛,不驚動一人潛入莊園然後在來到這位於莊園後面的水潭邊,這其中的難度比殺光這莊子里的所有人還要難上百十倍!這除了能說明黑衣人強大無比之外,還說明他來這裡確實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月微後退一步,手中已經多出一把精緻的手弩對準了黑衣人,緊張的說道:「你別過來!不然我就放箭了!」
月微不習武,這把手弩是星凈師叔特地為她做的防身武器。雖然看上去很小巧玲瓏,但是殺傷力卻是驚人異常。五十丈內洞金穿石,便是杜剛師叔一雙佛手也不敢輕易嘗試。
這個黑衣人再強,如果把這把小弩看成是尋常的弩箭也要吃個大虧。月微左手托著小弩,右手食指已經輕輕的搭在了機括處,警惕異常的看著黑衣人,一旦發現他有不軌的舉動就馬上扣動。
黑衣人笑笑,道:「你也不用那麼緊張,我只是來請你幫個小忙,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
月微絲毫不放鬆戒備,在此後退一步:「那你究竟是誰?」
黑衣人歪了一下頭,似乎在思考了一會才說:「好吧,對著一位美麗小姐藏頭露尾,隱藏名字確實有失禮數。」說完便摘下了自己的黑紗斗笠,露出了一張一很平凡的臉,三十多歲,給人一種很安靜的感覺。
「在下顏舒,這次冒昧前來是想請月微小姐幫一個小忙,還希望你不要拒絕。」顏舒微微欠身,一臉謙卑的樣子。
看見顏舒的樣子之後。月微心裡稍稍鬆了口氣,他並不像是一個大奸大惡之徒。但是手中的手弩還是沒有放下,毫不放鬆地追問:「我不認識你,你找我有什麼事?」
顏舒抬眼看著月微的眼睛,突然揚起了一個邪氣的笑容,將他安靜的氣息破壞地淋漓盡致:「你沒聽說過我的名字不奇怪,但是你一定知道我的另一個名字。全天下的人都叫我修羅王!」
月微一見顏舒露出那種笑容就知道不好,一聽見修羅王三個字,左手立刻毫不猶豫抹上手弩,換掉弦上的箭矢,右手一舉對著天上就扣動了機括!
他居然是修羅王!師傅口中那個不可戰勝的存在!月微內心震驚之餘,知道這個時候攻擊他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所以馬上換下弩上的破甲矢,改而發射哨箭警示山莊裡面的人。
看見月微的動作后顏舒眼眉微不可查的挑了一下,伸出了隱藏在黑衣下得另一隻手,對著眼前的空氣輕輕一按。他的動作似乎很慢,慢到月微可以看清他的每一個細節。但是他的動作又很快,月微朝天射出哨箭他才開始動,但是哨箭還沒飛出一丈距離他的動作就已經完成了。
「嗡!」整個空間都震動了一下,月微只感覺自己的心臟被重重地打了一拳,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然後又變得潮紅,手中的小弩也拿捏不住摔在了地上,整個人踉蹌後退幾步就要跌坐下去。
顏舒瞬間出現在她身邊扶住了她,左掌抵住她後背緩緩渡如真氣調息她的翻滾的氣血,淡淡地說:「下次不要讓我倉促間做這種事,我沒經驗,如果沒能把握住力量把你震死了,我對十字壇不好交代。」
月微驚覺顏舒靠近了自己,不等自己氣血平復便一把推開了他,怒道:「別碰我!」可是話一出口,腦中便是一陣暈眩襲來,無法站穩跌坐在那塊大青石上。
顏舒被推開后,見到月微摔倒也沒再次去扶她,臉上恢復了那安靜的表情,就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坐在青石上的月微搖搖欲倒。
月微扶住螓首撐坐在青石上好久才恢復了下來,但是臉色變得很蒼白。恢復行動能力后她第一件事就是站起來,俏臉已經蒼白無血色,掃視了周圍一下,知道自己今天恐怕難逃魔掌了。那支哨箭已經斷成幾截散落在地上,很明顯它沒能完成自己的使命。手弩掉落在地上,就在顏舒的腳邊,雖然顏舒沒將它毀掉,但是也不用指望它能回到自己手中,也就是說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能力。
月微定了定神,強自鎮定地說:「你別亂來,雖然我手無縛雞之力,但是你若逼我,我會死在你面前!」
顏舒聽完這句話,臉上又出現了那種邪氣的笑容,不過這次他也真的笑了出來:「哈哈!什麼叫亂來?你能告訴我嗎?小女孩你想到什麼地方去了。哎!」到最後顏舒還嘆了口氣,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
月微又羞又怒,心中認定顏舒不懷好意,現在自己難逃魔爪,還不如自行了斷,省得活著受他侮辱。當下打定主意,右手拔下頭上的發簪便往心口刺下!
