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八十三章
V章購買未超過百分之三十,十二小時后替換。王妃說他想吃宴飲上的筍蕨,那家僕領命而去。
王妃說他想吃宴飲上的果子,另一家僕領命而去。
王妃說他還想吃流水裡的……棗,再一家僕領命而去。
王妃開口,最後那一家僕走到近前,「王妃有何吩咐?」
岑羽張了張嘴,「你……隨我到處走走。」
那家僕點頭應是。
兩人在馬車附近走走停停,七拐八拐,不知不覺竟然走到這片竹林最終的出口之地。
岑羽遠遠望去,竹林入口之處有兵將把守,竟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不過……等等。
那不是有人出去?也不見得需要出示什麼證明。
岑羽默不作聲將這一幕看在眼裡,轉頭對身邊跟著的家僕道,「你去取我放在車上的酸梅過來。」
那家僕微微一愣,想到王妃此時一個人,自然不能答應,「王……」
只是他一個「妃」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岑羽嘔地一聲朝一旁吐了起來。
那家僕見了慌忙上前,「您又犯噁心了?」
這僕從跟在時溫身邊的時日不算多,這也是岑羽最後才把他遣走的原因。果然,這沒經驗的家僕一見岑羽嘔地厲害,兩手無處安放,額頭急得直冒汗。
「酸梅……」岑羽抽空回了他一句,臉色慘白,「快去……」
危急關頭,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那家僕謹記教誨,凡事以王妃腹中胎兒為重。忙得領命掉頭,跑回馬車所停之處,取酸梅去。
誰又成想,這個曾經恨不得與王爺生同枕死同穴的人,如今竟然一心想著……逃出去?
遣光了所有人,岑羽一手扶著一旁的青竹,一手抹了抹唇角,直起身來,第一反應就是朝那兵將把守的地方走去。
只是岑羽兩腳還沒邁到門邊,兩側便紛紛落下槍戟,直接攔住了岑羽的去路。
岑羽兩腳朝後一撤,莫名其妙。
只見守門的人對岑羽行了一禮,沒等岑羽發問,就率先開口道,「王妃多有得罪,王爺吩咐宴飲期間不得出入此地。」
岑羽疑惑,「為何他們可以?」
那兵士面無表情道,「請王妃別為難小的。」
雖然料想過一次成功可謂難,就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岑羽雙拳難敵四手,況且他有腦子,也沒得為這種事衝動。開口正要說點什麼,卻在這時,聽得一道溫和男音從身後傳來道,「幼賢……」
岑羽一愣,回頭,就見個一身象牙衣色之人站在不遠處,丹唇朗目,俊美清雅。
「幼賢。」
那人看清岑羽容貌,一雙嘴唇微微一顫,由遠走近,那雙朗目竟似染上些薄霧清霜,他開口道,「果真是你……」
岑羽兩眼獃獃卻無半點反應。
幼賢?誰?
這人看著他,莫非他口中的幼賢,指的就是……自己?
那人見岑羽杏目微睜,臉上訝異,忽地想到什麼似的,腳下步子一頓,就這麼停在岑羽半遠不遠的距離,低首時眉眼藏進陰影里,只聽那溫潤柔和的嗓音帶點克制的輕顫,問,「你……可還記得我?」
時光穿梭流轉,白雲蒼狗,如過眼煙雲。
可惜站在這裡的,是事外之人,是續魂過客。記不記得?卻是問錯了……人。
不知何故,就在岑羽想著問錯了人時,眼前忽地飄過兩個總角少年,歡聲笑語,攜手遠去。
岑羽想仔細瞧,卻瞧不見,不由開口道,「你是……」
站在對面那人苦笑一聲,再次開口時,聲音竟然略帶沙啞,「寒雪。」
他忽然抬起頭,一雙眼角微紅,藏在衣袖裡的雙手緊握成拳,只聽他一字一頓道——
「江、寒、雪。」
江寒雪?寒雪寒雪……岑羽心下默念,怎麼覺得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
而眼前這人,不說眼熟,看起來卻是有兩三分面善的。人所流露之情,哪怕僅是第一次見面之人,透過那一雙眼睛,善意與否偽裝與否,多多少少能看得出來。
所謂一切盡在阿堵之中。
只可惜岑羽並不認識這張臉,除了那恰巧一閃而過的隱約畫面,腦子裡沒有半點其他與此人的交集。
「我……」
岑羽見那人那張目不轉睛盯著他的臉,心下莫名一陣過意不去,張了張口,終於還是解釋道,「江公子莫怪,我不小心摔了腦子,許多事都……記不清了。」
江公子?
