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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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堪戳人心尖。
傅舜華就這麼目不轉睛地盯著江寒雪,天生的神清骨冷,玉山矗立,臉上未曾動容分毫。
半晌,只聽他開口道,「那又如何?」
江寒雪看他。
傅舜華平淡道,「他是我的妻。」長睫微斂,一雙鳳目冷冷清清,卻分明寫著另外一個意思——別人無從插手,也休想。
堂堂大陵朝執牛耳的諫官,皇帝欽點的光祿大夫,何等鐵齒銅牙,此刻卻被朝中某位王爺一句話氣得……差點沒嘔出一口老血。
執迷不悟?不,有血無心,指的豈不就是這人!
「好。」
江寒雪頭頂青筋突突,硬是忍著不爆發,「那凌王殿下且搜我府,看看能不能找到您要找的人。」
這是讓步了?
後頭時溫看看江寒雪,又看看王爺,覺得頗不可思議,這還沒打起來怎麼就……
咳咳,他絕對沒有看熱鬧的心思……只是江大人這反應,似乎有些出人意表?
傅舜華站那兒卻是動也不動,只是手下輕輕一揮,身後八位兵士加上時溫時恭二人領命,麻溜地分散到江府的四面八方,開始搜尋。
要說這江府,構造簡單,是真簡單。樸素,也是真樸素。
既無雕樑畫棟,也無精雕細琢的亭台樓閣,簡簡單單的大柱子,配上簡簡單單的東南西北房,走來竄去,轉眼就沒了。
搜完無果,幾人又調換各自搜查地,再詳查了一遍。可就差掘地三尺了,整個屋子裡也空空蕩蕩,更不用說見到王妃的影子了。
幾人陸陸續續從江府的房子里出來,對著自己主子搖了搖頭,顯見是一無所獲。
江大人一笑,難得這傳聞中的好官一副落井下石的模樣,「王爺可信了下官所言?」
頓了頓又伸手一指大門口,「江伯,送客。」
江老管家這又步履蹣跚從江寒雪身後走過來,在傅舜華身前站好,駝著個老背道,「王爺,慢走。」
傅舜華卻是不動。
江老管家原封不動又催了一遍,「王爺,慢走。」
傅舜華看了他一眼,衣袖微動,這才撤身離去。
出了江府大門,傅舜華上了馬。來時快馬加鞭,去時卻是信馬悠悠野性長的閑散模樣。
駕馬車跟在那匹黑毛駿馬身後的時溫剛開始還有些擔憂,只是這會兒又看不懂了。王爺來的時候那麼著急,大抵是關心王妃的吧?只是王妃沒找到,走又走得這麼乾脆,莫非王爺……只是一時興起而已?
王侯將相,心思難測,從來如此。
只是此時此刻,不同的是時溫卻覺得胸中淤著一口氣,欲吐不能,隱隱難受。
卻不知何時,前頭的馬匹步子一停。
時恭勒住馬車,時溫抬頭。
只聽那道為二人所忠心追隨了多年的冷淡聲音開口道,「盯緊江府,找到王妃。」
時恭與時溫面上微愣,半晌又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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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第二日,凌王率領私兵闖進江寒雪江大人府邸一事瞬間傳遍整個朝堂,可謂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
不為別的,只因江大人將此事大筆一揮,洋洋洒洒,一本摺子直接送到皇帝案前,將這三王爺狠狠參了一本。
凌王手下驕兵跋扈,擅闖臣子府門,闖的還是皇帝身邊的紅人,且不說被闖的這人紅不紅,光光是私兵放縱跋扈這一項,就夠犯事之人喝一壺的了。
就是凡事總有個例外,但凡碰上跟凌王沾邊兒的事,皇上總是能多些兄友弟恭的忍讓之情。但同時,但凡碰上與大陵朝如今的御前光祿大夫相衝撞之事,皇上也是能省則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因這倆,皆非省油的燈。
這會兒,皇帝正頭疼。
該咋整啊,這倆又杠上了?朕才剛剛收服個美人,還沒開心夠,惹事兒精又來了。
一身玄服冕冠的男子身居高位,只見他一雙英眉之下朗目微闔,一手支頤,一手輕輕按揉額角,模樣煞是……為難。
大殿里空氣靜默了半晌,兩方人馬對峙而立,只靜靜地等皇上一聲發落,傅舜英於是更……頭疼了。
良久,只聽那高位之人開了口,「江愛卿,你要就此事問朕討個說法,在此之前,你能否將此事的因由說出來,好讓眾位愛卿同朕一道判定三王是有罪無罪。」
江寒雪也不拐彎抹角,執一柄白笏走前一步,稟道,「三王爺的王妃跑了,三王爺卻到臣府上拿人,臣不知王爺何意……」
好個江寒雪,一句話出來,後面不管他再說什麼,一眾人等的耳朵也就停留在「三王爺的王妃跑了」這句話上。
滿朝文武的目光不由刷刷刷全落在那道紫衣朝服的俊美男子身上。
這凌王儀錶堂堂不說,少年時便一戰成名,一時美名傳揚皇城內外,不知成了多少閨中少男少女的夢中情人。據說當年娶的這個王妃吧,還是人千方百計倒貼的。
嘿,也是奇了怪了,這倒貼的如今居然跑了……王爺一不缺錢二不缺樣貌三不缺人品,王妃好端端的怎麼就跑了呢?
