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Chapter44
許明博張嘴無聲的反應,讓白朝陽原本有些快意的心情,也突然失了興趣。
會害怕的人,會輕易展現情緒的人,說到底,都是有弱點的人。
她是記得的。
舒然曾經說過,白思哲之所以能在業界有當時的地位,又能輕輕鬆鬆置臨智和許氏於下位,就是因為他,沒有任何弱點。
也包括,愛人不算在內。
說實話,白朝陽已經不是很能回憶起舒然的模樣,可她當時說白思哲沒有弱點時的苦澀語氣,至今都忘不了。
白思哲一生生性冷漠,旁人只知道他有一個妻子和一個女兒,也知道他待自己的妻女,有多麼多麼的好。
可那是義務與責任,是他自己說的。
也是舒然自己感受得到的,白思哲對她的好,沒有帶著半分愛情的含義。
白朝陽那時候不懂,舒然眼裡常含的落寞,是怎樣的一種含義。
可愛上許暮以後,一切她都明白了。
舒然愛著白思哲,就如同她愛著許暮一般。
舒然是她那個善良又美麗的媽媽,也是她,幼小便失去的,唯二愛著的親人。
白朝陽突然翩飛的思緒,和她不經意露出的,像極了白思哲生前冷漠的表情,都讓許明博不經一怔,身形不穩。
他說,「不可能。」
十五年前,白氏突然宣布永久置業,白思哲手握當時兩家上市公司的執行決定權,這麼突然做決定時,他也一併放話,一生資產,全部捐獻。
媒體和業界一時炸鍋。
可事件出現不到一周,所有人的視線再次被白氏一家吸引。
可同時這也是最後一次,白氏出現在媒體和大眾的視線里。
白思哲死了,同舒然一起。
白氏所有股份與執行權,全部交由許氏,許明博的手裡。
叱吒一時的白氏集團隕落,白氏一家三口,也徹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里。
所以許明博清晰地記得,「那個小女孩兒當時……」
「沒錯。」白朝陽淡淡的把話接過來,「她跳海了,是自殺。」
許明博蹙眉,冷聲,「所以你到底是誰?」
白朝陽依舊定定的重複,「白思哲的女兒。」
這次她又繼續說,「她是跳海了,也試圖自殺了,可許總您不會覺得奇怪嗎,同一天,您的兒子許暮,也溺水了,那麼救他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許明博一怔,有半響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白朝陽的腳底卻後知後覺有疼痛感蔓延,剛剛踩碎的扳指,已經透過她腳底穿著的拖鞋,扎在了腳心。
還順帶著抽筋,她有些難忍。
許明博大概是消化了她沒死的這一信息,語氣淡然的問,「是許暮那小子救了你?」
怎麼可能。
他那麼怕水。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當她跳下去的那一刻,他竟然,就跟著跳了下去。
白朝陽覺得好笑,「是我救了他。」
明明尋死的人是她,可最後好好活下來的,也是她。
而許暮也一樣,明明他是去救她,可最後,被救的那個人,也是他。
有時候白朝陽會想,她和許暮之間,到底是誰先靠近誰,又到底是誰,先動了心。
可不論哪一種,只要主角是他們兩個人,就夠了。
許明博更深的靠在身後的沙發里,抬眸淡淡瞧了一眼白朝陽,他問,「所以你的意思是,絕對不會離開許暮嘍?」
沒錯。
絕對不會離開的。
白朝陽誠懇的點頭。
「那就看你還有沒有命出去吧。」許明博的手拍在面前的小桌上,清脆一聲響。
他冷笑,朝白朝陽揚著下巴,「白思哲的女兒又怎樣,他都死了那麼多年了,更何況,他的公司和企業,照樣不是到了我的手裡,你活下來也好,當時跳海死了也罷,你什麼都沒有,又憑什麼敢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白朝陽比他還覺得好笑,「你怎麼就知道,我什麼都沒有呢?」
沒等他有疑惑出現,白朝陽又繼續說,「我父親當年說要捐獻的財產,不知道許總在接手白氏時,是否看到了分毫。」
整整五個億。
沒人知道去了哪裡。
除了氣極,許明博還帶著不可思議的好奇,「這麼說,那五個億在你的手裡。」
可隨即他又冷笑,「就算你有那些錢又如何,白氏已經不復存在了,你就算有十個億,也收購不回許氏。」