這三個字出來,聽得江寒雪心底是冰涼一片。
但緊接著聽到岑羽說什麼是自己不小心摔了腦子,江寒雪忽然覺得一股無名火猛地竄上心頭,燒得他喉頭冒火,溫雅面容倏地一變,溫潤嗓音冷然開口。
「那人如此無情無義,你到現在還護著他?!」
竟是疾言厲色,怒不可遏。
岑羽被吼的愣了愣,呆了半天也沒明白過來江寒雪話里的意思。
無情無義?誰?護著他?護著誰?
哪知道江寒雪見岑羽面容呆怔,更是怒火攻心,渾身幾乎氣得隱隱發抖。只見他大步流星走到岑羽近前,也不等岑羽反應,一把拉了岑羽的手,直接將人拉向竹林出口。
門口兵士定然將人攔下,不讓二人出去。更何況這當中加了個王妃,豈能兒戲?
此時江寒雪正在氣頭上,見這些武夫攔住自己去路,再看他們鐵甲兵器上所雕乃凌王軍下標記,冷笑一聲,道,「我乃皇上欽點光祿大夫,誰人敢攔我?」
「江大人,莫讓小的為……」
這些兵士嘴上客氣,那雙手恐怕早已蠢蠢欲動,說什麼狗屁的恭敬,那槍那戟隱隱朝著江寒雪二人散發凜凜寒光。
江寒雪一怒之下拔出腰間佩劍,文官配劍哪裡比得上武將手中兵刀?但守衛兵士見江寒雪是動了真怒,一則怕把事情鬧大,二則怕刺激了江寒雪傷了王妃,無論如何,他們都擔待不起。
飛快間,幾人眼色一對,在江寒雪忽然而至的逼視下慢慢收了手中將出未出的兵刃,緩緩退立一旁,竟是讓開了一條道路。
被江寒雪有意無意護在身後的岑羽心下一動,兩人一句話也未曾溝通,就這麼前腳後腳地踏出了此地。
身後,門口守衛掉頭就往竹林里跑,該是通風報信去了。
岑羽回頭看了一眼,心中隱隱有些著急。
哪知道前面那人卻緊了緊他的手,沉沉的嗓音從前方傳來,「莫急,總算見到你,定然不會再放你回去吃苦受累。」
只見當中有個人摸了摸鼻子,卻不知何故。
都說孕期之人嘴上總有那麼點喜好,皇室中人嘴更刁,吃的是山珍野味,飲的是瓊漿玉液,在此基礎上又精益求精,美再求美,可岑羽這個身子薄弱的孕夫,一斗便宜大豆就能打發,著實跟別人不太一樣。
而岑羽大豆這麼一吃,就是七八日。用現代的時間來看,就是一周。
而這一周里,他那便宜夫君居然一日不落,日日卡著辰時的點踏進岑羽房裡,神色冷峻地陪岑羽一起……吃大豆,捨命……吃大豆。
莫非他也喜歡吃大豆?
堅持了一周以後,岑羽後知後覺地醒悟,可看那人每次拿起銀筷都一副大皺眉頭,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別問岑羽如何知道的,那臉色臭,實在是太臭了,臭得岑羽此等反射弧都察覺到了。
難得不八不卦的理科生心下腹誹:不喜歡怎麼又來?來了又吃?吃了不高興?不高興了還來?