該不會是……
這男人吧,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有的沒的就愛往那方面想,這越想還越覺得合情合理,總覺得滿足不了另一半其他沒毛病,毛病就必然出在自己身上。
比如,不舉。
「噗……」
列位朝臣齊刷刷又將目光落回龍椅上。
只見傅舜英抵唇輕咳一聲,道,「朕嗓子不舒服……咳咳……」
在收到朝堂一眾疑似鄙夷的眼神,傅舜英拍了拍衣襟,正襟危坐,開口道,「這事,依朕看,這回是你的不對。」
傅舜英對著說話的方向道,「三弟。」
時溫就此加強戒備,對岑羽明為鞍前馬後,暗為觀察監視,與手下人裡應外合,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一日過去了,王府安然無事。
兩日過去了,王府安然無事。
三日過去了,王府安然無事……
不要說搞事情了,岑羽連出個門賞個花的心思都懶待。一天到晚不是睡覺,就是吃飯,就是睡覺。
連著好幾日,王妃房裡都是這樣的情景。
時溫端著面盆進房,王妃在睡覺。
時溫端著午膳進房,王妃還在……睡覺。
時溫端著晚膳進房,王妃……還是在睡覺。
這種一言不合就睡覺的生活方式持續了個三五日,直到郭太醫來把脈複診,岑羽……依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堂屋裡,凝神香氣繚繚,從裡屋飄向外間。
時溫恭身垂眸,對郭太醫道,「郭太醫,王妃他……此時尚在午睡。」
時溫說這話也有些過意不去,此時已申時過半,將近酉時。這要換作尋常人家,早已用過了晚飯,而他們家王妃卻……還在睡。說出來,怕是讓人笑掉大牙。
哪知道郭太醫半點不介意,只擺擺手道,「無妨,他本就有孕在身底子又弱,加諸之前險些小產,嗜睡些也是正常的。」
嗜睡些?
時溫聽了嘴角微抽,您是不知道,王妃到底睡了多長時間。
郭太醫坐在外間邊品王府的上好白毫,邊等岑羽醒來,邊翻書。
他有隨身攜書的好習慣,但凡到哪兒需要等上那麼一等,郭太醫也不著急,慢條斯理地從自己個兒醫藥包里抽出一卷書,再慢條斯理地翻看起來,從容不迫,風神散朗。頗有點兒紅顏棄軒冕,白首卧松雲的意思。別人敬他如此,因而封他一個夫子仙醫的名聲。
俗話說得好,心態好,到哪兒都能浪。
但他還真是從容啊,從容得有點過分了啊……
時溫給郭太醫斟了第數不清多少杯茶,盼望著,盼望著,沒把王妃給盼醒,卻先把王爺給盼來了。
傅舜華來時已酉時過了半個時辰,也就是傳聞當中的黃金十八點。
他見幾個人在岑羽房的外間坐著,郭太醫也在,岑羽卻不在,便開口問,「你們王妃呢?」
時溫此時已然底氣不足,「睡、睡著……」
果然就見王爺臉上一黑,抬腳邁進了裡間。
「岑……」
傅舜華腳還沒邁到床邊,冷冷一聲出口便想把那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人給叫醒,哪知道他一抬眸,一眼望到床上那人睡覺的模樣,沒把人叫醒,自己卻先怔住。
只見岑羽身上蓋著的被子不知何時散落一邊,身上僅一身單薄潔白的裡衣,身子壓著腿,屁股朝上,面朝下,竟是難得的……青蛙睡姿。
現如今對於吃的,尤其是岑羽眼裡好吃的,他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對此有著奇怪的執著——自己個兒覺得好吃,無法想象別人為啥覺得不好吃,於是追根溯源,沒成想這一追究,還真給他摸到了一條線。
於是他讓時溫端了兩個芒果上來。
一個黃的,埋過米缸。一個青的,未埋過米缸。
時溫把這倆芒果端到傅舜華跟前,「王爺,您食用過的密望子是哪種?」
傅舜華微微一愣,看了看這倆同樣形狀卻不同色澤的果實一眼,一雙鳳目略有些茫然地望向岑羽。
岑羽看他,一雙眼睛透亮,「青的?」
傅舜華略一點頭。
岑羽眉眼微彎,「可覺得入口酸酸澀澀?」
傅舜華不知不覺點頭。
岑羽嘴角忍不住笑意,道,「青的還沒熟。」
這一笑,笑得看的人微微一個恍神。恍如當年有個鮮衣少年騎在馬上,攔住他的去路,笑意盈然道,「這位公子,我們可是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