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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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孤身一人,周圍看似僅有時溫人等貼身照料,但外邊又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岑羽不知道。
他又能做什麼?
古人有言忍辱負重,卧薪嘗膽。
只能暫時按下心中焦灼,先把這渾身發軟的底子給養回來了,才能說其他。
光動嘴的日子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長到岑羽不識今夕何夕、猴年馬月。這個時代又沒有任何可供消遣的電子產品,不要說電動的了,連個蒸汽的都沒有。日子長了,就是耐得住宅與寂寞的理科生也受不住。
這日,風清氣朗,惠風和暢。
時溫見這幾日王妃精神頭恢復得不錯,雖然樣子不似以前那般……但脫了那半身瘋癲銳氣,模樣竟是討人喜歡得多,連王爺都多來看了兩次。
要換作以前,時溫是不敢多嘴的,這幾日相處下來,自也多了一二分真心。
床榻前,時溫剛接了岑羽喝過的瓷杯。風過,吹動了帘子,時溫側一眼窗外,道,「外邊天氣好,王妃可要出去走走?」
岑羽一聽,兩眼一亮,自然點頭,「好。」
他分不清東南西北,王府又這般大,出個門不易,著實需要個人引路。
在屋裡悶了這些日子,加之連日來的鬱卒,忽然見到外面一派陽光明媚,好山好水,穿花蛺蝶,岑羽覺得心中煩悶減了許多。正與時溫步履緩慢悠閑地穿過朱紅沿廊,賞廊外風光,忽聞一陣爽朗笑聲傳了過來。
岑羽打眼望去,廊檐外銜著一株粉花,花團似錦,葉影疏落,襯得遠處那園中亭衣香鬢影,人影綽綽。
只見亭子當中那被人環繞著圍在中間的人,彼時一抬眸,恰好也望見了遠處朱紅走廊里站著的人。
這一抬眼,便是好一張眉英目秀的俊俏模樣。
只見這雙眼睛的主人見著岑羽,先是微微一愣,接著一雙眉眼微彎,卻是浮起了半分笑意。
岑羽不識得那人是誰,也沒有詢問識得的念頭,他甚至沒發現那人臉上露出的笑意,只一眼便讓時溫帶他到別處走走,未曾想過多做逗留。
卻不知時溫正想開口說點什麼,只見岑羽臉上一派冷淡漠然,張了張嘴,終是把話給咽了回去。
他現在還摸不準王妃的脾性,無法多做言語,只能聽之任之。
卻不知你不找麻煩則已,麻煩卻偏偏尋上你。
只見亭中人影幻動,錦袍撕裂長空。
岑羽轉身才走了幾步路,猛地發現面前無端端多出一道人影!
這衣色,這輪廓,好生眼熟。
可不是剛剛站在遠處亭子里的人是誰?!
只聽來人嘻嘻一笑,手中摺扇一開,風度翩翩地朝岑羽走近兩步。
岑羽還未回過神,那人就率先彎了身子,錦衣玉帶的在素衣白裳的人身前打了個揖,「小弟舜玉,拜見嫂嫂。」
岑羽渾身一顫,被他這聲不明不白的「嫂嫂」,雷得是當場風化,塵埃飄飄。
岑羽抬手摸了摸莫名發癢的鼻子,「沒事。」
隔壁廂那兩人被這一個噴嚏打斷,大約也沉默了一陣。
不過該說這倆人是心大?好逞口舌之快?還是不怕別人聽不到咋的?
隔了小半會兒,又一反先前那種謹慎態度,竟不怕人聽著似的繼續往下開小會,只不過比先聲音卻是小了一些。
粗獷漢子嘖了一聲,有些想不明白,「這也不能夠呀?皇城上下皆知凌王為人秉正端方,治下軍更是軍令嚴明,所到之處秋毫無犯,其為人如此,豈會貪……重美色?」
那尖細漢子卻料到他會如此反駁一般,成竹在胸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
粗獷漢子大概愣了愣,問,「賢兄這是何意?」
尖細漢子:「你過來些,我與你細細說。」
二樓雅間不知何時又靜了下來,可那二人卻毫無所覺,只是你儂我儂壓低聲音說八卦,「半月前,凌王殿下曾帶手下軍踏進御前紅人江大人府邸……」
一個「踏」字,不如「闖」字直接明了,明眼人一聽卻知頗有深意。
粗獷漢子倒吸一口氣。
此乃驕兵所為,又豈是良將能做?!
如此還不算,尖細漢子高深莫測道,「三月前,凌王納了新側妃。」
新側妃?
