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原是舊人之後-改
司夏轉過身來。
那老婆婆從懷中顫抖地掏出一物,遞交給她。
眼中多種情緒,似激動不已,「我,我本以為這,這只是祖上千萬年傳下來的一個故事而已,沒想到,沒想到竟然還真的遇見您。」
司夏接過那一東西,看了一眼,平靜道:「既是舊人之後。都過了萬年之久,還能見著也算是緣分。」
「但你又是如何識得出我的?」
老婆婆道:「我族上屋內供房裡一直掛著您的一副畫像,那畫像歷經萬年也沒有一絲腐朽,神態容貌與您現在一般無二,而您留下的那一物,也是一代代,一輩輩從祖上傳下來的。」
司夏看著她,點點頭。
「說吧,你想問我要什麼?」
她跪在司夏面前,低聲道:「老婆子我已經活了八十多歲,歲數基本算是到頭了,如今我們這一脈只剩下這個丫頭,把她一個人放在這處,我實在是不放心。」
「這丫頭幾歲的時候便失了雙親,若是來日連我也走了,只怕她會孤苦無依。希望司夏大人能看在我們老祖宗的情面上,接納她,至少跟著您,她不會受了委屈。」
司夏沉默了片刻。
道,「你所知的都是萬年前的我。如今我早已不復從前,所向披靡已是昔日傳說。你這孩子若是跟著我,定要比在此處更是驚險萬分,若是那樣,你可還願意她跟著我?」
「這......這......」
老婆婆猶豫半晌,狠狠給司夏磕了個重頭。
「司夏大人,這孩子身負靈力,是我們這一脈近萬年來,最有天賦的。只可惜家族末落,這身靈力也無處可用,如果您帶著她,應該會對您有所幫助的,只是。」
她沉吟了一下。
繼續道,「只是她生來就兩重性子,時兒溫婉如玉,時而暴躁如雷。一般人,可是受不住這不定時的雙重性子的轉換。」
司夏似乎並不意外,頷首,「所以,你若是真的決定讓她跟著我,只需想清楚兩件事。」
「第一,她身為明族之人,從未見過黑夜,黑夜對她來說,應是極度恐懼。若是要跟著我就必須離開這荒蕪大地去別的界。而別的『界』是晝夜更替著存在的,對她而言,會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適應,這痛苦可想而知。」
「那第二呢?」
「第二,她身負你這一脈靈力,對我而言是好事、卻也是壞事。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今我能力有限,她這一身靈力指不定能引來更多麻煩,我雖不怕麻煩,卻會害她平白糟了許多罪過,你可是願意讓她吃這些苦頭?」
老婆婆眼中激淚連連,連磕頭三下,「求司夏大人看在老祖宗的面上,收下我這一族的唯一血脈,就讓她跟著大人您,縱使這一路千迴百轉,荊棘滿布,也好過普通人的平常一生。」
司夏望著她嘆了嘆氣。
命楊千帆抱起老婆婆懷中的少女,轉身離開。
……
楊千帆心下有些鬱悶,擔心他們走後老婆婆能不能處理好現場。才走了幾步,忽感到身後一片遽熱,一回頭,發現那草屋處已燃起火焰。
老婆婆佝僂著身子,站在籬笆院子里,手中高舉著一把菜刀,冰冷的瞧著地上滿面驚恐的婦人,猛然就砍了下去。
血光飛濺了她一身,火紅的火焰將她整個人變成了一團焰火,漸漸淹沒在了熊熊火海之中。
……
經過幾天的長途跋涉,幾人終於到了黑夜之城外的臨界點。
讓楊千帆奇怪的是,自從煙煙在他懷中醒了后,竟沒有問他有關的任何緣由,只是一路安靜的跟著他們前行,像只安靜的小白兔一聲不吭的呆著。
到達臨界點前,司夏告訴煙煙,因為黑夜之城不同於煙煙以往所處的環境,她的眼睛習慣了白晝,一旦進入黑暗中,會發生短暫性失明,只要適應了一段時間,就能在黑夜中視物了。
雖然煙煙事先已有準備,可當真的站到黑夜之城,親臨其境時,那般突如其來的手足無措,還是會讓人措手不及。
她感覺自己彷彿被巨大的黑洞給吞噬,內心裡極度惶恐,她緊緊的抓住楊千帆的手,卻堅毅得一聲不吭,讓楊千帆覺得這姑娘彷彿在頃刻之間就成長了不少。
他安慰的拍著煙煙的手背,道:「煙煙,沒事,我在呢。」
煙煙向楊千帆稍微靠近了一些,平靜地道:「千帆哥,我看不見了,你拉著我走,可以嗎?」
楊千帆被她一聲『千帆哥』叫得心神恍然,腦中彷彿閃現出些許片段。
……
膚色瓷白的女孩身後披著一頭棕褐色的捲髮,她像一隻貓一樣,慵懶的坐在沙發上依偎在楊千帆的懷裡,仰著臉對他撒嬌道:千帆哥哥。
那片段中的女孩名叫歐陽丹丹,正是楊千帆交往了多年的女友。
雖然丹丹有時候任性了些,公主脾氣了些,但她愛著楊千帆的心卻是比珍珠還真,對此他也心知肚明,只是人有時候倔強起來,竟是連自己都怕。
他忽然有些後悔,覺得那一天真不應該負氣掛掉她的電話。
也後悔不該把她一個人扔在東吳西海,不知道她會不會遇到什麼不好的事情。
……
「再走幾個時辰,前面就是黑夜之城了。」
司夏冷不丁的聲音打斷了楊千帆的思緒,他回過神來,打足了十二萬分精神提醒自己要時刻謹慎著,因為他知道住在黑夜之城裡的月守族人最是不好招惹,和心狠手辣。
他不僅要護好自己,還要負責保護好煙煙,只有這樣,才能夠讓她的姥姥在烈火之下得以安息。
……
黑夜之城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坐落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烏黑的黑城裡,牆角處掛著許多油燈,油燈燈火呈現幽綠之色,讓人第一眼瞧過去還以為是到了鬼城。
「這裡掛著的燈竟然是綠色的?」楊千帆扯了扯衣領,把灌入脖頸里的寒風擋在了外頭,他覺得這黑城不僅僅只是黑,還透著一股子陰森。
司夏頭也不回,反問道:「為什麼油燈不能是綠的?」
「油燒出來的東西它都是有溫度的,而有溫度的東西它都是紅色的,又怎麼會是綠色呢?這是常識!」他只覺不可思議,這麼厲害的妖怪,怎麼竟然連這麼基礎的常識都不懂得?也不知道她這些萬年來,到底是怎麼混的。
司夏冷聲道:「熱油燒出來,自然是紅色焰火,但你指望這冷油也能燒出紅色焰火,怕是比你在青天白日里見鬼還要難。」
「冷油?」
他活了這些年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新鮮詞,也是第一次知道油竟然還有冷的。
「這冷油是幹什麼用的?」
身旁的煙煙,忽然道:「千帆哥,我知道這個冷油。」
他詫異,「你知道?」
「嗯。」她點頭,「我以前聽姥姥說過。」
「冷油是從死人的屍身上提煉出來的,是指引死人通往幽冥之路的引路燈火,燒起來的時候是綠色的火焰,而且沒有任何溫度。」
給死人的引路燈火?