顏舒笑意盡去,眼中隱隱有了怒意。右手再次伸了出去,但這次動作卻是對著月微空握成拳。
「轟!」月微心臟和大腦同時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壓迫力,身體一切機能終止了運轉,全身一軟就昏倒了在大青石上,手的發簪也掉進了水潭裡沉了下去。
顏舒怒意未消,快步走近月微,看見了月微安靜了下來的面容,不禁怒消改而發出讚歎:「真美啊。若是生在六百年前,可能大周的滅亡都要算在你的頭上了。原諒你吧,換做其他人,便是女的我也要略施懲罰了。好歹我顏舒也是名動天下幾百載的人物,即便是凶名,那也不能把我當成那種下流的登徒子,否則我會很生氣的。」對著暈過去的月微說完,便彎下身體將她抱起來,自嘲道:「你寧死也不肯讓我這個登徒子佔便宜,可惜便宜我還是佔到了,但願你醒來別又是要死要活的,不然我會讓你一直暈著直到我的地盤為止。」
杜剛看著眼前這片廢墟,堅毅的眉毛微皺,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找落腳的地方。好一會才轉身對他身後的人說:「師妹,看來這家客棧是沒有了,不知道小鎮還有沒有別的客棧了,我們得先找個今晚落腳的地方,明天再去看看傷口的情況。」
星凈端莊的面容四看一下,說道:「師兄,還是找個人問問吧,畢竟上次我們來這個小鎮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有什麼變化很正常,說不定這家客棧只是換地方了。」
「也有可能,就找個人問問吧。」杜剛說完便拉住一個經過的人,問道:「這位兄弟,打攪一下。這家客棧怎麼了?搬走了嗎?小鎮還有其他客棧么?」
那人嘆了口氣,說道:「哎,慘啊,這家客棧的老闆娘給害死了,他女兒也給擄走了,客棧也給一把火燒了,哎,災星啊。」
「什麼災星?」杜剛皺起眉追問。
「小鎮沒有客棧了,外鄉人,找個肯收留你們的人家投宿吧,明天一早就離開,別留下來了。哎!」那人搖頭走開了。
星凈看著那人走遠,說道:「師兄,看來這個小鎮是發生了什麼變故了,現在沒有客棧,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早找個人家投宿吧,明天再做打算了。」
「好吧,只能這樣了,只可惜了。若不是我們時間緊急,怎麼說我也要救回那個女孩。」杜剛眉間隱隱有了一絲掙扎。
「那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嗎,是啊,當初她是那麼喜歡我們,也算是和我們有緣了,可惜我們現在要做的事事關重大,不能有一絲的拖延,否責會有什麼後果沒人知道。師兄,她不會有事的,還是『傷口』要緊。」星凈拍了拍杜剛的肩膀,提醒他。
杜剛輕吐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輕重的,師妹,走吧,先去吃東西。」
「那邊吧,就在那個麵攤吧,早點吃完投宿休息,今晚我們的養好精神。」星凈指著街角的一個麵攤說。
「嗯,就那裡吧。」杜剛有些心不在焉,回頭看了一眼變成廢墟的客棧,才對星凈點了一下頭往麵攤走去。
「老闆來兩碗陽春麵,加滷蛋的,一碗加椒粉。」兩人找個地方坐下,把身上帶的東西也放下來。杜剛為自己和星凈倒了一杯熱茶,輕輕噙了一口。
再一次看向變成廢墟的客棧,卻全身氣息一凝,客棧門前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夕陽將那個人影子拉得長長的,無形中為他添加了一種蕭索的意味。
「師兄,怎麼了?」星凈,閉著眼睛靜靜額喝完了整杯熱茶,舒服了呼出一口熱氣。連續半個月的不停地奔波讓她本來光滑的皮膚都有了乾裂的趨勢了,這實在讓她難以接受。現在終於有了機會好好享受一下,雖然僅僅是一杯熱茶,但也不錯了。但是等她喝完這杯茶,睜開眼看到的卻是杜剛的異樣。
「沒,那個人有點怪。」杜剛收回眼光,低頭喝了一口茶。
星凈轉頭一看,卻看見了街上的人聚起來把那個人圍住了。「師兄,好像不太對勁啊。」
杜剛抬頭一看,剛好看見一個年歲有五十多的老伯口中呼喝著什麼,抬手就要往那個人臉上打去,但是卻被旁邊的人拉住了。但是老伯神情激動,掙扎著要過去打那個人。拉住他的幾個人口中說著什麼,但是看那個挨打的人卻是一種同樣激憤的眼光。
杜剛努力地捕捉著空氣中傳來的微弱的隻言片語:「李伯,這種人不值得您這麼大動肝火。小梅母女對他那麼好,結果卻給他累死了。明明有著一身的武功,卻藏著掖著,不肯拿出來保護她們,在她們出事的那天還不知道去哪了。這種人我們直接趕出小鎮就是了,省得打髒了我們的手!」那幾個人手上一個沒攔住,讓李伯掙脫了一隻手,李伯一拳便打在了那人的臉上,打得那個人頭偏往了一邊。
那個人慢慢收回頭,舉起手往嘴角抹了一下,默不作聲便擠開人群走了,人群痛罵著,直到那個人看不見了為止。
「師妹,我去看看能不能知道多一點那個女孩的消息,很快回來。」杜剛低聲和星凈說了一聲,起身便往那個人追去。
星凈嘆了口氣:「去吧,別誤了我們大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