這接二連三的消息猶如一塊巨石投進水潭,一石激起三層浪。
棄兵符、驕兵、納側妃,這一件件一樁樁,若是分開來看,倘能自圓其說,有其內情,這也沒什麼。但假使這三件一件接著一件,連在一處一起捅破,那就有點什麼了。
棄兵符,為美人,此乃昏庸。
美人為誰?這種情況下,自然讓人聯想到新納側妃。
側妃?那便是有正妃,後有側妃,以後還不得有三妃,四妃?此乃好色。
未經聖意,帶兵私闖大臣府邸?此乃得意忘形,驕縱跋扈。
如此一來,哪怕此人先前名聲何等賢明,為人如何端方,也會招來指點。
哪怕此人臨危受命,曾扭轉乾坤,使國轉危為安……哪怕此人心繫天下。
十年默默行好事,做好人,不如一朝污跡,滿城風雨。
世人皆善嚴於待人,寬於律己。無論哪朝哪代,莫不如此。
隔壁廂說話聲漸消,可此消彼長,原本安靜的酒樓二層不知何時又響起了陣陣人聲,接著是嗡嗡嗡,嗡嗡嗡,竟然一陣強似一陣。
聽牆角這回事,不是只有身處隔壁的岑羽做得到,這裡雅間如此設置,只怕方才那二人所言,聽到的人還不會太少。
本來堂堂王爺棄兵符一事就足夠讓人震驚,誰成想深層原因卻是如此荒唐。這種爆炸性的新聞加八卦,最為人所津津樂道,品頭論足。一時酒樓二層跟煮沸了的鍋似的,議論紛紛。
「我不信,凌王棄了何物,也不會棄了君虎符。那可是先帝所賜,棄之是為不仁。君虎符一分為二,可號令三軍,三軍乃凌王一手栽培,棄之又為不義。」
不少人出聲附和。
可那最先挑起話頭的二人卻是沒了聲音。
「呵。」這時不知二樓雅間哪個地方冷笑一聲,「三軍乃凌王一手栽培?你真噹噹今聖上是死的不成?」
他此言一出何等冒犯,不僅冒犯了凌王,連他口中的聖上也一併冒犯。但他這番話一出,卻是成功將禍水東引。
「一手栽培?」這時又不知哪裡冒出來個聲音接茬道,「難怪手下軍兵敢擅闖大臣府門,卻是驕縱至此。」
「驕縱……」這時也有人坐不住了,揚聲反駁,「你可曾親眼看見?」
只聽不知何處,又有一人回應道,「此事當真,那日凌王帶著護衛……」他還頗委婉地頓了一下,「進江大人府,不才恰巧路過。」
眾人嘩然。
「凌王爺對新側妃是好。」這時又不知何方神聖斟酌著語句道,「二人在王府常常出雙入對……」
時溫忽覺不妙,轉眼看岑羽。
「咦?」卻有人生疑,「我也偶見,只是……那位不是王妃?」
「你說王妃?」這時有人嗤笑道,「皇城北郊,凌王王妃如今住那兒。」
眾人大驚。
如此一來,凌王爺喜新厭舊的之名成立。側房住王府,正房住郊野?古往今來,就是再不睦的夫妻也不至於此。夫為妻綱不假,但嫡室不正,同樣有辱綱常,有違禮制。這禮法不守,何以身正?
聽到此時,時溫卻是不由皺起了眉頭。
前些且不論,卻是最後這話說得,好像王妃是被王爺趕出家門一樣,與事實簡直大有出入。而他這個身邊人知道,事實是王妃是自己走的,而王爺也在半月後也跟著搬到了皇城北郊。
大庭廣眾,捕風捉影,煽風點火,是何居心?
時溫抬眼看了看屏風上頭,他處在裡頭,自然什麼也看不見。時溫又望向窗邊,本以為王妃此時恐也別有反應,因此時溫時時注意。哪知道這一瞧,卻見岑羽不僅面無異色,相反還一臉平靜地拿著雙筷子夾炒豆子吃。
那樣瞧著……竟還有些悠悠的,頗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
時溫一愣。
岑羽仿似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一雙杏仁眼往這兒一移,又向時溫指了指碟子里的炒豆子,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味兒不錯,要不要嘗嘗?
這都什麼時候了……
所謂「皇帝不急太監急」,這話用在岑羽與時溫這對主僕身上也沒錯,只不過以前是倒著來,如今卻是真真正正正著來。
王爺之事,王妃不急?王妃無意?王妃不關心?
時溫平生第一次為自家主子憂心:王爺,您媳婦兒這回……怕不是跑著玩兒的。
在一醉三年聽了這麼跌宕起伏的一出,時溫面上不顯,實則憂心忡忡,一則酒樓中有人非議之事必將早點告訴王爺為妥,方能及早處置,二則……他看了眼岑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