真好笑。
誰要他的破許氏啊。
白朝陽誠懇的回,「我當然沒有那麼大的志向,許氏到底姓許還是姓白,說實話,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可不瞞您說,我倒是十分有興趣將五個億入股臨智看看。您也知道,臨智現在算是許氏最大的對頭,我出我的錢,許暮出許暮的力,那麼有朝一日不用分毫就可以將許氏收購的願望,我覺得,實現起來容易得很。」
白朝陽彎腰拾起碎了的翠綠扳指,仿若絲毫沒有痛苦的,割破了自己食指,又繼續神色未改的說,「您不讓我和許暮好好的生活在一起,那我也不會讓您和您的許氏好過。」
許明博有些分神的盯著她看了半響,視線注意到她割破的手指,便蹙眉問了句,「你到底想要什麼?」
白朝陽先他一步站起身來,一字一頓,「要你放過許暮。」
許明博表情微變。
白朝陽又繼續說,「當年靠奪取自己親生哥哥公司而上位,后又假惺惺收養他的兒子,這種事情許總不論什麼時候做起來,都總是遊刃有餘又自信滿滿呢。可瞞著許暮這麼多年,又害他從小背負著你的無恥成長,這對他有多殘忍,我想您但凡有些良心,都會感同身受吧。當然,良心這種東西,您自然不會有。」
她說著,「只要你肯把自由還給許暮,把您和他所謂的過繼關係解除,那麼我可以讓您堂堂正正的擁有白氏,或者說是,讓白氏永遠姓許。」
許明博不可置信的站起身,「你的意思是……」
白朝陽眼神淡淡,點點頭,「十五年前你想要的那份股份轉讓授權書,今天,我可以簽給你。」
許明博眼裡泛著奇異的光,他側身對等候在門外的人喊,「快,快去把我保險箱里的合同帶過來。」
白朝陽食指的血還在滲著,腳心的疼痛也讓她神思還算清明著。
口子割的太深,就總是很難癒合的體質。
這種時候,竟然意外的讓她舒心。
思緒翩飛了會兒,面前就安安穩穩擺著一份泛了黃的合同。
白朝陽卻帶著理智說,「您先把和許暮關係解除的那份簽了,我才會簽這一份。」
許明博復又蹙眉,「你在和我談條件?」
白朝陽不置可否地點頭,「因為您沒有別的選擇。」
二十年期滿一到,許氏會重新歸屬白氏。
到時候說他會一無所有,也毫不誇張。
白思哲十五年前將自己的法人權利移到白朝陽的名下,也同時意味著,白朝陽會是整個白氏的繼承人。
他許明博搶得了一時,卻搶不了一世。
等到二十年期滿,不論是法院又或是白氏曾經的元老,都不會放任許明博繼續留在許氏。
所以他才比任何人都更需要許暮,因為許暮的才能,會幫他重新建立一個新的許氏。
所以許明博才有底氣,毫不妥協,「一個手印而已,我打暈你照樣可以把合同簽完,你說我沒有別的選擇,可現在待在我地盤的人是你,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
資格嗎。
那就是,「所有白氏過手的文件,都要有獨一無二的簽名,怎麼您跟著我父親那麼多年,這麼點小事,都不清楚的嗎?」
清楚,只是沒料到,許明博搖搖頭,「白思哲竟然在你六歲時,就告訴你這麼多事情。」
是五歲。
可白朝陽懶得和他說這些。
「好,我簽。」
是許明博最後給出的回答。
兩份白紙黑字交換過後沒一秒鐘,沉默下來的空氣就被一陣敲門聲打破。
剛剛才綁架過白朝陽的女人,此時正面露緊張的走到許明博身邊,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
許明博蹙眉,點點頭。
他站起身來,捏著那份蓋著白朝陽血印的合同,邊護在身前,邊丟下一句話給她,「許暮來了,你最好不要多說什麼,就這樣平靜的兩清,對他是最好的。」
話畢,只頓了半響,許明博便繞過白朝陽朝門口走。
到底他還是,有那麼點良知,也有那麼點,在乎許暮。
白朝陽唇邊勾著笑,靜靜的等。
偌大的別墅里異常的靜,許暮沒有想象中來的那麼迅速,白朝陽等了一會兒,想要快點見到他的情緒一濃,便忍不住站起身子往門外走。
她的手還沒來得及握上門把,就先一步被人從外面推了進來。
許暮站在眼前,身姿欣長,眉眼間儘是無措的擔心。
白朝陽喉間泛酸,便傾身撲到他懷裡,緊緊環著他的腰,臉埋在他胸口。
只是一瞬,許暮從怔愣中回神,回抱住她。
一下一下摩搓著她的背。
「沒事了。」他聲音尚有些抖。
白朝陽鼻尖一酸。
他又繼續說,「我來了。」