真是奇哉怪也。
但此公的臭臉依然擋不住岑羽對大豆生機勃發的熱情,吃了吃,吃了又吃,吃了還吃,這嚼起來粉粉的香噴噴的口感,不要太好。
只能說某些人不懂欣賞。
但因為有孕在身,味蕾忽然擴大了對某物的喜好,也是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周來的大豆之交,管它好交惡交,無論如何,這位一向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王爺還真給人留下了那麼一丁點接地氣的印象。
傅舜華今日一襲紫衣朝服,峨冠博帶,更襯英華朗朗,丰姿天成。只是口中食的卻是大豆,周邊擺的亦是一圈……大豆。
放下筷子,傅舜華開了口,「今日我晚些回來,不必等。」
這麼多日來,難得聽這冷淡王爺主動開口,岑羽略感意外,后又覺得哪裡有些不對……還沒想明白,只見傅舜華留下這一句,轉身就要邁出房門。
卻在這時,紫衣朝服的人忽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道,「我能出去嗎?」
傅舜華回眸。
岑羽道,「我想出府。」
那頂高冠直直立在門邊,半分不動。
候在一旁的時溫才覺這一段時日王爺王妃關係略有緩和,此時一聽岑羽問話,再看王爺面色,便覺不妥。
哪知道傅舜華卻開口道,「再過幾日。」說完這話,一貫王爺作風,抬腳便走。
卻不知身後的岑羽一雙漆黑的眼睛微微一詫,露出一點訝異一點欣喜。
傅舜華穿過迴廊,身後房門裡的人逐漸縮小,直至模糊不清。
彼時他耳里回蕩的卻是郭太醫那句,「心魔太深,命里多舛。」
阿悠識相地住了嘴,不再打擾自家公子沉浸於新婚的愛意繾綣中。
王爺對公子自然是百般好的,一個有情一個有意,側妃又如何?端看王爺心上裝著誰了。
哪知道阿悠一雙眼睛剛朝外一看,就瞥見個說到就到的……曹操。
阿悠咋舌,像撞了鬼,口齒相撞差點咬了舌頭,才結結巴巴道,「拜、拜見王妃……」
而坐在亭邊餵魚的那道青衫聽到阿悠這一聲,身影同樣忽地一頓,手中一抖,小碟就這麼從手裡脫落,掉進了湖水中。
青衫人影像平白受到了什麼驚嚇,慌亂地從亭邊站起身來,只見他一張清麗的小臉刷地一白,對著湖中亭外忽然出現的素白身影恭身行了一禮。
「寧音見、見過王妃。」
聲音顫顫,竟是有些害怕。
站在亭外的岑羽愣了愣,他沒想打攪別人的雅興,不料自己卻被人給先發現了。
時溫在看到湖心亭里坐著的是王爺新納的側妃時,心下便覺不妙。奈何王妃已經先他一步看到了湖心亭里的場景,他根本來不及阻止,也猜不透王妃心思,不敢輕舉妄動。
這場景……莫名尷尬。
半晌岑羽才反應過來,隔了老遠一段距離對湖心亭里的人道,「不必多禮,你們起來吧。」
那廂亭子里的人一聽,心下齊齊咯噔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怪談,阿悠一臉驚詫地望向自己的主子。只見謝寧音也微微一愣,卻依然保持著恭身行禮的姿勢,半分也未敢動。
阿悠忽然有些心疼,只因那位,實在是太厲害了。可恨自己沒膽,但無論如何,都得護自己主子周全。
「起來吧。」
可等到岑羽第二聲真心實意地叫人起來,亭子里的人影還是一動不動。
岑羽無法,心想可能自己站這兒他們不好起身?也不再強求,只是腳下一轉,往別處走去。
他走了,應該自己就會起來了吧?
可等到岑羽抬腳離開那亭子,走了已然十幾丈遠,卻聽身後時溫的聲音跟著響起,「王妃……」
「嗯?」岑羽回頭。
只見時溫恭身垂眸道,「王妃……請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