「那不就是鬼燈了?」
煙煙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應該算是吧。」
楊千帆腦中浮現出一副『幾隻鬼燈』漂浮在半空中的場景,只覺得四面八方一股陰森感襲來。
「這好好的黑夜之城,怎麼會用死人的引路燈火來照明呢?雖說這月守族人不見陽光,可歸根到底他們又不是鬼,平白無故的,用什麼鬼燈啊,真是莫名其妙。」
司夏抬眼看他,「你又怎麼知道他們不是鬼了?」
「啊?」這一句話著實把楊千帆嚇了跳,他訕訕地問,「難道說,這一族本就是鬼族?因為名字的關係,才讓人誤以為它不是鬼族?」
司夏淡漠道:「月守族人膚色雪白如紙,終日不見陽光,體內之血毫無溫度,以月光精華為食,活人精氣為輔,擅長驅使死屍,無太大情感波動,你覺得這樣的種族,跟鬼族又有什麼區別?」
她說到鬼族的時候,看了楊千帆一眼。
楊千帆被她看得骨寒毛豎,在確認鬼族這兩個字時,他的心肝都顫了顫。
他不過是隨便一說,可沒想到這世間竟然真會有『鬼族』,感情這年頭的小說、電視劇也不盡全是騙子,還有些真實考究的。
他還是有些不太敢相信,「你是說這世上真的會有鬼族的存在?」
司夏冷笑一聲,覺得他的問題甚是滑稽,「這世上能有人族,自然就可以有鬼族,這有什麼奇怪?只是那鬼族跟你們書里寫的『鬼』卻不是同一個物種。」
「你們的書中,通常把『鬼』寫的飄忽不定,無影無蹤。而真正的鬼族,是有血有肉有影子,變不得無形之物四處漂泊。」
「這樣啊?」他又問,「那這鬼族,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族類?」
司夏略微沉吟了一下,道:「要是嚴格說起來,鬼族與月守族還真是關係匪淺。兩族在很久以前應屬於同一族,但後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分化,才有了後來的『月守族』和『鬼族』。」
「那這兩族之間有什麼區別嗎?」
「既然是分化成了兩種族類,自然是有區別的。但這區別,也不是天壤之別。」
「月守族人以月光精華為食,鬼族人以鮮血為食,月守族人擅長驅使死屍,鬼族之人擅長驅使同族,月守族人冷血,鬼族之人也冷血,這一點兩族倒是相同,但相較量之下,鬼族之人更冷血,他們捕殺同類,把族人的軀體練作武器,毫無情誼可言。」
「捕殺同類?連同類都不放過?」
「這鬼族也太可怕了吧......」
「有什麼好可怕的?」
「這世上之事本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鬼族崇尚絕對實力,只殺族內弱者,他們認為與其『弱者』將來死在別人手中,倒不如練作屍傀,貢獻給他們本族,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楊千帆聽著一陣惡寒,覺得『人性』二字在鬼族算是完全被摒棄的。
「這兩族相同之處多,不同之處也多。」
「這最大的相同點,便是他們都不能見日光。」
「那要是見了日光,會怎麼樣?」
司夏斜他一眼,「我沒有試過,怎麼會知道?」
煙煙:「會不會跟我一樣,因為適應不過來,忽然間就看不到了?或是瞎了?」
楊千帆:「對呀,說不定會跟煙煙一樣,被日光給灼傷了眼睛。」
聞言,司夏神色莫測的看著楊千帆,道:「你那麼想知道的話,去前面抓一個月守族人,把他丟到日光下去試一試不就曉得了。」
「……」
楊千帆語塞。
這女妖怪在前不久還告誡他們,進了黑夜之城后,不要輕易招惹月守族人,這下子又出爾反爾,讓他去抓一個月守族人丟在日光里試試看會怎麼樣?
那月守族人冷血又膚白,大半夜裡跟個鬼似的。這要是抓到了還好,若是沒抓到平白被人奪了一條命還被被練成了屍傀,那不是比竇娥還冤嗎?他才沒那麼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